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遒對眼下的形勢很不看好,。
他來自大明中后期,雖然受到了文官的排擠,導致功業上有些不順遂。
但他從出生開始便是明人,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
這種認知已經形成了潛意識,再加上他和朱元璋所處的時代比較遠,對驅除韃虜建立大明的太祖高皇帝,只有敬仰。對大明十分的忠心。
能在朱元璋這樣的明主麾下效力,俞大遒沒有任何不滿。
他不是大明的開國功臣,沒有遭受到朱元璋的狠辣手段,那些開國功臣,出生亂世,雖然對君主有敬畏之心,但性子要是急了,同樣會生出不軌之心。
這便是俞大遒和大明開國功臣的不同。
朱元璋在來到神州世界后,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名聲太過惡劣,導致一直沒有外來的人材投奔。
短時間的話,朱元璋比較喜歡這種掌握全部大權的感覺,但時間長了,以他的精力也無法處理這個大明的軍政事務。
必須要培養出更多的人才來幫助自己。
源世界中,朱元璋有淮西勛貴和國子監的數千學子為基本盤,手下的臣子不聽話,直接殺了然后就有人能頂替。
而現在,朱元璋要是再隨意的殺人,大明在神州世界的基業可就毀了。
所以,朱元璋治理金陵和宣城等地時,除了鏟除東晉的那些世家豪族下手比較狠之外,其他時候都有所收斂……
俞大遒在投奔大明之后,遇到的便是有所改變的明太祖,剛投奔就被委以重任。
不過,為了打大夏一個措手不及。
金陵的錦衣衛故意隱藏了俞大遒和其他一些人的身份。
讓他們暫時隱藏姓名,加入軍中,等到夏軍攻來的時候,讓夏軍猝不及防……
這種手段,頗有當年長平之戰白起隱藏姓名、來蒙騙初出茅廬的趙括的影子!
當然,大明不是秦國,王景也不是趙軍。
如今大夏才是占據絕對優勢,掌握主動權的一方。即便沒有打探到俞大遒的信息,導致折損了一員大將,對于整個夏軍來說也不過是些許損失,無法影響大局。
消息傳出去,除了和唐勝宗關系比較好的淮西系武將之外,其他人最多感嘆兩句。
王景也最多下詔追封,給予對方死后哀榮。內心不會有太多波動!畢竟不是大軍主將戰死,戰場乃是立尸之地,即便是百戰名將都有可能身死。尋常將校戰死,再正常不過!
不過。
指揮所部兵馬暫時后撤的王僧辯,卻沒有這種平常的心態。
他此時看著被敗兵搶回來的半截尸體,臉色陰晴不定。
“明軍可恨,居然在寨中隱藏大將……”
王僧辯咬著牙。
現在的情況對他有些不利,他雖然是九階大將,在大夏軍中也能得到尊重,但這種尊重說到底也就那樣。
他是南梁末年的名將,按照常理應該南梁系的將領,不過他和曹景宗、裴邃、羊侃等人的關系并不密切。并不算真正的南梁系。
唐勝宗則是淮西系的核心將領。實力或許還沒有突破,但憑著資歷和以前立下的功勞,在軍中的地位反而在他這個名義上的主將之上。
現在好了,唐勝宗沖的太快被俞大遒刺死。
他該如何向大總管傅友德交代,如何向陛下交代?
“立刻刑訊俘虜,我要馬上知道剛才出手的那人是誰!”
王僧辯心情很不好。
“屬下領命!”
身旁的親衛立刻領命,前去拷問剛才攻入寨門時押解回來的一些俘兵,這些俘兵大部分只是尋倉的士卒,一問三不知。
不過也有個別人見過俞大遒,知道他的名字。
畢竟以俞大遒的名字和身份,在寨中不可能瞞住所有人。
“俞大遒……”
在知道這人的名字后,王僧辯念了兩遍,把這個名字深深的印入腦海。
“快馬向大總管稟報戰況!”
王僧辯再派出一個哨騎去稟報情況,然后翻身下馬,提著長槊親自來到陣前,不斷的下令,讓剛才有些狼狽的兵馬重新列陣。
“繼續進攻,這次本將親自上前!”
王僧辯大喝。
在主將沒有下達其他軍令之前,王僧辯的任務,依舊是強攻營寨,給予對方極大的壓力,從而讓他們露出破綻……
即便在這個過程中折損了一員大將,也不能中斷軍令!
唐勝宗戰死,也不是沒有貢獻。
至少北乙寨的寨門和后面的甬道已經被焚毀,防御大幅削弱,必須由俞大遒親自坐鎮,才能擋住夏軍的攻勢。
明軍營寨的寨門轟然碎裂。
大量的夏軍戰兵,嘶吼著涌入了南乙寨的大門,盡管大將耿炳文不斷的重組敗兵,依靠防御工事層層阻截,但依舊無法挽回局勢。
在雙方的廝殺過程中,明軍有實力的老兵,在連續不斷的廝殺過程中迅速折損。被頂上來的兵卒,不免有些慌手慌腳。
如果面對的是尋常將校,耿炳文可以通過不斷輪換錘煉自家兵卒,在戰場上,讓他們迅速的蛻變,成為精銳。
不過,裴邃并非尋常武將!
他不以武勇著稱,最強的地方便是臨陣指揮,以及戰術謀略……裴邃敏銳的察覺到明軍在輪換過程中的破綻。
每當明軍輪換重組的時候,夏軍的攻勢就猛然加快,讓明軍不得不后退……通過一次次的逼迫,耿炳文使出了全部能力,也只能放棄寨門。敗局顯露。
指揮的過程中,裴邃的神魂隔著虛空,將耿炳文鎖定。讓他不敢貿然向攻寨的夏軍出手。
雙方的主將沒有上陣廝殺,但兩人的較量,在臨陣指揮上已經進行了數十次的交鋒。
耿炳文的用兵和指揮能力不弱,統御力達到了九階,但他麾下的兵卒,實力卻無法和夏軍相比。
在裴邃步步為營,不斷向前侵略的攻勢下,南乙寨已經被夏軍攻入了營門。
而這座營寨中,可沒有其他的九階大將潛藏。
無論是指揮能力、個人實力,還是麾下的兵卒,耿炳文都不如對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軍撕裂軍寨防線!
轟隆!
在南乙寨岌岌可危的時候,這座大營的南北兩側營寨,再次飛奔出兩千騎兵,對著正在進攻的夏軍南路兵馬展開突襲。
“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裴邃神色淡淡,手中令旗一揮,兩個神臂營各自列陣,在兩千明軍騎兵奔馳到兩百步外的時候,夏軍將士已經取出了神臂弓。
嗖嗖嗖!
神臂弓的弩箭像是漫天的黑雨,傾盆而下,想要突襲的明軍騎兵,就像是被啃了小半的糕點,瞬間有數百騎卒被射死。
神臂弓能連續攢射,在第一波的弩箭還未落下時,第二波的箭雨就已經飛出。
“快走!”
明軍的騎兵統領目呲欲裂,發出嘶吼,拉住韁繩就準備掉頭逃竄。之前從旁邊營寨出來的明軍兵卒,雖然都遭到了夏軍的截殺。
但他們的目的主要是擾亂夏軍的節奏,進行騷擾而已,折損的人馬并不多。
這次不同!南乙寨岌岌可危,他們要是不管,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營寨被攻破,所以必須出擊,打斷夏軍的進攻。
結果么,兩千騎兵剛奔襲到地方,就劈頭蓋臉的被強勁的弩箭覆蓋!
突擊的兩千明軍騎兵,實力都不弱,在明軍缺少騎兵的情況下,他們都是優中選優訓練出來的精銳,至少都有著二階以上的實力。
如果有特殊兵種的訓練之法,很容易就能把這兩千騎兵轉化成更加強大的精銳。
噗噗噗!
第二波箭雨繼續覆蓋。
經過大夏工匠不斷的修改,神臂弓這種原本便是對抗騎兵的大殺器再次進化,射程更遠,威力更強,弓弩也越發的輕便。
一根神臂弓的弩箭,只要命中,就能輕易的洞穿三階武士的身軀。對于罡氣武將都有極強的威脅。
當初王景和前秦軍對陣的時候,曾以弩陣逼退了前秦大將,如果把現在的神臂弓放到當初,前秦大將如何敢上前,只有被攢射而死一個下場。
明軍的騎兵統領想要掉頭而走,已經晚了。
整整兩千精銳騎兵,就如裴邃所言,飛蛾撲火,片刻間被箭雨盡數射殺。
只剩下一根根插在地上,像是蘆葦叢一樣的弩箭,以及盡數倒斃在地的尸體、戰馬!
“堅持住!我已經向大將軍求援,援兵馬上就到!”
耿炳文此時的聲音都有些嘶啞。
他以善守著稱,在歷史上曾堅守長興十余年,表現出眾,但現在他的善守之名,在裴邃率領的精銳兵馬面前,就像是薄紙一樣,只要再一用力,就能將之捅穿。
“殺!”
他手下的明軍兵卒聽到這話,想到了徐達,不由得強行振奮精神,發出嘶吼,做出困獸之斗!
南北兩處營寨的情況,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傳到雙方主將面前。
此時傅友德指揮的精銳兵卒,同樣把徐達防守的營寨寨門打破,只不過沒有攻入寨內。
“報……俞將軍在北乙寨陣斬夏軍大將唐勝宗,斬敵一千六百余人,特來向大將軍報捷!”
明軍的十三座營寨氣機相連,傳遞消息的速度也很快。
在夏軍戰報還沒有傳到的時候。
徐達就第一時間知道了情況。
“好!”
徐達旁邊的幾個將校,聽到信使傳來的捷報后,一個個喜形于色,和夏軍交戰之后,還是第一次有斬殺敵軍大將捷報。
不過徐達只是點點頭,沒有特別興奮。
“唐勝宗……也是以前的鄉黨啊!”
徐達心中暗自感慨。
唐勝宗、陸仲亨、費聚,還有當前的夏軍主將傅友德……這些可都是他以前的袍澤兄弟,眼下雙方各為其主,相互廝殺,怎么也不算是一件高興的事。
無論是那一個熟人戰死,徐達都不會高興。
不過,不高興歸不高興,徐達既然是明軍的大將軍,無論心中如何想,都不會讓情緒影響到自己的決斷。
“夏軍北路折損大將,可有異動?”
徐達冷靜的問道。
信使回答道:“夏軍北路大將王僧辯進退有度,被俞將軍擊退之后,沒有撤兵,正繼續攻打大營,俞將軍派小人前來報信,說有應對王僧辯之法,請大將軍不必擔憂……”
徐達頓時一笑。
“好!俞將軍這話說的提氣,既如此,你回去稟報俞將軍,本將給他節制北路五大營的虎符,北路就交給他了!”
在來到神州世界后,徐達自然會翻閱大明的史書,對俞大遒并不陌生。
對方是大明中后期難得的名將,若是放到開國時,至少能被冊封侯爵,戚繼光能穩穩進入公爵之列。
對于俞龍戚虎這兩人的能力,徐達從不懷疑。
信使當即領命,返回北乙寨傳信。
他剛走,又是一個信使奔來,這是南面營寨的信使……信使披頭散發,渾身有著血污,看起來狼狽不堪。
在看到這信使的第一時間,徐達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
心中出現不好的感覺。
果然如他所料。
信使飛快的稟報南面大營的情況,“大將軍,還請您速速派遣援兵吧,不然的話,南乙寨不久之后就會被夏軍大將裴邃攻破……”
徐達還未說話。
他身邊的幾個將校就變了臉色,剛才聽到北路斬殺敵將時還一臉的笑容,但他們的好心情剛剛持續了片刻,就被這個信使打破。
“沒想到,以善守著稱的長興侯,連一天時間都堅持不住……”
“北路軍剛剛斬殺夏軍大將,南面就出現這種情況,是夏軍太厲害,還是長興侯名不副實呢?”
這幾個將校相互交換眼神。
他們不是開國時期的淮西大將,對于耿炳文的真正能力了解不多,只知道他開國的時候,駐守長興十余年,打退了張士誠十幾次進攻,以善守著稱。
但后來擔任大軍統帥北上和燕王朱棣對陣,便大敗虧輸……
這種表現,自然會引起一些懷疑。
“大將軍……”
信使叫道。
徐達面如如常,微微沉吟,片刻后嘆口氣,下令道:“給句容大營傳令,調本部精銳出陣,拖住南路夏軍!”
“其余營寨兵馬,依次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