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妖州。
無以計數的血翅飛蚊遮天蔽日,讓整個妖州都陷入黑暗之中,無數妖族紛紛抬頭看去,對那無數兇蚊露出巨大的敬畏。
不等這些妖族弄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他們就驚駭地發現,大地上爬滿了無數的金蟬。
這些金蟬就像是要和兇蚊比數量一般,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爬滿每一寸大地。
“這,蚊道人與金蟬子已經參悟大道了嗎?這是怎么回事?”
大妖陸吾目瞪口呆地看著兇蚊與金蟬,若不是知道這些是什么,他已經下意識出手了。
眼前每一只兇蚊和金蟬,都不值一提,但無以計數的兇蚊和金蟬匯聚在一起,哪怕是混元巔峰也會頃刻間殞落。
陸吾和眾妖知道蚊道人和金蟬子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但身處無以計數的兇蚊和金蟬當中,他們還是個個緊張無比,冷汗淋淋。
在妖州的最深處。
兇蚊與金蟬最為密集的地方。
金蟬子以人形姿態立于無數金蟬之中,他周身流轉因果大道篆文和金剛篆文,這些篆文又不斷演化起伏,最后組成一幅又一幅畫面。
金蟬子知道這些畫面,是參悟了完整的因果大道后,從他本源之中復蘇的上古記憶。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些畫面,喃喃道:“貧道,原來不是洪荒生靈。”
金蟬子看到在混沌中,有一支執掌完整因果大道,名為混沌金蟬的種族。
他看到,混沌金蟬族因為執掌完整的因果大道,所以沒有其他混沌神魔的好戰嗜殺的品性,性子相當的隨遇而安。
再加上混沌金蟬族的族裔數量極為稀少,最多時也不超過三百,因此一直以來都是混沌中相當特立獨行的種族。
然而,這一族最終迎來了滅亡,因為他們完整的因果大道被其他混沌神魔忌憚,同時還完美地克制了魔蠅族的因果轉移天賦。
于是魔蠅族聯合數十個種族,把金蟬族給滅了。
全族最后一個金蟬在重傷致死之刻,逃到了洪荒。
那時的洪荒剛剛被洪荒開辟出來,盤古甚至還在和最后的一批混沌神魔惡戰,于是最后的金蟬利用天賦金蟬脫殼,將所有因果都拋棄,然后一頭扎進了洪荒。
金蟬子的臉色在這些久遠到如同前世的記憶浮現上來時,臉色一直在不斷地變化。
當他看到自己將所有混沌中的因果退入一只蟬蛻里,然后墜落入洪荒時,臉色就是一變。
他看到。
在他墜落的那一刻,盤古看了他一眼。
那時的盤古,完全有余力干掉他,但盤古只是淡然看了他一眼后,就繼續和其他混沌神魔廝殺在一起。
記憶里的畫面,終于結束了。
金蟬子的表情在這一刻無比的復雜,震驚和茫然混雜在一起,一時間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垂下眼簾,聲音中帶著他自己都驚詫的語氣道:“貧道不但不是洪荒原生的生靈,甚至不是混沌神魔轉世,貧道就是混沌神魔。”
他回憶起剛才看到的上古記憶最后一幕。
他利用種族天賦金蟬脫殼,不但將所有混沌中的因果退去,甚至連混沌本源也退去大半。
如此一來,他不用轉世,就可以被洪荒天道當成洪荒生靈,因為他已經退去所有混沌神魔的特征。
金蟬族的金蟬脫殼,不但可以退去所有因果,也可以在脫殼的瞬間,決定新生的狀態。
當年的他把新生的狀態變成洪荒生靈。
他是混沌神魔,他沒有轉世,他只是利用種族天賦變成了洪荒生靈的模樣罷了。
而這一切,都落在盤古眼里。
盤古沒有阻止他,也沒有干掉他。
甚至……
金蟬子眼底最后一抹光影閃過,他可以肯定,當時盤古甚至幫他干掉了追殺而來的混沌神魔。
金蟬子長長地吁出一口氣,道:“貧道全都想起來了。”
“卻不想執掌因果大道,卻因為這一場因果忘記了滅族因果,真是可笑。”
“怪不得整個洪荒只有貧道一個金蟬。貧道一直以為是在吾得道化形之前,其他族人已經死于兇獸了。”
就在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帶著幾分戲謔道:“嚴格來說,殺死你族人的確實是兇獸,轉世前的兇獸。”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了真相,只是這真相和你以為的并不一樣。”
轉世前的兇獸就是混沌神魔。
混沌金蟬族死于混沌神魔各族的剿滅。
這話沒有錯。
但說話者的語氣,讓金蟬子嘴角忍不住一抽。
他回過頭,看向尖嘴紅眼的蚊道人,久久注視一番之后,他才開口道:“蚊子,你可把貧道騙苦了。”
“你一直都知道貧道的來歷,因為你也是混沌神魔轉世。”
“貧道現在終于知道,你之前看到人王為何那么緊張,你擔心你混沌神魔的身份被人王發現,尤其你來洪荒的目的是偷取盤古遺物。”
蚊道人頓時瞪大雙眼,大叫道:“你當年不也一樣是想借洪荒脫離魔蠅族的追殺嗎?”
“而且,神魔的事,能叫偷嗎?前世貧道是混沌神魔,搶奪那是理所當然。”
“但現在貧道已經轉世為洪荒生靈,前世事與貧道有何干系?”
金蟬子目瞪口呆看著蚊道人這理直氣壯的樣子,最后才失笑一聲地搖搖頭,道:“比起不要臉來,貧道自愧不如。”
蚊道人得意洋洋地仰起頭,道:“當然。”
金蟬子嘴角一抽。
但他隨后搖搖頭道:“現在。貧道不但欠人王一個因果,更欠盤古一個因果。魔蠅族欠貧道全族一個因果。”
他抬起頭,雙眸之中出現一片密集的因果大網。
大網中的某一根,連接在洪荒之外某處。
那里,離洪荒很近,近到已經有半只腳踏入洪荒范圍。
金蟬子眼底殺意閃過,道:“魔蠅也在這里,是時候了解一部分因果了。”
他看向蚊道人,道:“蚊子,敢不敢跟吾去打架?”
這句話,當初蚊道人也對金蟬子說過。
當時,他們把血海修羅島幾乎翻過來,還把冥河的修羅宮拆來扛走了。
蚊道人咧嘴一笑:“為何不去?”
金蟬子哈哈一笑,道:“那就去。”
他的笑聲中,似乎是突破了什么最終的桎梏。
笑聲落下之際。
覆蓋整個大荒妖州大地的金蟬瞬間消失在原地。
它們通過無數疊在一起的因果,瞬間回歸了本體。
金蟬子的氣息迅速提升,一漲再漲。
混元金仙極限。
混元大羅。
混元無極。
大道級。
知了!知了!
這一瞬間,整個人間都響起了一聲蟬鳴。
隨后。
大道級的氣息爆發式地掃過整個人間。
強大的氣息掃過整個人間,吹動世界樹的樹冠,發出沙沙地響動。
整個人間的因果在這一刻,都跳動了一下。
這是所有因果感應到有完整的因果大道的自然反應。
金蟬子那略帶溫和的嗓音在天地間響起,道:“貧道金蟬子,今日得人王所賜悟道機緣,參悟因果大道,證得大道級。”
眾生齊齊一怔,隨后露出驚訝的神色來。
相比三元祖,金蟬子和蚊道人隱世太久,知道他們存在的眾生只有原本的諸天仙神,現在的人間紅塵仙。
當年若不是蚊道人痛罵準提暴露,甚至沒有幾人知道他的存在。
此時,金蟬子和開天三祖一樣,跳過天道級,證得大道級,頓時把眾生給嚇了一跳。
金蟬子居然和三元祖一樣,跳過天道級?
金蟬子這么厲害,當年怎么如此低調?
西土。
魔佛山頂。
無天魔佛睜開一對魔眼,錯愕地看向大荒妖州,嘴角一抽,道:“金蟬子,他居然證道大道級了?這,怎么可能?”
金蟬子當年脫離混沌因果極為徹底,徹底他自己都忘記了,更不要說其他洪荒眾生可以看出他的來歷。
而且混沌金蟬族當年在混沌中也是極為低調的小族,除了像蚊道人那樣前世見過混沌金蟬的神魔以外,大多混沌神魔根本不知道混沌金蟬族。
無天魔佛的前世羅睺,以及道祖鴻鈞就都不知道混沌金蟬。
此刻無天魔佛就目瞪口呆地看著踏天而上,正一步步走向地仙界的金蟬子,完全無法接受金蟬子跳過天道級,直接證道大道級。
金蟬子執法的是因果大道和金剛大道。
前者不完整絕對不可能證得大道級。
但因果大道想要完整,實在是太難了,無天前世今生的全都加一起,也只見過盤古和帝辛執掌了完整的因果大道。
元始天尊雖然在地仙界用完整因果大道殺敵,但那并非元始天尊真的執掌了完整因果大道。
那是盤古留下的遺澤。
因果大道困難重重,而金剛大道更加困難。
大道本就有三千變化,再加上融合法則,細數下來種類成千上萬,這些大道有高低之別,上下之分。
有些大道上限就在天道級,想再一步極為困難。
金剛大道就是其中之一。
無天魔佛一直以為,金蟬子的能力在天道之下可稱無敵,可是一旦達到天道級,就會失去優勢。
他萬萬想不到,金蟬子此刻居然直接跳過天道級,證得大道級。
無天魔佛深吸一口氣,掃去心中所有激蕩,重新平復下心境,他看向不周山巔的方向,道:“是人王為整個洪荒帶來了改變。”
“如今洪荒位階不斷上升,天地間先天靈氣充盈,世界樹籠罩整個人間,三千大道碎片得以修復,參悟大道證得大道,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他是驕傲的魔祖,豈能因為其他道友先一步證得大道級,就失態?
就在此時。
鋪天蓋地的血翅兇蚊從大荒妖州飛起,就像是無量四海倒懸而起一般,狂卷起天地間滾滾靈氣,形成一個極為恐怖的龍卷。
龍卷的尖端直指金蟬子身后,開始瘋狂匯聚。
嗡嗡嗡!
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的眾生只覺耳邊被蚊子扇動翅膀的聲音淹沒了,但這只是錯覺,那鋪天蓋地形成龍卷的蚊群,沒有發生任何一點聲音。
一切聲音和沖擊全都被吞噬掉了。
無以計數的兇蚊在金蟬子身邊匯聚,一點一點地凝聚成一個瘦長的身影。
當天地間最后一只兇蚊落定之刻。
尖嘴紅眼的蚊道人從金蟬子身邊出現,身披黑白長袍,手持唆天琢,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的周身縈繞層層吞噬大道篆文,這些篆文與楊嬋參悟的吞噬大道略有不同,但卻一樣是完整的大道篆文。
就好像故意要昭告人間眾生一般,蚊道人故意解釋了周身的吞噬篆文。
下一剎。
一股和金蟬子同樣強大的大道級氣息掃過洪荒。
眾生只覺得元神本源猛地一緊,有一股本源被瞬間吸干的錯覺一晃而過,但隨后一切就如同沒有發生過一般。
一切都被吞噬掉了。
蚊道人得意地哈哈一笑,道:“貧道蚊道人,今日參悟吞噬大道,證得大道級。”
他說著,向不周山的方向拱手一拜,道:“多謝人王給予貧道悟道機緣。”
眾生心中一凜:蚊道人也證得大道級了。
洪荒隱世的這些大能,居然如此厲害?
大王專門復活的三元祖也就罷了,金蟬子和蚊道人這樣從龍鳳量劫開始就一直隱世到現在混元大能,居然也能跳過天道級?
與此同時。
金蟬子和蚊道人齊齊向子受一禮,異口同聲道:“貧道今日證道,已有一戰之力,這就前往地仙界鎮守洪荒。”
“還望人王應允!”
不周山巔之上的子受睜開雙眼,露出一抹笑意,道:“朕允了。”
他知道金蟬子和蚊道人這般大張旗鼓的意思,因為他此刻能看到世界樹下所有悟道者看到的一切。
所以他已經知道了金蟬子和蚊道人的來歷,也知道對方如此這般,是和開天三元祖一樣,表明態度,立下因果。
現在,因果已成,金蟬子和蚊道人要是背叛洪荒,就是自取滅亡。
金蟬子和蚊道人聽到子受的回答,知道因果已成,心中不但沒有任何擔憂,反而是徹底放心下來。
不管前世如何,他們此刻是真正的洪荒眾生一員了。
金蟬子和蚊道人相視一笑,隨后兩人同時消失在原地。
只有一只金燦燦的蟬蛻留在原地。
下一剎。
玉清天中。
無數兇蚊騰空而起,橫亙億萬里如同一片恐怖烏云一般。
數十頭混沌神魔剛剛從開天大陣的余波中沖出,來不及慶幸他們的好運,就被蚊群吞噬。
他們的神魔之軀和混沌本源被瞬間吞噬得干干凈凈。
吞噬掉這數十頭混沌神魔后,蚊群暴漲,范圍再次擴大十倍,然后以更瘋狂的方式飛向其他混沌神魔。
本就被開天大陣打得暈頭轉向的混沌神魔,徹底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