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悅時光易過,三天轉瞬即逝。
飛往東北去的高空,張聞風臉上殘留著些許對溫香軟玉的眷戀神色,時不時露出一絲會心笑容,云姑娘的不做作大膽纏綿,給予他不一樣的美好。
他晉級歸一境時,借助樹木勘悟的是無情道。
樹木無情人有情,當時他格外艱難,身陷困境感受到的都是室息般的黑暗。
也正是有了那段漫長冷酷、無情經歷,他沉浸其中又參悟而出,回歸平常心后,加倍珍惜能夠擁有的感情、友情。
有些牽絆不是他修行路上的拖累,而是他前行的動力。
他需要完整的人生體驗,參悟人道、天道。
夕陽西下時,恢復淡然神色的張聞風,落到靈寶觀山門前,與接到訊息迎接的周復始、蘇閑元、萬伯起等人說笑著走進大門。
近五十年未曾踏足,古老宗門景致依舊,變化不甚明顯。
從主峰下來,三位當家金丹修士送張長老前去云涌峰,路上張聞風想起一事,道:「三兩年后,有一位海外金丹修士名為游替,將前來投靠,還請諸位接納。」
主持蘇閑元笑著滿口答應:「定給游替道友留一個好位置。」
先前在主殿燒香后,幾人想請張聞風兼任空缺數十年之久的監院之職,只是張聞風拒絕了,他當一個閑云野鶴不管事的長老,很好。
上任監院李乘龍沖關失敗,止步三階圓滿,早已經卸任歸隱。張聞風笑道:「游道友是苦修士,久不出世,先不必給他安排實職,讓他潛修百十年,之后的事情再說。」
游老選擇的宿體,資質自是極好,記憶被篡改,身體受陰寒氣息影響,需要時間來彌補。
蘇閑元沒有多問,答應下來,他們在乎的是張長老能夠在宗門多留些時日。
云涌峰下,新晉金丹境不到十年的蘇欽躬身相迎,她一直留在云涌峰打理,日復一日,除了走脫凡路的那幾年。
當年與她一起前來侍候張長老的姚斯文,早已經止步三階,打發去外地當一家鋪子的掌柜,修行路早就斷絕。
人生際遇各不相同,冥冥中似有定數。
張聞風伸手虛扶,笑道:「蘇欽你已經晉級金丹,怎能讓你再打理雜務?切切不可。」
他一眼掃去,半山腰當年他領著三人開辟的藥圃園子,長勢極好,多出不少珍稀靈藥材,邊上還開辟了兩片靈果園和其它的藥圃,打理得很用心,不是他回歸后臨時做樣子。
蘇欽溫婉笑著回道:「蘇欽想時常聆聽長老教誨,請長老成全。」
只有她自己知道,當年張長老對她的言傳身教,是何等的重要。
她資質在一眾蘇家修士子弟中不算如何突出,最終她那一代,卻是她能夠脫穎而出,這就是修煉資源的傾斜和機遇的重要,她都抓住了。
「你想與我交流修行心得,只要我空閑了,隨時都可以,不能委屈你再打理云涌峰。」
張聞風不肯答應。
蘇閑元打圓場道:「我另外派遣三名弟子前來操持云涌峰的雜務,蘇欽你得空了,前來督促他們,有什么他們看不到的活,你盡管安排他們去做。」
他猜到張長老顧忌云涌峰上孤男寡女,將來傳出去影響不好,聽說張長老已經有了心儀女子,今時不同往日了。
張聞風笑著頷首:「如此可以。」
事情說定,翌日有三名弟子派來云涌峰,仍然是由蘇欽安排事務。
張聞風抓著關系最為親近的萬伯起,一起幫他翻找靈寶觀各峰頭的故紙堆,特別是當年默林真君所在的開元峰,他需要所有關于默林真君的記載典籍。
他要從蛛絲馬
跡中,尋到更細致的對付老龍的法子。
仙靈觀,上空一道水光閃爍,顯出小泥兒的身影。
她目光往下方一掃,叫道:「傻妮兒,還不快快出來接客,看到我來了你躲甚么躲?」又朝后山方向拱手,涎皮賴臉笑道:「小泥兒給土護法請安,您老威名遠播,越發英雄蓋世!」
土堃笑著擺手,滾蛋吧,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小馬屁精。
小泥兒身影一閃,已經落到古梅樹邊上,她深得娘娘、姑爺、土護法、山長等人的寵愛,仙靈觀大部分地方她都去得,她身上叮叮當當掛著好些進出特殊地方的陣器,伸手就要揪還掛著開敗殘花的梅樹枝頭。
躲得了冷香躲不了本體。
冷香從遠處遁來,叫道:「小泥兒,你敢折梅枝,我不和你玩了。」
小泥兒手指掠過梅枝,輕輕從頭頂拂過,將別著的五彩璀璨桃花顯露給冷香,以及飛來的胡羌兒和那個畏畏縮縮的青皮小魍精看。
「哇,好漂亮!」
胡羌兒驚奇不已,湊到近前叫道:「是真的桃花,好香!我還以為是玉琢的法寶,太神奇了。」
小泥兒傲嬌仰著小腦袋,得意洋洋道:「只許看,別亂摸,摸壞了桃花,把你所有寶貝賠我都賠不起,這可是獨一無二能當法寶用的桃花。」
冷香哼了一聲:「神氣什么,咱們仙靈觀的桃花要多少有多少?誰稀罕。」
眼睛卻忍不住往那朵明顯不同普通桃花的散發五彩光芒的花朵上瞟,閃閃發亮好漂亮啊,她已經嗅到桃花的清香,非常好聞。
小泥兒笑得有些鄙夷:「沒見識,這是六階桃妖前輩…」
又住口不說了,從袖口掏出一把亮晶晶的渾圓珠子,有七八顆,大方的丟給胡羌兒與冷香,后面不敢上前的連德也送了一顆。
她略施小計,發了一筆橫財,想與好朋友分享她的高興。
拿人的手軟,得了水玉珍珠的冷香暫時原諒了小泥兒,后面小泥兒再搶她東西,再翻臉不遲,幾個又玩到一堆,大呼小叫。
駝峰山,約二十里外的一座矮小山頭。
陳青橋站定巖石上,身上氣息急促,溢出的細碎勁力,將附近十丈之內的草、木,以及突出的巖石擊得粉碎。
他白凈臉龐沁出細密汗水,額邊青筋畢現,手握成拳,顯然經受著巨大痛苦和折磨。
天將暮黑之際,陳青橋猛地一腳跺擊在地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震蕩聲響,他整個人騰空往外急速遁去。
好生厲害的龍魂煞氣,能引發幻覺,幸虧他因吞噬了前世殘魂緣故,靈魂較普通四階修士高出不少,再則他會一些神奇秘法,關鍵時候能夠脫身退走,不至于越陷越深。
回頭瞥一眼,那名他沒搭救出來的金丹境同伴已經不見蹤影,他心頭微嘆。
修行路上許多危險,都是剛愎自用造成。
聽人勸得一半,何必呢?
「哼,算你小子走運!」
曠野里,傳來若有若無的蒼老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