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峰,瑞麟山莊。
這座山莊有十余間精舍,一條溪流從山莊穿過,圍繞溪流建有假山、涼亭,栽種了各種奇花異草。
正值春末,鮮花盛開,草木茂盛,到處都是一片濃烈生機。
坐在涼亭中的慧月、真月、空月三位法師,卻都面色凝重,完全無心欣賞周圍秀麗景致。
「還是找不到靈月,也找不到白龍...."
慧月一臉的無奈,她雖然已經兩千歲了,臉上卻沒什么皺紋,看著如同三十多歲。只是她五官平凡,唯有一對眼眸明亮有神。
「靈月和白龍應該是被人抓起來了!」真月正色說道。
她五官頗為美艷,一身黑色長袍,腰佩長劍,整個人氣質顯得非常強勢。
作為凈天齋齋主,真月也是四大法師最強者。不過,她也不會輕易干涉其他三位法師的行動。
四大法師很少碰頭,平時都是各做各的。大家默契劃分地盤,盡量避免內部矛盾。因為靈月和白龍同時失蹤,但是,靈月和白龍的魂燈都沒熄滅。
不過,靈月魂燈非常詭異,處在一種似滅未滅的狀態。
三位法師雖然見多識廣,也難以判斷靈月到底是一種什么狀態。空月提議道:「我們強行召喚白龍,不回來就破了它本命魂牌。」
空月沒有頭發也沒有眉毛,膚色蒼白,穿著灰色僧衣,整個人看著蒼老又冷漠。四大法師中,空月一向以冷酷絕情著稱。她截取氣運、命格的手段也最酷烈。
對于白龍尊者,空月也是態度強硬。這種妖物,聽話就稱一聲尊者,不聽話就是該死的妖孽!
慧月搖頭:「白龍在我宗待了兩千多年,忠心耿耿。沒確定情況,怎么能輕易殺它。「何況,玄冥法壇還在它手里。殺了白龍,法壇怎么辦?」
她不喜歡空月的酷烈手段,什么都沒搞清楚,就殺啊殺,簡直是無腦。空月淡然說道:「靈月快死了,白龍卻安然無事。肯定是叛變了。
「白龍對我宗非常熟悉,會造成極大破壞。
「這個時候,必須先下手除掉白龍,不能考慮那么多!」
真月沉默了一會說道:「萬年大劫要開始了,我們的確要收縮力量準備應變。先解決白龍也是解決內患。」
慧月有些驚訝:「怎么會這么快,按照祖師的遺訓,至少還要一百年才會開啟大劫.....」「這種事情,怎么可能算得那么精準。」
空月不屑的說道:「我看這人間氣運變幻莫測,是龍蛇起陸之勢。尤其是燕國國運,突然就崩潰了。大變就在眼前。」
慧月說道:「燕國國師燕北垣突然暴斃,燕國朝廷上下一片慌亂。「靈月突然出事,應該和此事有關!」
兩者不止是時間對得上,更因為燕國是靈月的地盤。
幾個法師都知道靈月在圖謀燕國國運,只是國運牽涉到億萬民眾,任何一點國運的變化,都會引發巨變。
國運雖好,她們也不愿意冒然沾手。靈月行事素來低調,野心卻異常的大。
最合理的推測,就是靈月牽扯到國師燕北垣這件事里面,才弄的不死不活。
真月、空月其實都能猜到根源在蒼云城周家,但是,國師燕北垣都死在了里面,她們可不想趟這渾水,太危險了。
三位法師相對無言,她們都不太在意靈月死活,更沒興趣為她冒險。
只是這里面還有白龍,還有玄冥法壇,這可是她們宗門至寶,這么放著不管卻也不行。
沉默了一會,真月突然說道:「最近幾年劍神白玉生名動天下,到處斬妖除魔行俠仗義,已經成為天下正道翹楚。
「在民間也有偌
大聲望,可以說是傳播諸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遠遠看過白玉生,這位的命格貴不可言!」
慧月有些不解:"怎么突然說起白玉生?」
白玉生崛起的太快了,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已經名重天下無人不知。凈天齋的幾位法師,都專門去看過白玉生。
這人命格太高,幾個法師誰都不敢沾手。
玄冥截天術雖妙,可有些命格是不能碰的。一旦不小心沾上,不但難以獲益,反而會被對方命格牽連。
白玉生就是這種情況。
真月解釋道:「據我所知,白玉生是燕國蒼云城人。燕國大變在即,此人必是關鍵。「也許,萬年大劫由他開始....」
慧月皺眉問道:「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和靈月有什么關系?」「就我所知,白玉生和蒼云城周家可是有婚約的。」
真月有點不耐煩和兩人打啞謎了,她直接挑明說道:「燕北垣也是死在周家。靈月應該也在周家人手里。」
慧月和空月都是默然,燕國周家這幾年生意做得特別大,而且做什么都是大賺特賺。這已經遠遠超乎正常生意手段,只能說是氣運加身。
國師燕北垣一死,周家氣運更是強盛到了極點。原本是劫后紅蓮,現在卻已經隱然有了鳳舞九天之勢。
她們對周玉華其實不太在意,卻很在意周玉華身后的那位強者。三人兜了半天圈子,最終還是避不開那位強者。
慧月一臉為難的說道:「周玉華和白玉生要是再搭上關系,很可能是一飛沖天之勢。我們絕不能碰他們....」
空月也說:「萬年大劫,可能就由他們而起。我們惹不起。」「那我們在這說什么。」
真月很是不滿:「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們干脆找個深山老林藏起來當烏龜得了。」作為齋主,真月威望還是有的。慧月、空月都不說話了。
「我們能活這么久,全靠截取氣運、命格。」
真月說道:「亂世開啟,龍蛇起陸,正是我們的機會。「若能取的一兩分天命之氣,飛升成仙都并非妄想。」
慧月臉色微變:「你是想對白玉生和周玉華動手?」
「截運取命,順天而為。這兩位既然代表天命,我們跟著他們喝湯有何不妥。」真月冷然說道:「說來說去,你們不過是畏懼周家那個高謙。」
聽到高謙的名字,慧月和空月神色都多了幾分凝重。
她們都覺得靈月在高謙手里,但是,她們都不想碰這位高深莫測的強者。「靈月、白龍和玄冥法壇,應該就在高謙手里。」
真月說道:「這人我們避不開的。到了這一步,還不如主動出手,解決了此人。「這樣一來,不但解決了我們的問題,也有機會對周玉華、白玉生下手。」
做事冷酷決絕的空月,這會卻猶豫起來,「還不知此人深淺來歷,冒然動手太過危險.....」慧月也勸阻道:「事關重大,不如徐徐圖之。」
「你們兩個廢物,自家師妹被人殺了,護法被拐走了,重寶被搶了,我們哪有后退的余地。」
真月厲聲說道:「我遙觀高謙氣運、命格,雖然深邃如淵,卻又帶著幾分飄渺詭異。「這等異類命格,不受天道約束,卻也不受天道保護。
「我宗截天鼎,不能逆天改命。但是,對付這種不在天道之內的異類卻最是好用。「兩位師妹意下如何?!」
空月沉吟了下問道:「師姐,此事有幾成把握?」「七八成總是有的。」
真月自信的說道:「以截天鼎破其命格,不需我們動手,他自然會被天譴。」她看向慧月:「師妹,你怎么說?」
慧月看了眼空月,空月
微微點了下頭,表示她愿意冒險。慧月能說什么,只能點頭。「好,我聽師姐的。」
「很好,我們三人聯手足以把截天鼎內留存劫運全部催發出來.....」真月知道高謙的厲害,她可不會和高謙正面交手。
截天鼎是凈天齋神器,專門用來截取氣運、命格。萬年的傳承,凈天齋不知道截取了多少命格、氣運。
不斷的吸收外來氣運命格,終究會吸收到很多的劫運、兇命。凈天齋歷代修者,就會通過截天鼎擋住這些劫運、兇命。
時間一長,截天鼎內就積累了大量劫運、兇命。這同樣也是一種可怕的強大力量。
把這些劫運、兇命加持在別人身上,足以讓對方迅速喪命。只是這等手段異常陰毒,會對駕馭者造成一定傷害。
真月這才要拉著兩個師妹一起,三人分擔氣運反噬,就沒什么問題了。真月是行動派,說服了兩個師妹后立即召喚出截天鼎。
青銅四足巨鼎,足有一人多高,鼎身上刻滿了古老符文,上面還有大片青色銅綠。在鼎身正面,刻著兩個復雜篆文,正是「截天」兩個字。
「用玄鳥奪命陣.....」
真月正對著截天鼎,她說道:「這會時辰正好,我們可以借用天煞星力,催發截天鼎,我來鎖定高謙。」
作為法陣主持者,真月需要兩個師妹全力配合,她必須把安排交代清楚。
慧月和空月都點頭表示明白,兩人站在截天鼎的另一側,和真月成三角站位。在三人催發下,古老的截天鼎上符文開始閃耀生輝,釋放出霞光異彩。
此刻已近黃昏,三人通過截天鼎,都感應到了九天之上的天煞星。借用天煞星之力,就能更好引導截天鼎內劫運、兇命之力。
真月、慧月、空月都是煉神化虛的高手,尤其擅長駕馭氣運、命格之力。聯手催發截天鼎,更是游刃有余。
真月知道,真正難的地方在于鎖定高謙,鎖定對方命格氣運。
最關鍵是要讓對方難以發覺,如果驚動了對方,她們的麻煩就大了。
真月從懷里取出一個木偶,木偶五官和高謙頗為相似,木偶身上更是刻著諸多符文。
正常來說,想要使用替身木偶第一要知道對方生辰八字,第二要有對方毛發指甲,最好是能拿到對方血液。
真月自然拿不到這些,她甚至不確定高謙這個名字是不是真的。
鎖定高謙只能通過另外方式,就是借用周玉華和高謙的一絲氣運上的微妙聯系,以此鎖定高謙。
主要是周玉華的劫后紅蓮轉為鳳舞九天,命格強大。
她和高謙的聯系看似只有一線,在真月眼中,這一線聯系卻如同一條堅韌繩索,很容易就能順著這條線鎖定高謙。
操控命運之線,本就是凈天齋最擅長的本事。
真月正在通過周玉華的命格去找高謙,卻不知怎么的,就看到虛空中那一條若有若無的命運之線正指著她們所在方位.....
「這是出了什么問題?」
真月正有點不安,就聽到旁邊有人說話:「這個木偶是我么,恕我直言,可有點太丑了。」瑞麟山莊,是凈天齋重地,周圍村莊都被凈天齋控制,就是來一條陌生的狗,都會引發村民的警覺。
外人,是絕無可能悄無聲息進入到瑞麟山莊。
居然突然冒出一個外人,真月三人都是一驚。聞聲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異常英俊的青衣道人,正微笑看著她們。
在青衣道人身邊,還有個胖墩墩的小女孩,她一手拉著青衣道人,一手拿著個糖人,舔的非常歡快。
小女孩一對烏溜溜大眼睛,好奇打量著是她們。道人
和女孩身后,站著一個神態恭謹的白衣女子。
這女子五官柔和清秀,氣質溫柔,只是一對碧綠的眼眸很是深幽。真月、慧月、空月三人,一眼就認出那白衣女子,正是白龍尊者!
雖然這位尊者從沒有化過人形,但她身上那股白蛇氣息是怎么都掩蓋不住的。真月她們和白龍認識了上千年,對她氣息再熟悉不過。
認出了白龍,三位法師都是確定了青衣道人身份,正是她們計算的高謙!三位法師都是臉色一變,被敵人堵上門,她們還一無所覺,這可太糟糕了。更糟糕的是,三人正合力催發截天鼎想要計算高謙。
三個法師活了幾千年,一時間都不知該怎么說什么。
高謙卻饒有興致打量著真月手里的木偶,這木偶也太粗糙了。
材料看起來還不錯,應該是某種珍貴的木料,居然和他命運有一絲微妙聯系。不得不說,凈天齋在這方面的確是厲害。
他這種天外來客,都逃不過對方的計算。可惜,對方找錯了目標。當然,三個女人不找他,他也要找這三位算賬。
高謙目光轉到截天鼎上,這件法器可比玄冥法壇高級多了。截天鼎內燃燒的劫運、兇命,就如同是黑紅的火焰。
這團火焰和天上一顆星辰對應,又通過木偶身上的命運之線和他連接。
對方的儀式還沒舉行完,黑紅火焰雖然和天上星辰呼應共鳴,卻還沒能通過命運線傳遞到他身上。
高謙看過靈月這本書,對凈天齋秘術已經有了很深的了解。他知道這一團劫運、兇命之火,是凈天齋幾千年的積累。
其威力之強,足以輕易讓一位煉神化虛強者遭遇厄運,迅速喪命。他有點好奇,對方施展的秘術對他能有多大的威脅?
這種事情,別說靈月不清楚,就是駕馭者真月、慧月、空月三人也說不清楚。只有親自體驗,才能搞清楚其中威力。
高謙也只是這么想想,這么做有點危險,關鍵是意義不大。他對著真月三人稽首施禮:「散人高謙,見過三位道友。」「不速之客不請自來,若有驚擾,還請三位道友見諒。」真月強作鎮定還禮:「原來是高道長,久聞大名。」
慧月和空月各自握住法器,一臉凝重看著高謙。
她們都是心中叫苦,正在計算高謙,高謙卻突然上門了,這太尷尬了!關鍵是無從解釋,想說個軟話都不行。
真月也知道再解釋什么都沒意義,她轉而問道:「道長,不知靈月何在?」
「靈月道友,她現在挺好,安靜閑適,再不用奔波忙碌,也不用計算折騰。真如仙人一般。」
高謙微笑著介紹了靈月境況,在他看來,變成一本書對靈月可以說是非常好的結局。至于靈月是不是這么想,書里卻沒說。
真月又問道:「我宗的白龍尊者,為什么會跟隨道友?」「素貞啊,她想要隨我修道,我同意了。」
高謙反問:「怎么,有什么問題?」
真月問了這么多話,就是等著這一句。她說道:「道長,白龍尊者是我宗護法,就這樣跟隨您修行,于情于理都要和我們說一聲。」
關鍵時刻,真月并不是要計較這些枝節問題,她只是看高謙溫和客氣,似乎還能講道理。
她想通過這個問題,試探一下高謙的真實態度。
高謙點點頭:「道友說的是,是我想的有點差了,沒能注意到這個問題。「此事也怪不得白素貞,都是我有些魯莽。我給道友賠禮,抱歉。」
真月看到高謙居然真的施禮道歉,她真很意外。
她急忙側身還禮:「道長,我們以為你對我宗有敵意,這才擺下法陣,此事也是我們太過多疑。
「幸好還沒釀成大錯,也請道長原諒我們的魯莽。」
高謙一笑,真月還挺有意思,說了半天,在這等著他。他點點頭:「這些都是小事,既然是誤會,我也不會介意。」
真月有點不敢相信,這么大的事情,幾句話就說開了?高謙就不追究了?她有些不安說道:「是我們做錯了,我們愿意給道友補償。」
「大可不必。」
高謙擺手道:「幾位道友都是高人,我對你們手段很是贊佩。「相識一場,就是緣分。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
這么寬厚大度的高謙,真讓真月、慧月、空月三人都覺得難以置信。不過,高謙都說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她們還能說什么。
不得不說,豐神俊朗溫和謙遜的高謙,的確是有魅力。
一直不說話的慧月、空月都合十施禮:「道友寬宏大量,不追究我等罪責,我等真是慚愧。」
高謙還了半禮,「幾位道友,不必如此。」
他頓了下又說道:「此次登門,一是說白素貞之事。二么,還有件小事想求三位道友幫忙。」
真月、慧月、空月三人都恍然明白,怪不得高謙這么客氣大度,原來是有事求她們。這讓三人都有了幾分底氣,心情也輕松了一些。
真月正色說道:「道友有事只管說,只要我們能幫忙的,絕不推辭。」「多謝三位道友。」
高謙再次客氣施禮,他說道:「其實只是一件小事,我這徒弟頑劣,又有些愚鈍,唉.....」真月三人都看向胖墩墩女孩,這孩子的確是傻乎乎的。
難道高謙想給她改命換運?!
這個對她們來說,的確是不難。當然,命格、氣運改變的越大,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如此蠢笨的小孩子,想要讓她以后有極高成就,真要付出很大代價才行。
也只有她們幾人,才有這般能為。
真月想到這里更多了幾分矜持,她問道:「道友可是想給弟子改命換運,天下雖大,真正好的命格卻屈指可數,每一種命格都很難獲得....."
慧月也說道:「改命換運事關天道、人道,異常玄妙。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既然高謙如此緊張他的弟子,她們就能稍微拖延一下,改變目前這種尷尬又危險的局面。
「卻不用這么麻煩。」
高謙微笑說道:「我此來只是多找些書,讓毓秀好好讀書學習。」「找書?」
真月感覺有些不對,「道友想讓弟子學習我宗門秘術?」
慧月急忙說道:「我宗門傳承萬年,法規森嚴。宗門秘術卻不能外借.....」「宗門秘術傳承有序,豈能輕易傳給外人。」
高謙對此表現的非常理解,他客客氣氣說道:「其實,我是想請幾位道友化書,教育我這蠢鈍弟子。」
「什么?」真月覺得不對,卻又不太明白高謙的意思。「道友,就是這樣。」
高謙說著伸手虛按,始終沒說話的空月就被無相掌拍成一本灰白色書卷。真月和慧月眼看著同伴變成書卷,都是驚駭欲絕。
這可不是幻術,而是空月的身體和神魂被壓扁重疊成一卷書冊。她是沒死,生命形態卻被轉變成了一種詭異又可怕狀態。
真月和慧月也恍然明白,原來靈月就是變成了書卷,她的本命魂牌才會表現的那么奇異。
高謙拿著空月變成的書卷隨意翻了下,他對真月、慧月說道:「這個小忙,兩位道友一定會幫吧?」
「去死!」
憤怒的真月拔出斬命劍直斬高謙。
高謙隨手一按,真月就變成一卷赤紅書卷落在地上。
書卷的封面上,憤怒持劍的真月如同活人一般靈動有神.....
慧月雙眼都是絕望之色,溫和謙遜的高謙,比她見過所有惡人邪魔更可怕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