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
九灣河盡頭。
九曲十八彎的滔天河水在此奔流入海。
在九灣河入海口和東海的交匯之處,矗立著一座巍峨的重鎮。
這里正是東海第一雄關,陳塘關。
此時,陳塘關總兵李靖,正滿面愁容的坐在院中亭下和一位身著便服的中年男子對飲。
突然間。
中間男子只覺得渾身一個激靈,猛然打了噴嚏,還未來得及咽下去的酒水和菜葉,全部噴了李靖一臉。
“臥槽……”
“李總兵見諒見諒,老杜好像有些著涼了。”
李靖如行尸走肉一樣將臉上的酒水抹干凈,擺了擺手道:
“杜太師不必在意,這海邊海風微涼,的確容易受風寒。”
“只是,本官聽你剛才那句臥槽,頗有感觸。不知為何,很想說上幾句……”
“哎,本官夫人已經懷胎十一月了,遲遲沒有分娩的跡象。”
“她甚至沒有一點不適,平日還在舞刀弄劍,時不時拉著本官較量一番。”
“若非本官練得一手空手接白刃的功夫,怕是早已遍體鱗傷了。”
“本官真是……臥槽……”
杜元銑深以為然。
“這句口話兒,本官是從大王那里聽來。”
“當時,大王突然讓我隱姓埋名,組建暗網,一時深有感觸,就學了過來。”
說完,他舉起酒,敬了李靖一杯,道:
“李總兵,懷胎十一月者雖少,卻也不是沒有,你不必太介意。三皇五帝時期,懷孕三年者也有之。”
“只要夫人身體康健,又有什么好擔心的呢?難道,能生出來一個妖怪?”
李靖聞言連連點頭,頓時覺得胸中郁結散去,他端起酒,一飲而盡,感激涕零道:“下官,多謝杜大人開導!”
二人哈哈大笑,痛飲幾杯!
杜元銑見李靖心情平復,收斂了神色,突然沉聲道:
“東海龍宮,李總兵已經走一趟了?”
李靖點了點頭,道:“不錯。當日,大王試探著發了第一封封神詔書,下官就去了那東海龍宮,找那敖廣一敘。”
杜元銑目光閃爍,問道:“那位東海龍王怎么說?”
李靖飲盡杯中酒,舒了胸中之氣,緩緩道:
“東海龍王言這無量四海,何時歸人王管了?”
杜元銑目光中閃過一道寒意,冷笑道:
“哼,東海龍王的態度,大王早已經猜到了。”
“堂堂四海霸主,怎么會輕易向人間低頭。”
杜元銑痛飲一杯酒,罵道: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竟然還如此幼稚,真以為依附天庭,就安然無恙了。”
“三教的弟子,就算殺了他兒子,他連個龍屁也不敢放。”
李靖啞口無言,覺得這位同僚說的語言雖然粗鄙,但句句真實,讓人無法反駁。
杜元銑一邊倒酒,一邊問道:“管不管得到四海,先不說。他的龍王廟,還在陳塘關吧。”
李靖點了點頭,道:“龍王說他領了昊天法旨,不再庇佑人間,不過這龍王廟他也不會拆。”
杜元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他一把捏碎手中酒杯,道:
“大王早就說過,何為一個真正的帝國。”
“真正的泱泱大國,不僅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是你視線所及,均是吾國之領域!”
“吾等國人的腳步,能走到何處,何處就是大商!”
“這才是大王心中的國度!”
“這頭老龍想兩頭吃飽,也不看他有沒有這個命了。”
“視線所及,均是吾國之領域!”
李靖聽的心動目眩,人族真的能建立起這種國度嗎?
杜元銑說完,取出一張密旨交給李靖,將他從幻想中拉回,道:
“大王說,等你三子出生,他親自來陳塘關認作弟子。”
“若有他人來收徒,法寶收了,人趕走。”
李靖連忙領旨謝恩,確定杜元銑又說:
“大王還說此事不急,還有兩年時間。”
李靖恍然,兩年后這孩子也兩歲了,正是拜師的年齡。
于是趕緊謝恩。
……
與此同時。
天外天。
乾元山金光洞。
正在打坐的太乙真人突然覺得心口一疼,好像被掐斷了什么機緣。
他皺了皺眉,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最后凝聲道:
“不好,這李夫人成日舞刀弄劍,不會小產了吧。”
“呸,瞎擔心,靈珠子采東海天地靈氣而生,死不了,死不了。”
太乙真人一揮手,一圈、一綾、兩輪三件寶物從洞府深處飛了過來,繞著眼前的蓮花池不斷地旋轉。
他喃喃自語:
“哪吒啊哪吒,為師等的你好苦啊。”
……
龍門客棧。
子受一進店內,小二就直接把店門關上,掛上了歇業的木牌。
“大王,您已經很久沒來過龍門客棧了。”
路人甲恭敬地站在子受身前。
子受擺了擺手,路人甲立刻明白,將早已準備好的地鍋抬了上來。
大王每次來龍門客棧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吃。
每次,大王都會提前把新鮮的玩意丟過來,等他們做好了,就會來品嘗味道。
半年前,大王扔來一個叫地鍋的烹飪之法后,就再也沒來過了。
這半年來,他們每日都會把最新鮮的菜品準備好,等著大王駕臨。
大王不來,也不能浪費,他們就分分吃了。
地鍋架好不到一刻鐘,火焰苗苗,香氣彌漫,很快味道就散發了出來。
“嘗嘗吧。”
“這雞可是剛從軒轅丘抓來的新鮮雉雞。”
袁洪有些局促,他實在跟不上這位大王的節奏。
現在,不該去朝堂冊封,然后他披甲上任嗎?
怎么這就吃起來了。
他正疑惑間,二樓突然探下來一個長長的馬臉,馬臉只是一露頭,趕緊縮了回去。
袁洪雙眉一凝。
修仙者!
子受見狀,笑了笑,道:
“這龍門客棧是孤閑來無事開的一家店,平日里從不招攬客人。”
“樓上這位,是唯一一位。”
袁洪:“大王,他是?”
子受笑道:“截教隨侍七仙之一的長耳定光仙,現在應該是領了那西方二圣的法旨,來朝歌盯著孤。”
袁洪頓時啞口無言。
這里面的信息,有點多。
他梳理片刻,突然有些古怪的看了眼二樓,嘴角抽搐。
這,是個叛徒?
而且是一位自投羅網的叛徒?
袁洪忍住表情,問道:
“長耳定光仙據說也是天仙修為,他入紅塵卻不為官,不怕沾染紅塵之厄,修為終生不進嗎?”
子受掀開鍋蓋,糊好的餅,冒著蒸汽,被他毫不在意的拿起來,香噴噴的味道,流進了袁洪的鼻孔。
子受滿意的笑了笑,他發現修行還有一個好處。
吃美食再也不怕燙了。
他扔了一塊給袁洪,道:“誰知道,西方圣人許諾了他什么好處。或許是法寶,又或者是機緣。”
袁洪覺得自己萬年來的腦回路快被打斷了。
人王思考的事情,不應該只是人間之事嗎?
怎么動輒就和圣人扯上關系了?
他不由問道:“大王有護體國運,這只兔妖等在這里做什么?”
子受吃完手中貼餅,淡淡道:“他在等三月十五,女媧誕辰。”
袁洪:……女媧。
又牽扯一位圣人?
袁洪突然覺得人間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子受說罷,盯著袁洪道:
“袁將軍,如今大商各路城關,都有總兵統領。只有一處城池,還缺一個總兵,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袁洪小心翼翼道:
“敢問大王,是何處重鎮?”
子受敲了敲桌子,手指指著下方,道:
“人間帝都,朝歌城。”
袁洪再也不拘謹,跪地抱拳。
“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