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并沒馬上跟在蔡東凡后面走出去，而是仔細地琢磨了一下蔡東凡的話——
股骨粗隆間骨折的骨折閉合或切開復位髓內釘內固定術，在骨科的手術分級里是標準的三級手術。
在科室里，如今也只有四個人能做，就連羅云都暫時還不能主刀。
羅云是主治，有中級職稱，但是才升不久，最低也要資深主治醫師才行。
所以啊，蔡東凡也在敲打自己。
人言可畏！
或許骨科內部，大家都能好說話，可一臺手術的參與者，不僅僅只有骨科的醫生，還有巡回護士和器械護士！
麻醉醫生屬于麻醉科，麻醉科與任何臨床科室都是平行科室。
手術室的護士歸護理部，和醫務部沒一毛錢關系。
如果沒出事，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萬一有任何意外，你就說他們賣不賣你，你有多大的臉嘛！
而賣了周成的后果就是，蔡東凡替周成擦屁股，畢竟周成只是規培，就算把他規培生的身份退了，但臨時工都不算，最后病人能找周成干嘛呢？
還不是找蔡東凡？
除非天生的父子或者很親的親戚，可以容忍你知而不報，無條件地替你背鍋，否則的話。
現實是很現實且殘酷的。
……
再進到手術間的時候，蔡東凡不在，可能是去啄一口起了。
羅云已經下臺，臺上就只杜嚴軍做著縫合的收尾工作……
麻醉妹子安若看到周成進來的一瞬間，就打了個寒顫。
步子頓了頓！
有一種被支配到神經質的趕腳。
口罩下面的嘴巴嘟了嘟，可委屈了，但還是在兢兢業業地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活脫脫一只勤勞的小蜜蜂……
股骨骨折切開復位髓內釘內固定術的病人，不用打石膏，而且粗隆間的骨折，除非是打髖人字石膏，否則基本無用，自然是不用這個操作的。
無菌紗布貼蓋而上，周成再主動幫忙撕了膠帶固定，就趕緊說：“嚴軍，不好意思啊。本來該是我來收尾的。”
自己分管的病人，自己負責一些閑雜事，沒有特殊情況，不好麻煩別人的。
杜嚴軍則笑了笑，搖頭說：“小事情，周成哥。”
心里無奈地感嘆——
我老師喊伱出去，我能叫一聲？
小蔡你把周成叫出去到底想干嘛？他還縫不縫合了？
要真這樣說了的話，估計早點學著楊弋風打包退學回家算了，免得畢業的時候老板不簽字，那才叫冤枉……
把病人轉運到了轉運床上，全麻的病人可以送復蘇室，但是腰麻的病人則是只能送回病房。
巡回護士劉燕已經準備就位，隨時準備轉運車，仿佛一架沒有感情的機器！
安若則是一邊拔掉心電監測的連接頭，一邊開始拖床，有點氣喘吁吁……
二十八分鐘后。
安若妹子再一次打完了麻醉。
這回有了心里準備，迅速地開始填寫麻醉單。
兩分鐘之后！
那個催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巡回老師，推下C臂機！”
安若在麻醉單上，才完成了補打麻醉的時間節點，連藥物種類模板都還沒套上去——
無奈，走出手術室……
約莫一個小時的樣子。
安若這回像個兔子一樣地就故意盯著周成看，索性不寫麻醉單了。
然后看到周成和羅云兩個人擺弄了一陣，手腳頗為麻利。
緊接著——
“巡回老師，不好意思，推下C臂機。”
安若的嘴角就開始抽搐起來。
感覺自己遲早被這魔怔的聲音搞得崩潰掉……
做個人吧，骨科的大哥。
安若內心十分委屈……
13:28:24！
八醫院的15間手術室今日便提前停止了運轉……
安若和劉燕兩個人送病人回到手術室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走了！
而且本該屬于劉燕和安若兩個人做的打掃手術間的垃圾以及清理麻醉臺的事情，似乎都被其他人默默地打理好了。
兩人眼見終于可以消停下來了，便紛紛拖著疲憊地身子，走向手術計時面板前的圓形凳子。
已經暗掉的計時面板前，兩具‘躺尸’并排而坐，雙腳稍用力地抵著地面，背緊緊地貼著墻壁，像極了慵懶的綠色熊貓。
這時，隔壁間的巡回或許是沒事，或許是好奇，到門口伸進來一個腦袋，笑著說：
“燕姐，你今天這么早就可以下班了啊，真羨慕你在骨科的手術室。”
劉燕和安若兩個人同時美目一瞪，差點沒背過氣去。
提前下班？這叫提前下班嗎？
我們兩個，人都差點沒了你信嗎？
沒回她話，只是翻了翻白眼，實在是不想講話，就想好好休息休息。
那個巡回護士也沒多說，便搖搖頭走了。
骨科的單臺手術時間不長，而且手術量不多，早下班是常事，羨慕不來的，她也不是骨科的專科護士，擠不進來……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
其中一人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然后開口的聲音格外疲憊和懷疑人生：“燕姐，你不用再推C臂機了！”
“感覺真好吧？！”
“是啊，真好！”劉燕其實也有點懷疑人生，她從業這行七八年了，就沒遇到過今天這回事。
巡回護士要做的事情也可不少。
通知科室里準備接送病人，拿手術器械包，今天的幾臺手術都是有手術安排的，因此在安若打麻醉的時候，她就下去拿手術包。
這是她必須要準備的工作。
匆匆忙忙地把手術要用的包準備好了，推到手術間后！
蔡東凡就說，劉燕，不做手術了，你得去送病人……
我TM。
送病人回來后，把先一臺的手術器械包送回去，再拿下一臺的上來。
因為每臺手術的器械包，都有提前嚴格分配的。即便不用，也只能等明天重新分配。
然后就又。
還得推C臂機，雖然有人幫忙……
后面幾次，劉燕是真的想和蔡東凡說一下物理學中力的相互作用，可看了看蔡東凡的體格與自己這小身板，還是忍住了。
后面兩臺，劉燕索性為了節省時間，懶得去拿包了。
安若用手錘了錘稍微有點酸軟的膝蓋，搖頭：“給骨科打麻醉實在是太累了，以后再也不要來骨科了！”
“骨科簡直是魔鬼，肯定是派來折磨我的。”
她雙目無神，眼神空乏暗淡，語氣毫無波動，完全就是生無可戀的表情。
天可憐見！
連續五臺麻醉，一共才花了三個多小時。
大部分時間就她在打麻醉、送病人了。一直在奔波，中途就稍微休息了不到二十分鐘。
還好第一臺手術，自己遇到了楊弋風這個討厭鬼，不然的話，那就是六臺連軸轉，絲毫不停歇了。
楊弋風也是骨科的。
嗯，骨科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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