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辦完,凈手之后,張大觀主由傅孤靜做陪,領到一把黃銅鑰匙,去分配給他的廨房轉了轉。
房間一面朝南,明亮雅靜,有案桌、文房四寶、柜子和茶幾椅子等物品。
隔壁是傅孤靜和云秋禾的公房,大同小異的格局布置。
伍乾平事情較多,有了畫像在手,他吩咐手下安派事務,忙忙碌碌的。
像昨天那般大行動,他臨時借用了縣衙和護城衛一些好手,今天得帶著豐厚戰利品上門當面酬謝,今后還有許多借重地方,當然他也會新招募一些散居道士,補充道錄分院的勢力。
云秋禾把那張草稿畫像撈到手,帶著剩余柳枝炭條,躲回房間閉門研究去了。
沈思若有所得,負手自顧自的走人。
“張兄弟,你看看還缺少什么?茶幾用具若是不合用,讓他們換了就是,你不方便說,告訴我一聲,我來安排。”
“多謝傅兄美意,很好了,無須更換增添。”
“那成,我帶你去賬房老金那里走一趟,下次再有獎勵領取,也知道地方。”
“承傅兄吉言,希望咱們每月都能多去幾次賬房領取獎賞。”
“哈哈,你這話我愛聽。”
說笑間,傅孤靜帶著張聞風來到最里邊的賬房,是一個大房間隔成兩半的格局,有幾張座椅擺在外面,半人高的褐木柜臺,橫梁上方掛著三盞油燈。
柜臺后面坐著一個穿灰布道袍的山羊胡老頭,捉著毛筆在寫著什么。
見到有人進來,老頭翻著眼睛瞥了一眼,眼白露得有點多,顯得有些刻板不近人情,見是傅孤靜,老頭換了個笑臉,放下毛筆招呼:“傅先生您來了。”
“金師傅,這位是咱們分院新任客卿執法衛張觀主,你們認識一下。”
“張觀主年輕有為,幸會幸會!”
“哪里哪里,金師傅安好。”
待兩人簡單寒暄幾句,傅孤靜拿出院主的手條,放到柜臺上推到金師傅面前。
金師傅捏著紙條一角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內容,特別是簽名押印,核對無誤后,把手條收進柜臺下的一個抽屜里,摸出一本冊子,翻開到最新頁面,用小錐毛筆稍扁了扁硯臺邊緣的墨水,寫了一行小字。
把賬冊倒轉推給張聞風,毛筆遞來,請他在后面簽名按個手印。
張聞風掃過那行標示“銀十三兩八錢”的數字,心道他就阻了阻那個枯瘦老賊一招,擊傷擊斃兩個普通賊人,這戰利品分得也太豐厚,他手中的毛筆毫不遲疑往下簽名。
傅孤靜傳音解釋道:“把你前面擊殺賊人的戰利品,都算上了。”
張聞風懂了,他擊殺的女賊身上各種物品不少,還有銀錁子和碎銀,當時他是白身,不敢私拿證物,擔心給人留下貪心的印象,伍院主幫他一起算做戰利品,是賣他人情,不做扣扣索索之事。
收了一張十兩銀票,是最硬通的戶部制“官票”,一錠三兩銀錁子,和兩塊碎銀,金師傅貼心地用個錦布錢袋裝起來。
張聞風將錢袋口子的細索勒緊收進懷里,面上平和淡然,絲毫沒有因為一下子收到一筆巨款而有所變化,與金師傅告辭一聲,在傅孤靜的陪同下,來到道錄分院的“藏書室”。
出示令牌走進布滿書架的藏書室,聽傅孤靜介紹,外面兩間是對道錄分院所有人開放,里面一間需要達到化炁境修為才允許進入。
張聞風在外面兩間走馬觀花地轉了一轉,大致詢問了解每個架子書冊的分類,又出示令牌走進里面的房間,翻看了半個多時辰書冊。
天近晌午,便被找來的傅孤靜叫著走出道錄分院大門。
來到附近的“知味樓”,傅孤靜說要替忙不過來的伍院主好生招待一頓,叫了一桌子酒菜,張聞風陪了三杯便不肯多飲,他吃菜喝茶。
傅孤靜也不多勸,有道家修士堅守某些古老規矩。
他是不怎么講究,但是不能勉強別人破戒,便自斟自飲不停杯。
傅孤靜是個場面人,席間談笑風生,倒是不會冷場。
飯后張聞風提出告辭,與傅孤靜分道走,戴上斗笠,走在熙熙攘攘熱鬧正街上。
他仔細感受一番,脫凡的影響相比上次,確實要減淡了許多。
身處市井之中,他不再是隱隱的厭煩和格格不入。
正兒八經逛了幾家成衣鋪子后,背后多出一個青布包裹,他購買了兩套染色勻凈的細膩青布道袍,兩雙云頭鞋、云襪和兩套白布中衣和褻褲,總共花費六錢多銀子。
回到仙靈觀,已是末時五刻,矮山那片旱地已經犁完、整平。
驢子在山頂樹蔭下呆頭呆腦站著,見他回來,湊過來露出雪白牙齒,哼哼唧唧訴苦。
“真不是驢干的活,脖子都快勒斷了,不是有句俗話叫‘小孩當家驢耕地,母雞打鳴不吉利’嘛,觀主,您大慈大悲,趕緊買頭牛回來吧?”
它堂堂妖驢身份暴露了,還在田間地頭打轉,忒沒面子。
得嘞,這貨還給他整出一句蹩腳還錯誤的民俗諺語來了。
張聞風差點氣笑,賞了它臀上一巴掌,用傳音術笑罵:
“你個懶貨就是矯情,能把你累死?你自個說說吧,除了看家護院,你還能干些啥活?咱們道觀可從來不養廢物閑人,連我這個觀主都要下地勞作。”
黑驢吭哧半響,才憋出一句:“我能找到特別好喝的水源。”
“哦,特別好喝的水源?”
張聞風沒搞清楚驢子口中特別好喝的標準是什么,是清甜甘冽?還是自帶有青草般的芬芳重口味?問道:“比如呢?”
“你放下東西,隨我走一遭就知道,我也說不清楚,反正那水就是好喝,喝了渾身得勁,通透,能消除疲憊。”
黑驢為了能落得一身清閑,它也是拼了,把才發現不久的小秘密顯擺出來。
張聞風稍有些詫異,什么水喝了能夠渾身得勁,還能消除疲憊?
他來了興致,道:“行,我放下包裹隨你走一趟。”
看驢子的神情,不像是掰扯瞎話誑他。
他在心底思量,不會是運氣爆棚,遇上了每次靈氣潮漲隨機出現的靈泉水吧?
與從正殿走出來查看的二師兄打聲招呼,說了幾句話,讓二師兄自去清修打坐,他把身上的物品放回茅屋,隨著黑驢下山。
黑驢沿著山腳小溪一路往西北方上游走去,到山坳轉彎處,用嘴巴指著一洼約五尺水坑,道:“這里的水比較好喝,我以前干完活,經常喝這里的水。”
張聞風看著清澈見底鋪著各種鵝卵石的水坑,是流動活水,他蹲下先洗把手,然后掬了一捧清涼溪水,嘗了嘗,仔細品味半響,他沒感覺出什么太多不同。
黑驢察言觀色知道觀主不滿意,道:“前面的水更好喝。”
率先踏著溪水往前小跑,七彎八繞,到了臨近一座山包的北面,指著土黃巖石下一口丈許大水潭,道:“這里的水最好喝,再前面就不是這個味。”
它揚起腦袋,示意流經潭水的小溪上游水不好了。
“哦?”
張聞風半信半疑,仔細感受片刻,察覺此地空氣有一絲不同。
緩緩呼吸吐納,運轉功法推動元炁,功行三周天之后,他通過比較發現,此地靈氣比山頂更加活躍充沛。
附近草木相比其它地方更顯青翠,黃葉少綠葉多,遲遲不見秋色。
驢子好本事啊,果然發現了好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