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陳休微微嘆息，目光倒是顯得頗為平靜。
黑蟒真意，逆龍之息，是為亂世偽帝，非是人間天子。
那得位之人，定然是逆亂朝堂的不臣之子，又有青銅游標卡尺，王莽的身份，在他心中早就已然坐實。
“原本，還想著問問你是哪里人氏？與我是否為同一方天地之人。但仔細一想，倒也沒必要。畢竟，你我都是異鄉孤獨客，不屬于當今之世的可憐人。”王莽悠然長嘆。
未等陳休開口，王莽淡笑著道：“遇到麻煩了嗎？我的意思，和你一樣的穿越者？”
陳休的眸子略有幾分變幻：“你怎么知道？”
“看來，老天爺也不愿意放過你啊，一如當年昆陽城的我。”王莽的話語間似是有著幾分追憶，緩緩道：“你應該知道，我是死于神漢光武大帝劉秀之手吧？”
陳休微微點頭：“昆陽之戰，天降隕星，四十萬雄兵，一夜魂歸故里。”
王莽輕撫著龍椅，淡笑著道：“世人皆知，我王莽于亂世之間崛起，統兵四十萬，天下無敵。疆場之間，和神漢光武大帝爭奪霸權，三爭三敗，最終血染中原故土！”
“卻是無人知曉，我曾詔令天下，凡名為劉秀者，殺無赦！誅九族！！”
他的眸間有著一抹鐵血冷意浮現，那股滔天的殺氣，縱然是陳休，都有身墮九幽閻羅之感。
“七日之間，我血洗天下，斬首三十萬！拋尸、戮骨、焚燒，江湖之上稱呼我為魔頭，黑榜之上為第二。”王莽的話語很是平靜，似是娓娓道來，但陳休能感受到他話語間的那股肅殺凌冽之意。
“即使如此，你還是沒有擋住劉秀的崛起。”陳休緩緩開口，話語低沉。
或許，這便是天命之子吧！
“對啊，這既是天命之子的運勢，也是我的失策。”王莽笑嘆一聲，緩緩道：“我前半生最大的問題，便是太過于自信，知曉歷史，明白一切。總有掌控一切的感覺，對于很多細節的審視清楚。”
他輕坐于龍椅之上，托著下巴，笑著道：“知道神都洛陽附近的永青山嗎？”
陳休微微一愣，輕聲道：“知道。山勢如牛，臥而伏之，又被稱為臥牛山。傳說中，昔年神漢光武大帝立法旨于此，感恩滿山青蔥護駕有功，賜令此山終年青松翠柏，冬秋不敗。”
王莽悠然道：“倒也確實護駕有功。”
他輕嘆一聲，笑著道：“那時的我，初證法身，踏入神魔之境。因為知道劉秀是為承天命之子，便選擇親自動手。一夜之間，滅七城破十五軍，追殺他到了臥牛山地界。那時的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唯一可能依仗的，是代步神牛，日行三萬里。”
陳休微微抬眸，緩緩道：“可是，你依舊失敗了。”
“對啊。”王莽感慨一聲，笑的有些無奈：“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怕是誰都想不到，那只神牛，居然是為妖族那一代的神牛之王，積年的妖王，陸地的神魔。它以法相肉身化山岳，即為十萬天塹臥牛山，鎮壓于我山谷之中，救了劉秀一命。”
饒是陳休，此刻也有些驚愕。
一代蓋世妖王，積年的神魔，居然愿意為劉秀的坐騎！
“無論我怎么掙扎，怎么想著跳出棋盤，最終依舊我的結局是注定的、”王明輕撫著側畔的黃金龍首，淡笑著道：“所以，我認命了。選擇了第二條路，煉制替身。”
“就是我得到的白玉帝骨？”陳休若有所思般開口。
王莽的面容之上，有著幾分得意之色浮現：“不錯。我煉制替身十萬三千具，分于天下。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再度遇見故土之人，將我喚醒。”
他的眸間有著莫名之色涌現：“如今，是為哪朝哪代？三國紛亂，還是西晉風華？難不成不是五胡南下，衣冠南渡？又是哪位君主執掌疆土。”
話語微微一頓，王莽緩緩道，語氣有些復雜：“劉秀，可還存貨于世間？”
“如今的話，是大隋皇朝，當今天子為楊廣，如今已乘龍舟下江南。至于漢光武大帝，早已逝去。”陳休輕聲開口。
此刻，有著一縷不解之意涌上他的心頭。
“已然凝結為法身，成就神魔之身的劉秀，也隕落了嗎？”王莽喃喃開口，眸子多了幾分深邃之意：“這么說，昔日黃石公的推演，是真的！！！”
他的眸子落于陳休，笑著道：“你若是有什么想問的，大可以開口。畢竟，我們應該算是同道。”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直到剛才，問題越發郁結于心中。”陳休凝視這王莽，緩緩開口：“江湖上說，法身者，是為在世神魔，可千載而不敗！逍遙天境，可活三百余年！但是，我的手下背叛了我，僅僅是以為一顆延年益壽的丹藥！那時的他，應該六十有余、”
“而諸葛臥龍是為人間神魔，依舊妄圖以七星燈續命；漢光武大帝劉秀，也曾是一代神魔，最終還是隕落了！甚至赤帝子，張子房，乃至兵仙、冠軍侯，時光長河中的無盡英雄，他們似是皆為神魔！”
“可是，如今的他們，都已然化為黃土一抔。我很想知道，這是為什么！”
王莽忽得放聲大笑，笑的無比放肆。
“這個答案，如今的江湖之上，哪怕是活著的神魔，怕是都不知道。”王莽咧嘴一笑，有些猙獰：“但是，我恰巧是少數知曉者。”
“聽說一句話嗎？”王莽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陳休微微凝眸，頗為平靜地道：“這是儒家荀子的《天論》，似是在陳述世間之道。江河變幻，時光流轉，人間的王朝對于天地而言，不過是滄海一粟。”
“對，起初，我也是這么理解的。”王莽的笑聲讓人發寒：“直到，我親眼見到了坐鎮幽冥的兵馬之俑。”
“我才明白，或許一切，遠沒有那么簡單。仙秦帝國，為何二世而亡？正是祖龍知道了這個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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