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司馬溫公舊宅。
狄飛驚與吳其榮緩步走進院中。
在這蕭瑟荒涼的院落之中,兩道身影分立兩側。
他們一人名為張威,一人名為張烈心。
并稱鐵樹開花。
吳其榮看著這兩人,微微蹙眉,說道:“我認得他們,他們是七圣主的部下!”
狄飛驚淡淡的說道:“沒錯,他們就是鐵樹開花。”
吳其榮將目光看向這兩人身后的房間,臉上神色微妙,低聲道:“他就在那里?”
狄飛驚微微一笑,說道:“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朝著房間里面走去。
昏暗的房間里,四周點著幾根蠟燭。
借助微弱的燭光和些許月光,他們可以看到,房間的中央盤膝坐著一個高大的漢子。
漢子腦袋低垂,頭發灰白,赤著上身,渾身遍體鱗傷。
在漢子的雙手和雙腳上,各自捆綁著一條粗壯的鐵鏈。
鐵鏈延伸向房間的四周的四根大柱子上,繞著柱子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這就是迷天盟七圣主,戰神關七!
一個真的如同神一般的男人!
張威看著被鐵鏈束縛著的關七,低聲說道:“我們不僅用鐵鏈困住了他,還在他的身上下了禁制,封住了他渾身大穴。”
“除此之外,還有劇毒。”
“只是他內功深厚,那劇毒只能勉強麻痹他,根本毒不死他!”
聽到張威的這一番話,狄飛驚淡淡的說道:“你很害怕他。”
張偉瞥了狄飛驚一眼,反問道:“你不怕嗎?”
狄飛驚坦誠的回答道:“怕。”
在江湖之中,了解關七的人,沒有人不害怕他。
哪怕是他們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損,諸葛神侯以及元十三限,這些響當當的人物,一樣會害怕關七!
尋常人如果腦袋遭到重創,多半會瘋,要么就是死了。
武功即便再強,也發揮不出多少。
可是關七不一樣。
他是瘋癲了,但是他的武功卻依然在精進,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強!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一切都是因為他是天人!
一個神志不清的天人!
只要他不死。
只要他還在天地之間,那他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煉化天地之力,助他穩步向前!
這就是天人的魅力!
吳其榮驚嘆一聲,說道:“倘若他發起瘋來,只怕整座京城都要毀于一旦。”
在吳其榮眼中看來,關七就是一顆超大號的霹靂彈。
一旦爆炸,那將是一場災難!
“他不會爆炸的。”
因為關七是坐著,所以狄飛驚恰好可以看到關七的全貌。
他取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一枚黝黑的藥丸。
吳其榮看著狄飛驚手中的藥丸,有些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
狄飛驚回答道:“這是四大天魔研究出來的,用來煉制藥人的藥丸。”
吳其榮聞言愣了一下。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神色驟然變得無比吃驚。
“你……你要將關七煉成藥人?!”
狄飛驚轉頭看了一眼吳其榮,說道:“這是最好的控制關七的方法。”
吳其榮蹙眉,說道:“可是這樣一來,他豈不是也會聽從四大天魔的指令?”
狄飛驚搖頭,說道:“四大名捕正在全力搜查四大天魔,我已經讓人在暗中關注,會助他們一臂之力。”
“到時候四大天魔死了,那么煉制這種藥丸的方法,以及控制藥人的方法就只有我們知道。”
“關七,也將是永遠效忠于我們的戰神!”
聽到狄飛驚這一番話,吳其榮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他真是沒有想到,狄飛驚居然會這么做。
不過仔細想想,一旦狄飛驚的計劃成功,他們真的得到了關七這樣一尊天人的戰斗力。
那么橫掃金風細雨樓,誅滅諸葛神侯,將會易如反掌!
“只是天人之間似乎有規定,不能輕易出手。”
吳其榮看了一眼似乎在睡覺的關七。
似乎是在擔心他們利用關七的事情會惹怒其他天人。
狄飛驚搖頭,說道:“關七神志不清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關七在發瘋的時候殺了一些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況且,就算真的有天人插手,那便將關七交出去好了。”
“反正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不是嗎?”
吳其榮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他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狄飛驚。
可是今日他才發現,狄飛驚要遠比他認知之中更加的可怕!
這種可怕不僅是武功,更是心智!
難怪總堂主能夠安心將六分半堂交給狄飛驚來統領。
有狄飛驚在,六分半堂吞并金風細雨樓,橫掃神侯府,指日可待!
“那個,我打斷一下你們。”
張威看了一眼狄飛驚,又指了指關七。
“關七在這里,你答應我的事情呢?”
狄飛驚轉頭看了張威一眼,說道:“你放心吧,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滿足你。”
“也許別人會做卸磨殺驢的事情,但是我不會。”
“以六分半堂的底蘊,多養兩個人并不是問題。”
聽到狄飛驚的話,張威和張烈心的臉上都是露出了笑容。
說實話,他們之前是有些緊張的。
他們害怕狄飛驚會卸磨殺驢,來一個黑吃黑。
沒想到狄飛驚果然如此傳聞中一樣,信譽極佳,值得信賴。
“如果你們沒事的話,那我就要開始了。”
說話間,狄飛驚一步一步朝著坐在房間中央的關七走去。
啪嗒,啪嗒。
腳步聲在黑暗之中顯得極為清楚。
莫名的讓人心底發毛。
狄飛驚在關七的面前站定。
他緩緩蹲下,將手里捏著的藥丸送到關七的嘴邊。
嘩啦。
那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鐵鏈忽然響了一聲。
這仿佛警鐘在眾人的心底響起。
眾人心中都是一驚,臉上露出驚慌之色。
下一刻,低垂著頭的關七緩緩地抬起頭來。
那是一張滄桑的臉龐,滿是胡茬,削瘦,卻又有些堅毅。
一雙血色的眼眸,冷漠的,無情,平靜注視著狄飛驚。
龐大壓力,如同潮水一般向狄飛驚涌去。
剎那間,狄飛驚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中。
四面八方的海水漆黑一片,巨大的壓力擠壓著他,要將他的肝膽都擠碎!
那一雙血色的眼眸,仿佛深海之中的巨獸。
隨時可以張開血盆大口,輕易的將他整個吞噬!
這是狄飛驚有生之年,第一次品嘗到死亡的氣息!
如此濃重!
站在狄飛驚身后的三人,僅僅只是接觸到那一雙血色眼眸的余光,便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法,動彈不得。
他們的臉色變得煞白,黃豆大小的汗珠滾滾而下。
渾身衣衫都被冷汗浸透。
他們想要逃命,想要用吶喊來宣泄心中的恐懼!
但是他們現在什么都做不了。
就如同牢籠中的囚犯。
無助的等待著死亡的宣判!
陰寒的冷風吹過。
那血色的眼眸忽然變得迷茫起來,混沌的像是一潭渾水。
那幾乎要將眾人壓迫至死的威壓如潮水般來,又如潮水般退去。
當威壓退去的那一刻。
房間之中立刻便響起了劇烈的喘息聲。
所有人,包括狄飛驚在內,都在大口的喘息著。
那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真的仿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趟!
“他剛才……剛才……”
張威毫無血色的嘴唇顫抖著,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倘若先前關七清醒過來,那么一定會先殺了他們兩個叛徒!
吳其榮深吸一口氣,令劇烈跳動的心臟平復下來,說道:“我們真的可以控制住他嗎?”
狄飛驚沉默了許久,說道:“他已經看到我們了。”
吳其榮也沉默下來。
關七看到了他們。
知道他們想要做什么。
等到關七下一次清醒的時候,也許就是他們的死期!
眼下他們只能一條路走到底了!
狄飛驚緩緩將顫抖的手伸到關七的嘴邊。
他克制著自己,不去看關七的眼睛,強行將藥丸送進了關起的嘴里。
他抬起關七的喉嚨,親眼看到關七做出吞咽的動作。
在確定關七已經吞下藥丸之后,他便長舒了一口氣。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在這里。”
“不要派任何人看守這里。”
“不要讓金風細雨樓和神侯府發現這里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狄飛驚連說三個不要,足以看出他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
他想過要將關七轉移。
可是他不敢。
一旦他們在返回六分半堂總舵的路上被人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即便將關七留在這里是一件很危險事情,他也不得不將關七留在這里。
狄飛驚轉身將目光看向張威和張烈心。
“你們跟我們走吧。”
張威聞言有些遲疑的問道:“不需要有人留在這里看守他嗎?”
狄飛驚指了指吳其榮,說道:“他會留在這里。”
吳其榮點頭,說道:“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會留在這里,看守關七。”
雖然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但是吳其榮必須要做。
狄飛驚將手里的瓷瓶遞給吳其榮,說道:“尋常人只需要吞服一枚藥丸就會成為藥人。”
“但是關七非比尋常,所以我將所有的藥丸留給你。”
“你每隔三天給他吞服一枚。”
“一個月后,我們應該就可以初步掌控他。”
吳其榮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狄飛驚抬腳朝著房間外面走去。
等走到門口之后,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關七。
關七的腦袋又垂了下去。
一切如同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一場逼真的夢境。
“天人,真是可怕。”
大遼,上京。
皇宮。
耶律洪基和蕭峰坐在一起,把酒言歡。
耶律洪基喝的興高采烈,但是蕭峰卻是心事重重。
“義弟,朕看你似乎有心事?”
很快,耶律洪基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他這個最愛喝酒的義弟,今日才不過喝了幾杯便停了下來。
這很奇怪。
蕭峰沉默片刻,說道:“大哥,我這次來是要向你辭行的。”
耶律洪基聞言有些驚訝,問道:“辭行?”
“是在上京住著不習慣?”
“還是說下人伺候的不周到?”
蕭峰抿了抿唇,問道:“大哥,你一定要南下攻宋嗎?”
聽到蕭峰的話,耶律洪基點頭,說道:“不錯,朕是一定要南下攻宋的。”
“大宋國富兵弱,占據著地靈人杰的中原大地。”
“我們大遼祖祖輩輩都渴望著馬踏中原。”
“攻宋并不是朕一個人的意志,而是整個大遼的意志!”
“不過,這與義弟要離開有什么關系?”
蕭峰長嘆一聲,說道:“大哥,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
“我雖然是契丹人,但是我從小生長在大宋。”
“在我不知道自己是契丹人的時候,曾經幫助大宋屢次抗擊契丹。”
“死在我手下的契丹武士,只怕已經有上千之多!”
耶律洪基聽到蕭峰這一番話,臉色陡然一變!
他沒想到蕭峰居然從小生長在大宋。
更沒想到蕭峰曾經竟是抗擊契丹的主力,殺死過那么多契丹武士!
耶律洪基深深地看了蕭峰一眼,問道:“這就是你一直拒絕朕封你為兵馬大元帥的原因?”
一直以來耶律洪基都希望蕭峰可以統帥三軍,南下攻宋。
可是蕭峰一而再的拒絕。
此前他一直不明白蕭峰為什么要拒絕這樣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今日總算是知道了緣由!
蕭峰長嘆一聲,說道:“阿朱想要寧靜的生活,所以我陪著阿朱放馬草原。”
“想要陪著她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之后再去尋殺父仇人。”
“之后便遇到了大哥,再然后的事情大哥你也就知道了。”
“阿朱懷有身孕,原本我是想要等阿朱生產之后將阿朱和孩子托付給大哥,然后去尋仇的。”
“但是我沒想到楚相玉會突然到來,令大哥將南下攻宋的計劃提上日程。”
“如果大哥要南下,我絕對不能安心留在大遼。”
“所以我和阿朱已經決定,明日便啟程前往大宋。”
說話間蕭峰將一旁的酒壇的酒封撕開,對耶律洪基說道:“大哥,我是契丹人,卻受漢人養育之恩。”
“我曾經發誓此生不與大宋為敵。”
“今日我也可以在此發誓,此后余生絕不與契丹為敵!”
“還請大哥準許我和阿朱離開!”
耶律洪基望著蕭峰,臉上的神色極為復雜。
他本以為只要蕭峰留在大遼,遲早會成為他攻宋的助力。
萬萬沒想到會發生今天這種事情。
他撕開一壇酒的酒封,對蕭峰說道:“義弟,朕最欣賞你的一點,便是你重情重義。”
“你受漢人養育之恩,如今若是要對大宋不利,朕反而要輕視你。”
“既然你已經做出決定,那朕便不再挽留你。”
“過去一切,既往不咎,來日再見,朕與你依然是兄弟!”
蕭峰聞言面露感激之色,說道:“多謝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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