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崢哈哈大笑道:“我以為你對自己目前的處境非常的滿意誰知道你也對自己的將來沒有信心,我以為滿大宋的勛貴豪富里面只有我沒有安全感,原來你們也沒有啊。哈哈哈哈……”
崔達看和云崢發笑,他卻沒有一點要笑的意思,云崢笑的久了也覺得沒有什么趣味,崔達等云崢笑夠了才說:“我不管你現在怎么笑話我,我兒子你一定要照顧好。”
“你一直都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某些能力甚至比我還強些,干嘛不自己養兒子?父子間十幾年要是都不相見的話,關系會生疏的,有可能你這個兒子就白養了。”
崔達振眉一笑雙手抱在胸前道:“對于商賈之家來說分別從來就不是多大的問題,古人云,商人重利輕別離,這是真實的寫照。
這事就這么定了,我還有一件事告訴你,我家在滇西草原的牧場我在當初就沒有把它算到蜀中商行里去,那里是我老婆的私產,遲早都要交給我小兒子的,不如現在就交給你幫著看管。”
崔達說著話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檀木盒子,云崢打開之后瞅了一眼,里面放著幾張地契,還有一枚小小的印章,他拿起印章在嘴上呵一下,然后在手背上蓋了一個章,手背上立刻就出現了“問心主人印”五個篆字,最下面還有一小朵雕刻精美的梅花,這該是發號施令用的印鑒了。
“掌柜的除了認我之外,就只認印鑒,你想干什么都成。”
云崢點點頭沒有客氣就把盒子裝進自己的袖子里,看著遠山道:“云家到了大規模撤離蜀中的時候了。老族長不愿意離開,幫我多照顧一下。”
崔達點點頭,又問道:“準備怎么走?”
云崢笑道:“我自己問心無愧,自然走得大鳴大放,走的痛快淋漓∵的讓所有人都吃驚。”
崔達搖頭道:“這樣走財物上很吃虧,不如你先走,把你的財物交給我來處理,這樣說不定能有些盈余。”
云崢拍拍崔達的肩膀道:“剛才還告訴你要一心一意的跟著皇帝混,怎么一轉眼你就忘記了?
既然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反復。知道人明白你是在還我的人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依舊和我藕斷絲連,我敢保證,后一種想法的人會更多一些。
你我都不缺錢財,多一些少一些有什么關系。此次離開蜀中我會沿著岷江順流而下后進入長江,然后轉道運河回到東京,沒打算走一步路,也沒打算去拜訪任何人。”
“梁輯回來之后你就離開?”
“是啊,不離開不成了,五溝和尚拖不了多長時間,梁輯既然殺了和尚,那些人估計對我是無計可施大的可能就是把罪責全部扣在梁楫的頭上,我如果不在他身邊,他會死掉的。”
崔達知道云崢的脾性。也不驚訝,當年狄青麾下的猛將就是因為說錯了話,被韓琦絲毫不留情面的給殺了,狄青以麾下猛將難得是個好男兒為由求情,然后就有了“東華門唱名者方為好漢”的千古名言。
云崢是士大夫,所以士大夫們對他最重的懲罰就是流放。對于梁輯這樣的人,弄死一兩個那些士大夫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崔達最后告辭走了∵的時候告訴云崢,等到云家離開蜀中的時候他不會來送別的……
崔達走后。一個關于云崢病重的消息就無緣無故的傳了出去,這一次云崢沒有辟謠,也沒有再去豆沙關,帶著全家再一次進了蒸籠峽,大宋的軍隊徹底的封鎖了元山通往滇西的道路,也順帶著封鎖了蒸籠峽。
云崢沒有動靜,但是云家在整個蜀中的商隊卻在有計劃地撤離,不光是蜀中,即便是環州鷹巢的云家人以及甲子營的部眾也在有計劃地向東面撤離。而嶺南的商隊則收攏了自家在內地的生意,開始將重心向海濱重鎮轉移,而泉州,廣州,寧州,杭州都是重
“一月十七日,豆沙寨忽然滿寨縞素,哭聲震天,有傳言云崢病重不治,蜀中商行大東家崔達狂奔進寨,良久方出,眾人問詢皆不答,隨即進入白云山問心居潛修……
同日,縞素靈棚撤去,然豆沙寨之人依舊人心惶惶,雖問不出緣由,面上凄然之色卻難以遮掩……
一月二十一日,云家在豆沙寨的產業除豆沙寨祖地之外,余者全部被蜀中商賈瓜分,據聞,價格低廉,云家損失慘重,然陸氏依舊下令售賣,過兩日,云家又放棄瀘州酒窖,放棄海云山林場,放棄……
一月二十四日,陸氏不知因何大怒,命人將陸家贈送的十里桃園交還陸家,并發誓不到黃泉不得相見……
一月二十六日,云家在成都府浣花溪侯府放出風聲開始售賣,人皆云此乃風水寶地,出價者眾。
一月二十五日,云家開始售賣錦官城織造作坊,同日,云家多年前購置的五百畝桑田也開始出售。
一月二十八日,陸氏攜全家進駐蒸籠峽,而后大軍封鎖了蒸籠峽再無消息……”
鄒同放下手里的奏報,額頭的汗水出了一層,但是他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為趙禎的臉色很難看,非常的難看。
“云崢在哪?”
鄒同把趙禎要問的話找出來之后就念給坐在錦墩上的陳琳聽。
陳琳欠身道:“老奴不知,云崢乃是兵法名家,他想要真正的封鎖消息,即便是皇城司也不得而知。”
“他在哪?”鄒同的聲音變得更大一些。
陳琳滿是皺紋的臉上似乎添加了少許悲傷之意,輕聲道:“蒸籠峽以西的任何地方!”
“他要離開大宋了嗎?”鄒同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陳琳搖頭道:“目前沒有這個傾向,云家的重心開始向海邊傾斜,老奴已經命皇城司死死地看住那些商鋪和伙計,他們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的。”
“確定云鉞已經出現在黑山島了嗎?”
“確定,有人認出了駙馬都尉,他似乎正在經略海島!”
“傳旨,將夷洲賜給云崢為他的食邑之地!”
陳琳嘆口氣道:“陛下,云崢似乎對夷洲并無興趣,夷洲乃是化外之地,他如果真的想要,只需要帶人上島就是了,不需要我們封賞的,依老奴之見,不如派笑林走一遭豆沙關,探探云崢的口風再做決斷。”
“寒林死了嗎?”
“老奴不知!”
“即刻派人絞殺御龍弩直都虞候秦儀,諸司所部不得走脫一人!”
陳琳的神情變得更加悲苦,凄聲道:“陛下,御龍弩直所部并無背叛,何故誅戮?
追殺寒林者雖然是他們,然,秦儀等人乃是奉了上諭,行為并無出格之處,如此妄殺恐怕不妥。”
“殺!”鄒同膽戰心驚的狠狠地吐出了這個字,然后就閉上眼睛不忍心看陳琳的神態。
宮中五重禁衛,第一重為皇城司親從官把守,第二重為殿前司天武左右廂寬衣天武官。第三重就是殿前司御龍弓箭直和御龍弩直衛士,第四重為殿前司御龍骨朵子直衛士,第五重,也就是最靠近皇帝身邊的為殿前司御龍直衛士。
這是天子直接掌握的禁衛軍,沒有皇帝的命令輕易不能出手,這些人都可以說是陳琳一手帶出來的,如今聽到皇帝要殺御龍弩直,還是一個不剩的殺戮,陳琳自然是痛徹心扉。
“朕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去分辨忠奸,為穩妥計只能全部殺掉,朕還沒有死,皇后就能給他們下令了?”
這段話從鄒同的嘴里說出來,鄒同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掉了,這是皇帝自從癱瘓以來第一次明確的表示了對皇后的不滿。
陳琳努力地平息了一下心情,走到皇帝身邊溫言道:“您說的老奴自然會去做,千萬莫要氣壞了身子,既然秦儀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們,茲事體大,陛下莫要下旨,這個惡人還是由老奴來做,這樣即便是皇后問起來,陛下也好有個轉圜的余地。
太子年幼,我們必須給他留下足夠的成長時間。”
趙禎很想抬起自己的手握握陳琳的手,只可惜怎么努力都無濟于事,只能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陳琳笑著握住趙禎的手道:“莫急,莫急,云崢不會跑掉的,他還要收復燕云十六州,等著拿王爵呢,然后他才會跑掉,現在他只是不滿意陛下對他的監管而已,想通過消失這個動作來告訴您,他想走就會走,別人攔不住。
呵呵,這也是實情,至少老奴至今想在他身邊安插人手都失敗了,信王又不堪大用,不過寒林在云崢那里并非壞事,寒林這個人老奴太了解他了,只要陛下召喚他,他明知會死也會乖乖地回來的。
你不用擔心,不管陛下去那里老奴都會跟著……”
趙禎眼角有大滴的淚珠涌出來,努力地眨巴著眼睛。
鄒同流著淚道:“大伴,我好難受啊!”
陳琳渾濁的老淚順著光潔的下巴成串的流了下來,拍著趙禎的手道:“再忍忍,再忍忍,太子就要長大了,昨天他還在花園里蹴鞠呢,當年老奴陪著陛下在花園蹴鞠就像是昨天的事情,等太子能把藤球踢進風流眼的時候,陛下就能松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