中山侯府后宅有一片賞景園林,裴寧的住處便安排在東面池畔,名為鳴蟬閣,取清風鳴蟬之意,呼應裴寧在定國府的住處。
裴寧雖然在詩文之道上不及沈淡墨,但是相比裴越這個半桶水的文抄公顯然高出不止一籌,看到院門前的匾額便領會到其中深意,臉上不禁浮現恬靜的笑意。
葉七和林疏月在儀門前相迎,都知道裴越實際上沒有父母,裴寧便是他唯一的親人,故而不會在禮節上失了分寸。林疏月更是在裴越派人回府通知之后,立刻親自來鳴蟬閣檢視一番,確認方方面面都極其妥當才放下心來。
桃花則是找到良言,兩人躲到一旁說著悄悄話。
再加上周邊那一大群衣著考究的丫鬟們,登時視線所及之處鶯鶯燕燕,讓人不禁感嘆世間之美好。
裴越與眾女笑談片刻,然后對裴寧說道:“姐,讓葉七和疏月陪你說會話,晚上你們不用等我吃飯,明兒我再為你接風。”
裴寧柔聲道:“你自去忙,不必顧著我這邊,有葉姑娘和林姑娘陪著我就好了。”
葉七微微皺眉道:“皇帝還不差餓兵呢,你就這么著急?”
見她看向自己的肩膀,知道她在擔心自己的傷勢,裴越心中感動,微笑道:“謀逆案這種事可等不得,再說我只是盡快將事情安排下去,又不是親自去查,無妨。”
葉七雖然不贊成,可是在裴寧面前卻又不好多說什么,只得閉嘴不言。
裴越向眾女告別,隨后來到前院正堂。
已經有數人在這里略顯焦急地等待著,分別是太史臺閣離部主事藺甲、刑部左侍郎常起和韋睿傅弘之等北營武將。
裴越出現之后,眾人立刻起身行禮,他微微頷首道:“諸位請坐。”
開平帝在裴越出宮之后便發了明旨,燕王劉贊謀逆案由裴越全權負責,太史臺閣和刑部從旁協助,另外允許裴越調動最多兩千名北營士卒入京。
裴越沉聲道:“韋睿。”
“末將在。”
“我予你兩千兵卒,將燕王府、豐城侯府、成陽侯府中所有人收押,在城西那邊單獨設立一座監牢,不允許任何人入內探視。另外,從太史臺閣那邊接手誠毅侯府及七位大臣府邸,這些人究竟是被劉贊脅迫還是主動勾連還需要審問確定,暫且看住他們的親人,這八處府邸許進不許出。”
“遵令!”
裴越看向其他人說道:“藺主事,常侍郎,傅弘之,你們三人即刻開始審問此案相關嫌犯,每次審問時三人必須全部在場,事后分別寫好審訊記事,然后直接交到我手上。”
三人連忙應下。
裴越逐一看過去,正色道:“我要的是真實的答案,至于如何能夠得到這個答案,我不會干涉你們的具體做法。記住,不要弄虛作假牽連無辜。”
藺甲心中一凜,注意到裴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恭敬地說道:“請侯爺放心,下官知道該怎么做。”
常起跟著表態,至于傅弘之則神色頗為淡然,他清楚裴越讓自己參與其中的深意,自然是不能給旁人胡亂作為的機會。
至于審案這種事,主要還是藺甲和常起這些專業人士來做,自己只需要帶著一雙眼睛兩只耳朵就行。
裴越又叮囑了幾句,便讓他們立刻去做事。
正堂內安靜下來,裴越抬手輕輕揉著自己肩膀上的傷處,腦海中愈發有個疑問想不清楚。
燕王這次能夠發動政變,主要是因為開平帝的試探,再加上端王劉相、成陽侯張武、豐城侯李炳中等人的支持,以及冼家在都中留下的棋子,這些是他最大的助力。至于誠毅侯郭開山之流,不過是判斷錯誤或主動或被動上了燕王的賊船,應該不至于抄家滅族。
只是他始終都不明白,為何冷凝會提前告知自己這件事?
南邊究竟有什么打算?
京都往南數千里,渡過茫茫天滄江,最先映入眼簾的是被谷梁拿下然后堅守十年的江陵三城,接著便是南周布置重兵的承北大營。
繼續往南六百余里,視線中陡然出現一座巍峨雄偉的大城,城防之堅固僅次于大梁京都和西吳安陽城,亦是世間有名的雄城,占地遼闊,居民近百萬。
這里便是南周京城建安。
建安城始建于千年前,曾經被六個王朝定為國都。作為大陸南面的商貿中心,建安城單論繁華程度要勝過大梁京都,城中一片繁華喧鬧景象,位于城北的南周皇宮更是華貴大氣,建造規格之高、裝飾之繁復令人目瞪口呆。
皇宮之中,某處宮殿之內。
“容兒妹妹,你今日這般急著見我所為何事?”一位宮裝少女看著面前比自己小兩歲的同伴,饒有興致地問道。
“姐姐,你真的要嫁到北面去嗎?”徐初容滿面愁容地反問。
宮裝少女聞言眼神一黯,勉強笑道:“我們女子總是要嫁人的。”
“可是我們在和北面打仗呢。”徐初容搖頭道。
宮裝少女便是當今南周皇帝的次女,封為清河公主。
她握著徐初容的手掌說道:“就是因為不想打仗,所以父皇才決定讓我去北面。”
徐初容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清河公主,雖然她今年才十五歲,但是歷來膽大,再加上家世又非常人能比,故而想到一個法子,輕聲道:“姐姐,我有辦法讓你不去北面,你愿不愿意試一試?”
清河公主微微一怔,隨即搖頭道:“容兒妹妹,其實對我來說,不管嫁給誰都沒有區別。倘若能因我一人就可以平息兩國之間的紛爭戰亂,我不在意未來的夫君是誰。”
徐初容皺起鼻尖說道:“姐姐你也讀過很多史書,難道不知道這種事絕非和親能夠阻擋?北梁覬覦我們大周的國土那么多年,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就算姐姐你嫁給北梁的某位皇子,也不能改變他們的想法。我只是不想你去北面受苦,更不想看到那些不忍言之事。”
清河公主感激地望著她,然后輕嘆道:“可是父皇已經派遣使團北上,如今在天滄江南面等著,說不定現在已經渡河了。”
徐初容想了想,隨即微笑道:“姐姐不必擔心,就算北面朝廷答應這件事,他們也得派人南下商談,再不濟也得派人來接姐姐吧?到時候我就有辦法攪黃這件事。”
清河公主又感動又擔心,搖頭道:“容兒妹妹,萬萬不可胡鬧,否則父皇也不會答應的。”
徐初容眨了眨眼,輕聲道:“姐姐,我知道該怎么做呢。”
不管北面那些人如何想,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公主姐姐遠嫁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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