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寒意透骨。
對于哈剌和林來說,早已經是滿地飛雪,素凈的大地不見分毫蹤跡,令人感到一絲冰冷。
踏著厚實的雪花,蒙古走入萬安宮之中,卻覺得周圍氣氛似乎有些奇怪,但是他心念黑龍之事,就沒有多做注意,而是直接走到窩闊臺身前,對著這位蒙古帝國的實際掌控者俯下身來。
緊隨其后,張柔、史天澤兩人,亦是紛紛跪倒在地,不敢觸怒眼前的王者。
“哼!你未曾剿滅赤賊,更將秦始皇陵祖龍放出,現在還有臉來見我?”
一臉怒氣,窩闊臺一拍王座龍首,粗狂的臉上皆是煞氣,中原之事早有人告訴他,而聽到這些消息之后,窩闊臺如何不會憤怒?
蒙哥身軀一僵,頭顱俯下的是更深了,但他還是努力的張開嘴,勸道:“可汗。小臣犯下的事情兒臣一肩承擔,但祖龍一事必須處理,否則等到祖龍復生之后,則我朝定然要陷入危機之中!”雖欲站直身子,但畏懼窩闊臺怒火,蒙哥還是維持著跪地的樣子來。
“一肩承擔?哼哼。”
窩闊臺登時就似火藥爆炸一樣,蹭的一下便站直身子,手指直接指著蒙哥,口中言辭也像子彈一樣,不斷的朝著蒙哥打來:“為了剿滅赤賊,你知不知道已經消耗了多少糧餉,又有多少人因此而死亡。而在這萬安宮之中,又有多少人向我進言,要將你撤職查辦。你一個人負責?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么負責?”
被這一說,蒙哥立時沉默下來,良久之后方才訴道:“若是如此,臣愿意以死償還。”
他未曾剿滅赤鳳軍是事實,令祖龍重生于世亦是事實,對這些指責他也明白完全無法推卻,若要給那些犧牲的苦難者一個交代,或許便只有這么一個選擇了。
窩闊臺冷笑一聲,說道:“死?既然你愿意以死待罪,那我便成全你。”隨后大手一揮,令道:“來人,立刻將蒙哥關入大牢,三日之后受刑!”
聽到這話,張柔、史天澤已是充滿愕然,復有抬起頭看著窩闊臺。
他們兩人本以為只需要自己道歉,那只會和往常一樣被訓斥一番,但是看今日情況,卻似是有生命危險?
心中害怕,兩人抬起頭,央求道:“可汗!我倆——”
但窩闊臺眉毛倒豎,冷哼道:“雖有蒙哥承擔罪責,但是你二人也難逃干系,若是不懲戒一番,如何顯我公正嚴明?今日奪去爾等官職俸祿,封地以及爵位也一并收回,全給我到牢中好好反省吧。”
隨即便有數位侍從走出,手中拿著玄鐵所制鐐銬,對著蒙哥訴道:“殿下,請了!”
雖有窩闊臺大汗命令,但蒙哥終究乃是皇子,更兼修為了得,他們兩人又豈敢擅自出手?
“我明白了!”蒙哥無奈,只好伸出雙手,讓兩人將手腕銬住。
至于張柔和史天澤兩人,也是一臉無奈,被來到身前的侍衛以枷鎖扣住身體,封住了一身修為。
很明顯,若是沒有什么意外的話,也許他們就要在牢獄中度過余生了!
正當他要被押入牢房時候,闊端卻是跨步上前,對著窩闊臺請求道:“可汗!蒙哥雖是失職,但赤鳳軍已被逐出境內,無法再對我等造成影響。而且那祖龍出世更是意外,豈能怪罪到蒙哥身上?而且目前祖龍現世,最關鍵的還是如何殲滅祖龍。若是在這個時候自斷羽翼,并非明智之舉。依兒臣所言,不如暫且繞過他們性命,讓他們戴罪立功如何?”話語中倒也是情真意切,讓人聽了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窩闊臺長嘆一聲,似是為闊端勸說而感到懊惱,隨后便道:“闊端!我知曉你自幼時便和蒙哥交好,但是你可要明白,蒙哥所犯之罪罪無可恕,我若是不將其治罪,你讓我如何面對滿朝文武?”
“父皇!”闊端眉頭一皺,又是繼續央求道:“蒙哥雖是有罪,但他也是勞苦功高,昔日更曾助我朝東征,所敗之人不計其數。正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如念在這一點,至少免去死罪,暫且將其關押起來。不然的話,只怕拖累叔叔在天之靈會不高興的。”
“托雷”一詞自口中訴說,立時便讓窩闊臺神色大變。
他素來對托雷之死甚是忌憚,如今又聽自家孩子提及此事,更是惱怒不止,喝道:“哼!昔日功勛我早有賞賜,今日之罪我亦該懲治。有功必賞、有罪必罰,本就為君之道。你這廝不識大體,還不趕快退下?否則莫要怪我不客氣了!”
虎目一瞪,闊端身軀一顫,只能退下,位于其身后的眾臣亦是皆感身軀一凝,不敢置喙。
但是卻自群臣之前,耶律楚材卻是昂首闊步,自群臣之中走出。
“晉卿,你有什么想法?”窩闊臺不禁一愣,聲音緩和下來,不復先前震怒。
耶律楚材自成吉思汗時候便是朝中重臣,而且在開國時候更是為此制定了許多規章制度,確保了蒙古能夠抗住金朝攻擊,甚至將金朝覆滅,而他當初成為蒙古可汗時候,若非有耶律楚材相助也未必能夠登基。
而且他在這十年之中,若非有耶律楚材出手,也未必能夠維持住整個蒙古帝國。
可以說,窩闊臺對耶律楚材的信任,要遠超常人。
只見耶律楚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轉身面對蒙哥,沉著說道:“殿下,之前你曾說于京兆府之內咸陽城附近的驪山之上,秦始皇陵崩碎,而被封印在此地的祖龍也重新現世,這一點你能夠確定嗎?”
“自然!”
蒙哥連忙頜首,亦是了解。
窩闊臺卻是不信,冷哼道:“什么祖龍?什么秦始皇陵?莫不是你編造出來,糊弄我的謊言?其目的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脫罪罷了。”
“可汗!”耶律楚材回首對著窩闊臺屈身鞠躬道:“依臣來說,此事只怕乃是真的。”
眾人齊齊驚訝,窩闊臺亦是感到遲疑,便問:“你為何如此確定?”
耶律楚材頓時露出哭笑來,搖著頭回道:“昨夜時分,我在占卜的時候,發現近日來我朝即將面臨一場災禍。”
“災禍?什么災禍?”窩闊臺頓時緊張,連忙問道。
若說耶律楚材為何能夠官位攀升到如此地步,那和他修行之術有關,能夠窺測未來天機的玄通可不多,每一個都能夠算得上是一國之寶了。
耶律楚材深吸一口氣,緩聲回道:“此番災禍來自黑水,更有帝星之兆,應當便二皇子所述之黑龍了。若是這樣,那只怕要暫時緩上一緩,待到度過黑龍之災后,再另作打算。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若是黑龍當真存在,那依照先生所言,我等應該如何行動?”
窩闊臺神色遲疑下來,他對耶律楚材向來信任有加,自然不敢有所推辭。
耶律楚材訴道:“若是那黑龍當真乃是祖龍所化,那能夠徹底覆滅此兇獸者,只怕只有請出長生天了。唯有長生天的力量,才能夠誅殺此僚。”
“長生天?”窩闊臺神色一愣,不免有些遲疑。
他雖是握有長生天傳承之力,但畢竟多年未用,就怕生疏了許多,故此由此疑惑。
“是的。唯有長生天之力,才能夠對抗祖龍。”耶律楚材長吸一口氣,復有說道:“當然,為了確保完全勝利,皆是我會輔助可汗,一同操控長生天之力。務求能夠一擊殲滅祖龍!確保其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
窩闊臺見耶律楚材神色堅決,心腸便軟了下來,復有說道:“好吧,那我明白了。”隨后等了蒙哥一眼,透著幾分厭惡之色喝道:“至于你這廝?等我解決了黑龍之災后,自然會好好收拾你!”長袖一甩,已然離座而起,重新歸入后宮之內。
剩下眾位大臣一臉癡傻,呆愣在這里。
見到這場景,耶律楚材便發揮了宰相之職,對著眾人說道:“此間事情都已經了解,大家都散了吧。”聽到他這樣說,很多的大臣當機離開宮殿,只是蒙哥、史天澤、張柔幾人尚未離開,事實上作為待罪之人,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應該呆在這里,又或者離開此地。
那些侍衛一起看來,想要詢問耶律楚材的意見。
耶律楚材看向蒙哥,露出一絲可惜來,說道:“若是你不去沾染中原之事,或許你還是之前的二皇子,甚至還可能成為下一任的可汗。但是你卻行差一步,最終成為了眼前的階下囚。對于這一點,你不后悔嗎?”
“但國朝外敵未除、內患未解,我又豈能視若無睹?”蒙哥搖搖頭,神色依舊果決。
“好吧。或許你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帝皇。”耶律楚材神色微動,他嘴巴囁嚅起來,旋即一嘆說道:“只可惜以你現在的樣子,是不可能了。”
蒙哥聽著奇怪,皺眉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的身體你應當知曉。本就被女色給掏空了,若是欲要承接長生天之力,以他目前狀況實在困難。這一次的黑龍之災,只怕危險了。”露出幾分擔憂,耶律楚材有搖了搖頭,口中呢喃道:“當然,也希望是我本人想太多了。”眼見蒙哥恍悟過來,他才一臉可惜的說道:“只是可惜你了。”
若是窩闊臺因此而隕落,那之后可能繼承汗位的便會在窩闊臺一系,亦或者術赤一系決出,至于托雷一襲,蒙哥身負牢獄之災,忽必烈已然死亡,忽睹都更是不成大器,無論如何是再也沒有繼承汗位的可能了。
想到這里,蒙哥只是苦笑幾聲,訴道:“為了蒙古,些許犧牲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