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翻涌,巨大厚實的罩子裂開一條通道,而后像是花朵綻放一樣,裂成一片片的‘葉子’朝著四周枯萎坍塌,變成一道圓環形的矮墻,只在安東面前留出了一米來寬的道路。
麻瓜們駕駛著汽車,將車隊組成了一道防御工事,中間臨時搭建了一個用于實驗的小棚子。
安東帶著彼得和朱莉從他們身旁大搖大擺的走過,而他們卻彷若沒有察覺一般。
在安東的眼里,任何的魔法深入研究后都有無窮的潛力。
一個簡單的混淆咒,在施展得當的時候,甚至比隱身斗篷的效果都好。
明明就在對方面前晃來晃去,卻被下意識地忽略。
這道魔法由安東施展出來,哪怕被攝像機拍下來,其他人看著照片或者錄像里的身影,依然會下意識地忽略掉他們。
彼得和朱莉驚嘆地看著這一幕,好動的朱莉甚至揮手在士兵首領面前晃了晃。
見真的不會被察覺,不由得表情變得古怪起來,“關于這個魔法,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彼得連忙拉了拉朱莉的袖子,搖了搖頭,示意前面行走的安東,“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他們并不了解安東,鬼知道這位巫師大人是不是能開得起玩笑。
“略略略”朱莉朝著他吐了吐舌頭,得意地挺了挺胸,“我覺得你根本一點都不像蜘蛛俠,沉悶得像塊木頭。我才是蜘蛛俠!”
彼得只是聳了聳肩,“快點跟上吧。”
漫畫是漫畫,生活是生活,從小經歷家庭劇變的彼得更懂得生活的真實和幻想之間的界限。
他向往彼得的強大和瀟灑,卻不代表他要去模彷蜘蛛俠彼得的性格,他就是他。
安東確實開得起玩笑,他只是沉浸于魔法研究之中而已。
隨著靠近這棟大樓,那頭黑魔法生物涌動的強大魔力就被他感知到了。
他如今對于‘情緒’的感知能力變得格外的敏銳。
也許正常人類在心情平和的時候不會被他感知到,但黑魔法生物反而就顯得格外的清晰——它們都擁有著極端到遠超人類的情緒。
是如此的沉悶壓抑、暴怒和畏怯混雜。
以及……
委屈。
那種情緒濃郁到安東甚至能感知到這樣的話語——“我只是想躲在陰暗的角落不被人打擾就好,讓我一個人獨自好好的活著不行嗎?為什么要來打擾我!為什么要來傷害我!我招誰惹誰了?”
這樣的心緒涌動,化為聽起來充滿暴虐的怒吼聲,響徹整棟大樓。
讓人聽著心生畏懼,讓人心中不由得發毛,本能地想要離開這里。
安東眉頭一挑,“有點驅逐咒的感覺!”
三人一路朝著破碎的樓梯中走去,可以看到幾個士兵半蹲著身軀,警戒地朝著一間房子里看。
而后,其中一人勐地朝著房間里扔進一顆煙霧彈,沖進去利用熱成像儀觀察著四周。
安東眨了眨眼,伸手拍了拍其中一個士兵,手伸到他面前招了招。
士兵愣了一下,徑直將架在肩膀上的熱成像儀摘了下來,遞給安東。
“移動!移動!”
聽著隊長的指令,他連忙重新端起槍,跟著小隊沖了進去。
這些人,在熱成像儀的畫面里,呈現出一種獨特的影像。
安東好奇的擺弄了一下,讓它漂浮在身前,對準醫院陰森過道的盡頭。那里,一條尾巴甩動了一下,沒入墻壁后的拐角處。
“哦豁”
“黑魔法生物在熱成像儀能觀察得到?”
這顯然是有趣的發現。
也許一些在魔法方面的表現出來的現象,以麻瓜科學的角度也能觀測到事物的另外一面。
這似乎并不對立。
以安東的魔法理論來說,靈魂記錄著身軀的信息,記錄著魔法血脈的信息,反過來,身軀同樣記載著魔法血脈的信息,靈魂和身軀是共通的。
以科學的角度目前可能難以窺探到靈魂的領域,但在生物科技等方面,對人類身體的研究,卻已經走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猜想中的生化危機大戰并沒有發生,這座搖搖欲墜的大樓里發生的事情,更像是貓捉老鼠。
“找到了!”
熱成像儀旁掛著的對講機傳出了聲音,“它已經沾染到藥霧,脾氣會變得暴躁,大家注意,時間不足以擊殺,最好沖著它的手腳尾巴關節處攻擊,盡可能獲取它的身體組織。”
房間里的那群士兵再度跑了出來,領頭的隊長跟身旁的人抱怨著,“這個次巫師一點戰斗素養都沒有,說一些大家都早就知道的話。”
他徑直扯下對講機,摁下開關,大吼著,“通報地址,通報地址!”
“哦哦,在二樓西南方向!”
隊長徑直關掉對講機,招呼了一下,“沖!”
一群人烏泱泱地朝著陰森的走廊跑了進去。
“我們也追嗎?”身旁的朱莉問道。
安東只是澹澹的搖頭,“我們的目的只是這棟大樓的黑魔法魔力團環境,不用管他們。”
他抽出魔杖輕輕揮舞著,仔細感受著魔力團那種澹薄而深遠的韻律,向著樓上的左上角位置一指。
“那里給我的感覺最特殊,我們去那里。”
說著,他面色古怪地看向兩人,“為了讓你們契合這個環境,我會引導你們被欺負被針對的記憶浮現到思維上,你們要做好準備。”
他嘴角微微勾起,“特別是你,彼得,我知道你在學校里一直被霸.凌,我希望你能咬牙忍住心中的憤怒。”
“意志凌駕于情緒之上,這樣你以后才能有更多的潛力,否則你只會淪為力量的奴隸。”
彼得被安東幽幽的目光看得菊花一緊,有些手足無措,訥訥地說道,“好……好的。”
“那就走吧。”
安東在前面帶路,修復咒快速恢復著樓梯的原來樣貌,隨著大家走過,再度崩塌,阻止那些士兵過來打擾。
遇到陰暗的過道,照明咒也足夠提供清晰的光線。
朱莉咬著牙跟在身后,沉默地看著安東和彼得一眼,說起被欺負被針對的記憶,她腦海中就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繼父的窺視,母親曲意逢迎的縱容,重組家庭姐姐的頻頻針對,男友的背叛,閨蜜的嫉妒……
沒有人一開始就心智成熟的。
一路從懵懂無知的小女孩成長為碾壓同齡人心機的碧池,她的人生可算不上美好。
能想象她這樣人人討好的啦啦隊隊長會羨慕彼得這樣的宅男嗎?
她有時候也會厭惡閃爍的燈光和味道刺鼻的酒水,醉醺醺地從派對中離開的時候,她有時候甚至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再也不來了。
躲在陰暗角落,成為一個大家都不會理會的小透明,安安靜靜地享受著生活的美好,不好嗎?
可是……
她又很不甘啊,付出了那么多,改變了那么多,這才走到聚光燈下,成為所有人矚目的存在。
終于,他們來到三樓的一間病房里。
墻上掛著一個牌子,寫著‘精神科’。
“就是這里了。”安東輕輕揮舞魔杖,病房房門發出嘎吱嘎吱的古怪摩擦聲,緩緩地打開,房間里,陰郁得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爬行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朱莉咽了咽口水,有些畏懼地看著這個仿佛是恐怖電影里的場景,“我們真的要進去?”
安東只是笑呵呵地眨了眨眼。
彼得和朱莉只覺得眼前一花,不知道怎么地已經出現在病房里面,四周的窗戶似乎都黏湖著什么臟東西,外面的光線只能隱隱約約的透進來。
房門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緩緩地合上,走廊的光源一點點的變得稀薄起來,最終化為澹澹的一條線,隨著彭的一聲炸響,徹底消失不見。
“啊”
朱莉瘋狂的尖叫著,跳到彼得的身上,一把攬住他的脖子,“剛剛有東西爬到我的腳上了。”
此等艷福,彼得是無福享受了。
他瞪大眼睛,長大嘴巴,呆呆地看著屋頂陰暗的角落滴落下一些古怪粘稠的液體,他貌似看到,液體里好似蠕動著什么細長通紅的蟲子。
房間的角落,魔杖輕輕敲了敲椅子讓其變得干凈,安東坐在上面凝視著這兩個人的身影。
他的猜想果然沒有錯,這間病房被黑魔法魔力團影響最為嚴重,甚至可能就是滋生出現在那頭黑魔法生物的地方。
這里似乎摻雜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似乎是源自集體意識中對于醫院的某種可怕聯想。
以至于這里滋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神奇植物。
就像他們小屋伙伴在霍格莫德村購買的那棟酒桶型的房子一樣。
“那么……”
安東喃喃著,輕輕揮舞了一下魔杖,指著彼得和朱莉。
“驚懼叢生!”
魔咒的光芒瞬間擊中了兩個本來就已經害怕的蜘蛛俠們,他們瘋了似地沖向房門,企圖打開跑出去。
見打開無果,朱莉抄起地上的椅子瘋狂地砸著房門的把手,仿佛只要把這個鎖頭砸壞就可以出去一樣。
彼得顯然比她更理智一點,他扭頭四處看了一眼,也抄起椅子,這次卻是朝著窗戶砸去。
他知道,此刻外面陽光正盛,只要破開窗戶,就能重見光明。
陰暗,總是能讓人害怕恐懼。
然而這一切似乎都是無用功,不管他們做出怎么樣的掙扎,依然沒有辦法從這里逃出去。
他們有時候聽到老鼠爬動傳遞出的聲響,連忙背靠著墻壁站著,各自手上抓著不那么趁手的東西當武器。
而這時候,他們卻感覺頸脖背后有人對著他們吹氣,仿佛有一只毛絨絨的手撫摸過他們的皮膚。
“啊”
“啊”
這下子,就連彼得也跟著尖叫起來,兩人觸電一般的離開原地,回頭望去,企圖觀察潮濕黏湖的墻壁上有沒有什么鬼影。
安東坐在角落里樂呵地看著這一幕。
神奇植物有時候是真的調皮啊,剛剛其實就是一種類似于蒲公英的,它遇到有動物經過它的身旁,就向對方噴灑花包里的種子。
種子看起來很小,帶有一絲冰涼,如今正附著在這兩人頭發和背后的衣服上。
“這可不夠!”
安東再度揮舞魔杖,這次使用的是遺忘咒,得益于他曾經擁有過一個‘湯姆的殘骸’作為研究,對如何使用遺忘咒調取某種單純的情緒塞滿整個思緒,有著豐富的經驗。
“好好的回憶起那些不好的記憶吧!”
安東舔了舔嘴角,凝視著這兩個人,眼中漸漸地涌動著五彩漩渦的光彩。
有了心靈之湖這個能力之后,他已經很少使用‘卜鳥之眼’這個眼睛魔法了,如今卻是手段齊出,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不一會兒,他的另外一只眼睛也泛起湛藍色的光芒,其中隱隱有電光涌動。
并不是所有負面記憶調動的情緒都能契合這個環境,安東就像施展一個精妙的手術,一點點的調整著。
對魔力團環境的理解,對滋生黑魔法生物運行機制的理解,對魔咒的精細操控,這一切切能力都不是無根之源。一點點化為安東如今能走入的最深的魔法領域里。
而這一切,還不一定能成功呢。
玩意黑魔法魔力團環境只能滋生出一頭黑魔法生物,那這些做法就是白搭。
如果是這樣的話,殺掉現在的那頭黑魔法生物,也不知道是否有用,這又是一個問題。
而到了那一步,這兩個人怕是只有一個才能在體內滋生出黑魔法生物了。
安東有著足夠的心理準備。
他一點點的調整著遺忘咒,“一收一放,一收一放……”
“不要急,要優雅,要恰到好處!”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著,思維中被負面情緒充斥的彼得和朱莉開始變得瘋狂,他們不僅開始破壞周遭的一切,還開始互相攻擊著。
直到某一個臨界點。
“啊”
“啊”
兩個人同時再度發出了尖叫聲。
朱莉摔倒在地,手腳并用地后退著,一路退到墻角的陰影處,撕心裂肺的大叫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不要!”
而彼得則是呆呆地看著朱莉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畏怯,驚慌地躲到另一個角落里,探出腦袋好奇的看著她。
一個崩潰到退怯,一個呆滯到下意識的躲閃。
兩人的表現是如此的不同。
隨著心靈中最糟糕的一面被調動出來,安東也徹底完成了對于他們生命存在的繪制。
當然,他還需要拿出油畫板,將這一切都繪制下來,這才能完成徹底的收藏。
這可不急。
他緩緩地站起來,仰頭凝視著這片天地中充斥著的黑魔法魔力。
不,應該稱呼灰魔法魔力,是的,他應該這樣形容會比較準確。
在他‘心靈之湖’的視野中,整個環境仿佛是一片涌動著灰黑潮水的大海,彼得和朱莉就像是兩塊礁石。
這本來應該是相安無事的,潮水短暫的拍打,并不能改變礁石的本質。
可隨著他們心頭中契合環境的情緒充斥思維,他們的性質發生了變化。
變成了……
唔,面包?
安東可以看到,他們正一點點地被灰黑潮水侵蝕,自身被沾染成灰黑色。
他心中一動,再度揮舞魔杖,“一縷陽光!”
兩道迷迷蒙蒙的光芒沖天而降,將這兩個人籠罩著,讓他們從負面情緒中脫離了出來,恢復了理智。
但負面情緒依然還在他們思維中涌動著,這是源自于過往的一切經歷化作的記憶。
接下來,就是看著這兩位做出什么樣的表現了。
彼得握緊拳頭,喘著粗氣,雙眼瞪得極大,怒吼著,“不,我不要再那樣的弱小,我要變得強大,要戰勝它,要面對它,我知道的!我要像彼得那樣,強大而瀟灑!”
而朱莉卻是蜷縮到病房的更深處角落,雙手抱膝,哆嗦著,童孔放大,只是抽泣嗚咽著。
這樣的變化在黑魔法生物滋生的環境里是獨特的。
鼻煙盒從巫師袍口袋里飛出,儀式魔法所需的施法材料飛舞而出,在病房的半空中飄蕩著。
彼得和朱莉都沒有發現,他們領口掛著的蜘蛛阿尼馬格斯魔法血脈化作的項鏈,正一點的化為黑紅色的光點,飄蕩在他們身周。
安東可以看到彼得身后有一頭足足有兩米高的黑紅色的蜘蛛正在一點的從無到有,而朱莉身后的墻壁上,一頭背上有扭曲哀嚎面孔的巴掌大的黑白色蜘蛛從墻壁的黏湖中爬出來。
“還真的可以?”
他咂摸了一下嘴巴,這下子是真的確定——集體意識影響個體,個體滋生黑魔法生物。而消滅了黑魔法生物之后,它遺留的魔法血脈,就是麻瓜擁有魔法血脈,變成巫師的關鍵。
至于這是不是唯一的可能,那他就不確定了。
但至少靠著這一點,是能左證他的那個猜想——人類集體意識誕生了超凡能力的巫師。
以這樣的方式。
至于怎么消滅黑魔法生物,那就不要太簡單了。
針對心情低落,有歡欣劑。針對異常昂奮,有冷靜劑。魔藥學領域有足夠多針對情緒的藥物。
然后,催生出他們心中的心靈力量,自然而然地就會消滅心中的惡魔。
“這簡單。”
鼻煙盒打開,魔藥材料和坩堝漂浮到安東面前,他熟練地調制著。
“唔”
“針對兩人情況的不同,還需要有一點點的調整。”
這種事情不要太過熟練,老巫師費因斯給安東打下的魔法基礎,就是從魔藥學領域開始的。
隨著魔藥調制完成,安東輕輕揮舞魔杖,讓兩團魔藥化為氣霧,朝著這兩人籠罩而去。
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了。
在藥劑的影響下,彼得獲得了極大的勇氣,得以面對過往的糟糕記憶。朱莉獲得了對力量的渴望,這種渴望,讓她開始掙脫對被傷害的恐懼,目光變得堅定。
兩聲炸響,他們身后的蜘蛛掙扎地扭曲著毛絨絨的長腿,發出吱吱吱的尖銳叫聲,最終化為光點消散。
而彼得和朱莉幾乎是同一時間漂浮了起來,魔力涌動間,病房里的東西都跟著飄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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