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張居正這么一說,徐英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他無比懊悔,自己當初為什么腦子一熱,把金陵的糧食軍械侵吞那么多。
若是按照大明的規矩,他就算是誅九族也不為過,王景下令只追究他和相關人員沒有株連,也的確是開恩了。
張居正擺擺手,兵卒立刻加快速度,把這些人全部押解。
由于在抄家拿人之前,京兆府和軍情司就已經做好了情報工作,把這些人的罪名都打探清楚,
所以也不用押送大牢審訊,該殺的直接送到了城外刑場。
城內的眾多百姓在知道官府掃蕩全城,把那些作女干犯科欺壓百姓的人全部擒拿準備問罪時,
頓時轟動起來,大量的百姓和士子冒著雨出城,把刑場包圍的密不透風。
若不是看護刑場的兵卒組成人墻,刑場所在的城郊都能被淹沒。
很快,張居正、胡宗憲以及督查省的監察御史紛紛趕到,
其中胡宗憲為監斬官,監察御史在一旁記錄經過,張居正則收斂了氣息,只是站在旁邊。
除了三個主官之外,還有劊子手,刑部的仵作,看守閥刑場的精銳兵卒,維持刑場的秩序。
在第一批人犯被提來的時候。
那些喧嘩著看熱鬧的百姓,紛紛閉上嘴巴,刑場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除了被拉上法場,嘴巴被堵住發出嗚嗚嗚聲音的犯人,沒有人敢發出聲音。
「稟大人,犯人已經驗明正身!」
一個百戶上前稟報,打破了寂靜。
胡宗憲輕咳一聲,目光在這些犯人身上掃過,
第一批押來的這些都是青壯,有些人身上還殘留著彪悍的氣息,精氣旺盛。
若是送到礦場和道路苦役那里,能發揮不少價值,不過這次清理和以前不同,要從重從嚴,并且要處理迅速。
勞力浪費也就浪費了,反正以大夏治下的百姓數量,已經不再缺少人口。不用和以前那樣,即便是犯了死罪的男子也不殺,而是扔到礦場挖礦贖罪……
「時辰到了,行刑吧!」
胡宗憲下令道。
他下令之后,第一批犯人立刻被押到了臺子上,劊子手手持鍘刀,雙眸蘊含著煞氣,做好了行刑的準備。
「殺!」
這次為了處決犯人,京兆府的劊子手都有些緊缺,所以專門從軍中調來了不少精兵,這些精兵和劊子手一起舉起鍘刀,在聽到命令后,立刻斬下。
咔嚓!
第一批的百人被鍘刀砍斷了腦袋,鮮血噴涌而出,圍觀的百姓頓時鴉雀無聲,不少士子臉上,也都一青一白。
「帶第二批!」
第二批人犯被帶出來,剛才被斬殺的尸體,被人迅速的抬走,只在高臺上留下大量的血跡。
看到這些血跡,第二批的犯人渾身發顫,不少人褲子上出現濕潤,強烈的恐懼涌上心頭,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時候,沒有人去關心他們的情緒,
就像他們當初欺壓百姓的時候,也從來不去考慮百姓死活一樣。
噗!又是大量的鮮血噴涌,刑場上的血腥氣,變得無比濃郁,令人不適的血腥氣和尸體的氣息朝著四方散發。
許多人再也沒有看熱鬧的心思,開始不斷的嘔吐,神色發白。
但事情還沒有結束。
還有第三批,第四批……這次被斬殺的犯人,足有兩三千人,這還是被問斬的人,被關押勞改的更多,一共波及了兩三萬男女。
刑場行刑殺人一共持續了大半天,蒙蒙的細雨和刑場的血水融合,幾乎把整片法場浸透
能堅持到最后的百姓,已經面無人色,對大夏、官府,以及下令抓人殺人的皇帝,產生了無比的敬畏之情。
就連監斬的胡宗憲和監察御史,神色都稍稍有些變化。
唯有張居正,面如平湖,沒有絲毫的波瀾。
這時候,張居正突然神色微動,目光迅速在遠處的人群掃過,鎖定了兩個氣度非常的男子。
「張居正發現我們了!」
和劉伯溫一起來看熱鬧的葉琛,雖然還不是九階名士,但他的精神力量同樣不弱,和張居正對視一眼后,向劉伯溫傳音道。
「無妨!我們又不準備做什么,不用擔心他出手!」
劉伯溫神色自若,回應道。
在說話的時候,他雙眼掠過恍如血海的法場,閃過了一絲異色,他能看到,隨著那些犯人不斷被斬殺,圍觀的無數百姓一片寂靜。
他們的氣息,在這時候反而開始向大夏的氣數迅速聚攏……
「這次夏皇下令斬殺數千人,還真是把人嚇壞了,這好像和夏皇寬厚仁義的名聲不符……」
葉琛嘆道。
「身為帝王,自然不能只用王道仁義,宣帝曾言,漢家自有制度,乃霸王道雜之!如果夏皇只知道寬厚仁義,我反而不敢投奔他了!」
劉伯溫語氣中帶著欣賞和贊同。
他可不是讀書讀傻的腐儒,也不是那些講究仁義的純粹文臣,而是能輔佐一方諸侯成就帝王之業的軍師、謀主。
這樣的人,明白用什么樣的手段統治百姓,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伯溫說的有道理……這么說的話,伯溫兄是下定決心了?」
葉琛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問道。
「不錯!等回去你我就去招賢館報名……」
劉伯溫說道。
大夏王朝在舉行科舉取士的同時,招賢館也沒有關閉,只要是有才能的人,都可以前往招賢館報名。不過隨著科舉走向正軌,前往招賢館的都是一些能人異士。
要么是掌握法術的道人,要么是精通醫術的醫師、工匠……
劉伯溫身為讀書人,也想走科舉正道,不過科舉雖然是正道,浪費的時間卻有點多,一個讀書人從頭開始,順利的話也需要兩三年時間。
不像是當初第一次科舉,只用參加會試。考一次就能授官。
「好,都聽你的,對了,我們要不要先拜訪張居正。和他正式見一面?」
葉琛當即笑著答應,然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劉伯溫擺擺手,說道:「先不用了,等我們見過夏皇之后,再說其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源世界因為派系爭斗下場有些不妙的劉伯溫,是真的不想重蹈覆轍。
在說話的時候。
這次行刑也走向了尾聲。
觀看殺人的無數百姓,也以最快的速度把刑場的事情,傳遍了金陵城。
這次被嚇到的不僅僅是金陵的百姓,就連從揚州、泗洪搬來的文臣勛貴,有些人也被嚇得不輕。
王景一直表現出來的性格,是比較好說話,比較寬厚的。麾下的文臣武將,只要不觸碰他的底線,就不會隨意的殺人。
久而久之,朝中的不少文臣武將,尤其是他們的家人,就有些放松。
他們明面上不敢做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情,但暗地里做的事情,不在少數。
這次王景下令,一次性斬殺數千人,把金陵城的所有陰暗清理一空,殺的血流成河。波及數萬人,單論殺人的數目,堪比大明初期的三大案了。
當然,除了波及的人數
之外,王景和朱元璋不能一概而論。
朱元璋殺的是勛貴、臣子,除了清理蒙元時期的胡腥之外,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而王景純粹是清理城內殘留的隱患,為民除害。
不過大部分人可不會想其中的差別。
不少大夏臣子的家眷,在經歷了這件事后,終于明白皇帝就是皇帝,君主無論表現的如何仁義,但擁有著一言既出,血流成河的權柄。
若是皇帝愿意,一個命令下來,他們的命運和法場被殺的犯人沒有任何區別。
兩日后,細雨已經停歇,也洗去了金陵城的無數塵埃。
皇宮的花園內,陽光淡淡的灑落,讓被雨水滋潤的花卉更加的奪目鮮艷,湖水微波,蓮葉晃動,輕風吹過,拂動了花亭內正在對弈兩人的衣角。
王景看著棋盤上的布局,輕輕捻起一枚棋子,落在橫七豎八的棋盤。
對面,和他對弈的赫然便是劉伯溫。
在昨天的時候,劉伯溫便和葉琛一起前往招賢館,而王景在聽到劉伯溫的名字后,更是第一時間召見對方。
劉伯溫的能力和名聲,在源世界的眾多傳言中都被神話了。
就和被神話的諸葛亮一樣,甚至把劉伯溫吹的超過了諸葛,號稱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天下劉伯溫……
劉伯溫的能力,當然不可能超越諸葛亮。
他的謀略過人,在軍略方面能和諸葛亮相比,但在治國理政上面,根本無法和武侯比較。
如今王景麾下,文臣武將眾多。
光是宰相之才的就有好幾個,無論是高熲、張居正,還是李善長、岑文本、謝安,都能主持一個王朝的政務運轉。
麾下能統帥大軍的名將,無論是能力還是名聲,都能和其他幾個王朝相比。
唯一有些弱的,便是出動大軍時軍中的參謀、軍師能力有些不足,當然,不是說謝晦的能力不行,若是對付尋常勢力,謝晦可以出不少奇謀妙策。
但若是對上曹操、劉秀這些人,謝晦的什么計策都難以瞞過對方。
而現在,劉伯溫一到,就能彌補大夏的所有弱點。
把劉伯溫身上的水分榨干,他也能位列神州世界最頂尖的謀士。
「陛下棋力過人,臣不是對手!」
和王景下了一百多手后,劉伯溫狀似苦思,片刻后嘆了口氣,投子認輸。
棋盤上,他所執的黑子處于劣勢,大龍已經被白子包圍。
王景笑了笑,沒有拆穿對方。
以他現在的精神力量,無論學什么都能事半功倍,在宮內閑暇的時候,王景跟著皇后和眾多妃子學了下棋和畫畫,很快就入門,并且學的不錯。
尤其是講究計算能力的圍棋,王景憑著強大的根基,迅速的精通。
但無論他再精通,真正的較量起來,也不可能下贏劉伯溫這種從小就會的古代名士。
劉伯溫之所以認輸,是給他面子。
和皇帝下棋,誰敢真正的下贏?
「罷了!」
王景招了招手,讓不遠處的太監上前,把棋盤撤走,隨后宮女奉上了茶水和瓜果。
「聽說伯溫先生在江南游歷多日,對大夏的體系還有南方的情況,應該十分了解,不知先生可否指點,擊敗明軍之后,我朝該何去何從?」
王景品了口茶,等對方也舉起茶杯沾了沾唇后,出言問道。
劉伯溫聞言,立刻放下了茶杯。
「陛下太客氣了,指點之說,臣不敢當……我朝攻占金陵,奪取宣城,已然奠定南方大局,宋軍已不再是我朝的威脅。」
「只要按部就班,先消化明軍的疆土,然后擊退宋軍,陛下便能雄踞南方,無人可敵!」
劉伯溫拱了拱手,態度很是恭敬,先稱贊了王景一番。
「不過,臣也有一點拙見,我朝大軍擊退宋軍之后,只要占據臨安即可,不必急著動用大軍將之趕盡殺絕……宋軍實力雖弱,卻十分堅韌,與其在宋軍身上浪費太多時間,不如先派兵溯游而上,攻占安慶,奪取江陵!」
劉伯溫說道。
王景微微沉吟,劉伯溫說的和他想的,大半相同,比如擊敗宋軍之后就暫停用兵,還有派水軍沿著長江奪取安慶……
安慶乃是長江中下游的重要之地,是兵家要害,這里江面比較狹窄,下游的勢力占據此地,能有效防備上游。
而上游的勢力拿下此地,就能順水而下,先天就多幾成勝算。
源世界的歷史上,清軍和太平軍在此地不斷血戰,安慶丟失,也代表著太平軍覆滅在即……
不用別人提醒,王景就知道安慶的重要。
不過,王景還真的沒有想過,現在就派兵繼續西進,打江陵的主意。
劉伯溫注意到他的臉色,說道:「陛下,臣曾觀星望氣,東漢劉秀氣如霄漢,巴蜀劉備,氣沖斗牛……兩者都已成為能決定天下大勢的諸侯!」
「劉秀奪取南陽,下一步必然看向襄陽,而巴蜀劉備,北上道路被秦國封堵,最容易的擴張之法,便是出川向東……」
「陛下若不能盡快奪取江陵,只怕將來兩漢合流,居高臨下,對我軍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