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和忠叔吃夜宵，直到凌晨才散。
兩人也沒有開車，各自打了的士離開。
王林來到吃粥館，開門進了屋子。
院子里飄散著一種清新的花草香味，秋天的夜晚消褪了炎暑的熱氣，涼爽宜人。
門沒有反鎖，王林直接進屋上樓。
他輕輕打開主臥室的房門。
天氣已經漸漸涼快下來，特別是夜晚，不用開空調也能睡得好。
房間里打開窗戶，關了燈，外面有微光投進來，清涼的夜風陣陣吹拂。
王林借著些微的天光，摸到床沿，打開床頭燈。
昏黃的燈光，瞬間點亮了溫暖的房間。
床邊的小床上，小米睡得正香，被燈光一照，不舒服的瞇了瞇雙眼，翻過身子。
王林幫她拉了拉小被子。
周粥醒來了，揉著雙眼，驚喜的低聲喊道：“王林！”
王林嗯了一聲：“把你吵醒了。”
“你怎么才來？”周粥伸展雙臂要抱抱。
王林抱了抱她。
“你喝酒了啊？好大的酒味。”周粥聳聳鼻子。
“嗯，我先去沖個涼。”
王林沖了涼出來，鉆進被窩里。
周粥依偎在他懷里，兩個人緊緊的貼著。
“這么晚，你上哪里了？”
“和忠叔吃宵夜去了，本來想喊你的，但小米又沒有人帶。”
“嗯。”
周粥感動于王林這么晚還來陪自己，自是曲意奉迎，加倍恩愛。
兩人折騰到大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是禮拜天。
王林一覺醒來，日上三竿，陽光燦爛，滿室都是秋天空氣的味道。
周粥還在熟睡。
小米倒是醒來了，但也不哭不鬧，躺在小床上，眼睛望著窗外的亮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林看看時間，居然已經是上午九點鐘了。
他起床逗小米玩了一下，幫她穿好了衣服，抱著她下了床，然后自去洗漱。
周粥還沒有醒來。
王林肚子餓了，想著小米也應該餓了，便先帶著小米下樓來找吃的。
家里冰箱里什么也沒有。
王林只得到外面來吃早餐，并給周粥打包了一份早餐回來。
周粥聽到開門聲響，這才醒過來，笑道：“你們都醒了？”
“快十點了！”王林道，“我和小米吃過早餐了，你快起來吧！”
“哦！”周粥伸了伸懶腰，說道，“今天去哪里玩？”
“我答應文文，帶他去騎馬的，要不一起去馬場玩吧？把沉雪也喊上。”
“嗯，行。”
周粥起床洗漱吃早餐，笑道：“要是天天和你住在一起多好？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還能吃到你準備的早餐。”
王林心想，我在家里一睜開雙眼，就能看到文秀準備的早餐。
不管多晚睡，也不管前一天多累，李文秀都會比王林先起床，忙著做家務、做早餐、管孩子。
他當然不會當著周粥的面，說出她倆的對比來，只是微微一笑：“好啊！”
周粥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我們昨天答應要幫那個劉四喜找女兒的！王林，你想到辦法沒有啊？”
王林道：“這可難了！要不我去找一趟你爸？請領導幫忙找一找？”
周粥道：“你先去找我爸吧！幫人找女兒要緊！劉四喜指不定多焦急呢！你昨天晚上就應該去找我爸的。”
王林道：“那這樣，你們先準備，然后出發去馬場，我回一趟家，順便去找一趟領導。”
“嗯，快去！”周粥推了他一下。
王林道：“還有一件事，徐姐有個朋友，想來當你的保姆。你看這事？”
“你覺得可以嗎？”周粥白了他一眼，“這事肯定不行啊！”
“我也知道不行，可是我也不能明著拒絕，只能找你當借口。要不你先和那人見上一面，然后隨便找個借口不要她便是了。”
“你啊，純粹是在給我找事做！”
“呵，沒辦法！你就抽個空，跟人見上一面好了。”
“行，你安排吧！我知道怎么做。你要是跟我住在一起，我不用請保姆了，你就是我的保姆！”
王林笑了笑，沒有接腔。
他先去宵夜街取了車，然后才回到家里。
李文秀等人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哎呀，王林，你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早上一直打你電話，你的電話卻一直無法接通。”
“大哥大沒電了。”王林澹定的說道，“昨天晚上和忠叔喝酒吃宵夜，到半夜才散，我們都沒有開車，我看時間太晚就沒回來了。”
李文秀也沒有深究，王林在外面過夜是常有之事，深究不過來。
真要一點一滴都監視到位，這日子就沒法過下去。
王林道：“你們先去馬場吧！喊上沉雪和周粥一起。”
“你不去？”
“我還要辦點事情，遲點去找你們。你們在那邊反正要玩一天呢！”
“嗯，好吧！”
王文跑過來，嚷著要爸爸帶著騎馬馬。
王林抱起兒子，笑道：“文文乖哦，你和媽媽先去馬場，爸爸隨后就來。”
李文秀打電話給沉雪和周粥，聯系好了一起去馬場。
王林則驅車來找周漢民。
周漢民聽說了王林說的事，沉吟道：“這樣的桉件，交由下面派出所處理即可，我打不打招呼，意義不大。你說的這個劉四喜，是你的什么人嗎？”
“不是我什么人，就是周粥路見不平想幫忙。周粥說領導你古道熱腸，一定會幫這個忙的。她還說，最近因為沒有找到結婚對象，不敢來見領導，所以請我過來說項。”
周漢民一愕，沉吟道：“我們其實也不是逼她結婚。我們更擔心的是小霞，粥粥畢竟有個女兒了，她要從一段感情里走出來，尚需時日。”
王林只能說是。
周漢民道：“劉四喜尋找女兒的事，我會記著的。只不過，這么多天了，還沒有找到人，只怕兇多吉少啊！”
王林道：“是的，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周漢民緩緩點頭，起身抓起客廳的話筒，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王林能幫劉四喜的，也僅限如此了。
能不能幫她找到失蹤的女兒，那就看天意了。
王林告辭離開周漢民家，開車出了小區。
他并沒有馬上去馬場，而是來找忠叔。
王林和忠叔約好了，中午一起去見張小明。
今天是休息日，又是張小明的生日，他肯定是在家里休息的。
王林還是第一次來張小明的住處。
這里也是忠叔曾經的家。
王林和忠叔走進弄堂里。
這地塊在上世紀30年代時竣工，當時租金貴得離譜，開盤時的租金都是用的金條，瞬時成為了申城各路社會名流的聚集地，各路名人、明星曾在這里長居。
如今還能尋得過去影子的，大概就是這狹長的巷道，和那些老式的紅磚建筑。
紅磚建筑頗具歐式風格，道路也不像別的弄堂那樣逼仄，似乎能窺見當年在此居住之人的時興思想。
弄堂里隨處可見嘮閑嗑的老阿姨和曬太陽的小貓小狗，在這里可以體會到濃濃的滬上人家的生活氣息。
王林道：“這里的房子還不錯，比一般的弄堂房子好得多。”
忠叔道：“王總，這是我家唯一的祖產了。還好有這么幾間房，小明能有一個安身之地。”
王林緩緩點頭。
兩人來到門前。
小院里坐著一個老奶奶、一個中年婦女在聊天。
老奶奶搖著蒲扇，看著忠叔，訝異的道：“你、你是張忠吧？”
張忠身子一震，雙眼有些感動的淚花，說道：“陳姨，我是張忠！您身子還硬朗呢！”
老奶奶揉了揉瞇著的小眼睛：“你真的是張忠，你和年輕時候沒有個么大的變化，就是這臉變老了些！你走了多少年了？怎么才回來？”
張忠臉色暗然，過去的事情，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
中年婦女顯然不認識張忠，問陳姨道：“他是誰啊？”
老奶奶道：“你不認識他，他是小明的父親！”
中年婦女哎唷一聲：“小明還有父親？他不是說，他家里人都死光了嗎？”
她見張忠臉色一變，連忙掩著嘴，咯咯笑道：“對不起啊，我也是聽小明自己說的！你沒死太好了！你能回來，小明肯定特別高興！”
張忠尷尬得無地自容，和王林對視一眼。
王林知道他打起了退堂鼓，便笑道：“沒事，走吧！”
張忠嗯了一聲，挺了挺腰身。
陳姨笑問道：“張忠，你出去這么多年，是不是發了大財回來啊？”
張忠道：“沒有，一直在外面打工呢！”
陳姨便搖了搖頭。
小院子里住了好幾戶人家，每戶人家只有一間房、兩間房或三間房不等。
張忠家有兩間房。
他來到自家門前，抬起手來想敲門，但想了想又放了下來。
王林道：“忠叔，別猶豫了！”
張忠這才再次抬起手，敲響了那扇破舊的木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清秀的年輕女子看看他倆，問道：“你們找誰？”
張忠道：“小明在家嗎？”
里面傳來張小明的聲音：“小芳，是誰啊？”
小芳道：“找你的，我不認識。”
張小明走到門口，看看王林和張忠，哈哈大笑道：“是你們啊！你們怎么來我家了？來，請進吧！小芳，給兩位客人泡茶來。”
小芳清脆的答應一聲，轉身去泡茶。
王林和張忠相視一笑，走了進來。
張小明勤快的拉來兩把竹椅子，請他倆坐下，又招呼他們吃水果、點心。
張忠的目光，緩緩的打量這間熟悉而又陌生的房子，又看看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兒子。
“哎，你們怎么知道我家住在這里？”張小明笑著問道。
張小明和王林還有張忠見過很多次面了，王林還曾給過他不少小費，還說要介紹他新的工作。
至于張忠，和小明就更熟了。
因此，張小明把他倆當成了朋友。
張忠輕咳一聲，搓著雙手，眼望著張小明，緩緩說道：“小明，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不是忠叔嗎？你自個說的！”張小明笑，又看向王林，“他我認識，愛秀集團的王總！上海灘上鼎鼎有名的商業大亨！當代的黃金榮！”
王林笑著搖了搖手：“你抬舉我了，我可不敢跟黃大老板相提并論。我也就是做點小生意，賺幾個小錢花花。”
張小明道：“王總，你要是賺小錢的話，那我們成什么了？”
王林道：“小明，你知道忠叔姓什么嗎？”
張小明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忠叔，你姓什么啊？”
忠叔有些激動的道：“我姓張！我叫張忠。”
張小明還沒有往自己親生父親身上想，笑道：“這可巧了！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小芳泡了兩杯茶端過來：“請用茶。”
張小明高興的笑道：“小芳，你知道這兩位同志是誰嗎？說出來嚇暈你！”
小芳笑道：“我剛才聽到了，愛秀集團的王總嘛！你以前常跟我吹牛，說你認識王總，我還不相信呢！沒想到你還真認識王總！”
張小明道：“我在華亭賓館當門童的時候，就認識王總了！王總對我可大方了！每次給我小費都是一百、兩百的！我給你買首飾、衣服的錢，差不多都是王總給的小費。”
小芳笑道：“謝謝王總了！”
王林哈哈笑道：“不用客氣。小明做事很認真，是個腳踏實地的好青年，你跟著他，以后有福享了。”
小芳羞澀的笑。
王林道：“我聽說，你們年底要結婚了吧？”
張小明道：“想打算結婚，就是還差點錢，我還得努力工作賺錢，不然連辦婚禮的錢都沒有。”
小芳道：“沒事，我不在乎錢！我們結了婚以后再好好賺錢就行了。”
張小明道：“那不行，該給的彩禮，我一分也不能少給！不然你家里人會瞧不起我！三轉一響一卡察，我也會買回來！”
張忠打開自己的手提包，掏出一個用報紙包著的包裹來，放在桌面上，說道：“小明，這些你拿著結婚用。”
張小明好奇的問道：“忠叔，這是什么啊？”
張忠道：“你打開看看。”
張小明打開一看，里面全是錢！
一疊是一萬，整整有十疊錢！
十萬塊錢！
張小明嚇了一跳：“這么多的錢？這是干什么啊？”
張忠道：“小明，這筆錢你拿著結婚用。”
張小明將手和頭搖得像撥浪鼓：“那不行，那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錢！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我怎么能要你的錢呢？再說了，我結婚也用不了這么多的錢啊！”
小芳也被這么多的錢給嚇呆了，瞪大了雙眼，說不出話來。
張忠鼓起勇氣說道：“小明，我不是外人，我是你的——”
張小明道：“你是我的什么人？”
張忠一個深呼吸，沉聲說道：“小明，我是你爸爸！我叫張忠，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