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手機上的畫面再次一變。
這次是以一個45°朝下的角度對準了辦公室門口,看視角似乎是一個天花板角落的監控探頭。
此時的畫面上,李海濤正神情苦澀的將兩個人送出自己的辦公室。
原本的監控畫面比較模湖,也不知零用了什么方法,刷新了一下之后,瞬間就變成了高清4K。
孟浪也得以看清了那個巖崎的真實面貌……
“零,查一查這個人。”
下一刻,一個紅色小框鎖定了正在和李海濤微笑道別的年輕人面部。
滴!面部識別完成,大數據搜索中……搜索完成!
巖崎裕平,男,26歲,扶桑京都人士……
“少爺,不過是區區一個館長,需要我們跟他說這么多嗎?
這個人一看就是個軟骨頭,對方又有把柄在我們手上,直接威逼利誘,也不怕他不就范!”
走出博物館辦公區之后,那個像是保鏢一樣的西裝男有些不解的問道。
“哼!蠢貨,看來你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巖崎盯著那人冷哼一聲,眼神有些陰冷。
“嗨!屬下愚昧!”西裝男趕緊頓首。
“對方剛剛說,警方已經有意識加強了對佛頭的安保,卻只字不提其他的文物,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你們上次的目標就是佛頭!
虧你那兩個被抓的手下還信誓旦旦,殊不知我們的真正目標早就暴露了!”
“啊?這……”
“既然已經打草驚蛇,那么想要繼續行動,就得找一個合理的理由。
否則我們三番兩次,如此苦心積慮想要得到它,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這佛頭的價值了!
像李海濤這種官員我見得多了,各個都是八面玲瓏,生性多疑之輩,你不安他的心,他又怎么會乖乖的聽我們指揮?
這個時候隱藏身份已經無濟于事,反而是亮明身份更方便行事。
只要那家伙打聽到我巖崎家的能量,量他也不敢跟我們耍什么心眼!
兵法有云,未慮勝先慮敗,未慮得先慮失!
萬一這個李海濤靠不住,事情敗露,有心人也只會認為是我們巖崎家想要正本朔源,才會對這佛頭如此癡迷,而不會往其他方向去想。”
“搜迪斯內!”西裝男一臉敬佩。
“怪不得家主這次特地讓裕平少爺隨行,少爺深謀遠慮,屬下佩服!”
巖崎裕平嘴角勾起一絲笑容,旋即迅速收斂。
“讓你們準備的替代品,準備的怎么樣了?”
“已經差不多了,再過兩天,應該就能拿出成品來。”西裝男恭敬道。
“工藝上能做到什么程度?”
“這個……時間倉促,雖然是請我們國內的大師級工匠前來觀摩彷造,普通人絕對看不出區別來。
不過要是碰上某些精通此道的專家,還是有被識破的幾率。”
巖崎裕平不以為意。
“無妨,只要能瞞住一時,等我們回國,到時候自然塵埃落定。
別說那位李館長會主動替我們遮掩,就算他們事后發現不對,按照他們的官僚作風,也絕對不會聲張出去,而是吃下這個啞巴虧。
華夏有句俗語,假作真時真亦假,就是這個道理,呵呵!”
作為最被巖崎家主看好的嫡系繼承人,巖崎裕平心機深沉,自有他的過人之處。
對人性的把握,不遜色于那些族內的老狐貍。
“可是……若是將來事發,那個李海濤會不會出賣我們?”
“呵!那就等事成之后,讓他開不了口……”巖崎裕平眼中寒光一閃。
“嗨!我明白了!”
兩人用扶桑語交流著,卻是沒有立刻離開博物館,而是像普通游客一般,匯入前來參觀的人流,徑直來到了三樓的一處展館……
宮燈,華服,壁畫……稍微懂點歷史的人都能看出,這是一座唐朝時期的主題展廳。
“這就是佛頭嗎……”
巖崎裕平看著面前防彈玻璃罩內,在射燈照耀下仿佛暈開了一層玉色光澤的佛頭,眼神中有些莫名的色彩。
“少爺,這佛頭到底有什么驚人之處,值得家主一聽到它的消息,就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它?”
一旁的西裝男好奇道。
巖崎裕平瞥了西裝男一眼,嚇得他一個哆嗦,連忙低頭。
“對不起少爺,是我多嘴了!”
“無妨,爺爺畢生都在研究華夏文化,這佛頭在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眼中不過是個泥塑凋像。
但是在他老人家眼中,卻是價值連城。”
巖崎裕平澹澹說了一句。
其實,他心中又何嘗不好奇。
巖崎半藏,巖崎家現任家主。
從記事開始,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家主爺爺無比癡迷華夏文化,特別是唐朝時期的佛教文物字畫。
又或許是家族淵源的關系,他的書房中總是擺滿了各種華夏古籍和經書。
據說他年輕時,還曾經跟隨關東軍遠渡重洋來到華夏大地,趁著那個兵荒馬亂的動蕩年代,劫掠了大量的佛教文物帶回國。
再后來,更是世界各大古董拍賣會的常客,不惜花費重金從各處買下收藏。
在他看來,巖崎半藏的這種癡迷,簡直到了狂熱的地步。
如今,巖崎家地下寶庫中珍藏的華夏文物,甚至足以塞滿一座小型博物館。
那些想要爭奪家族繼承權的嫡系子弟知道家主的這個愛好,平日里沒少在這方面動小心思,想要取悅老爺子。
然而,雖然狂熱的搜集著這些文物,但是這位巖崎家的家主,卻是個典型的“喜新厭舊”的古怪收藏家。
那些好不容易弄回來的珍貴古董研究沒幾天就扔進地下室吃灰,幾年也不見得拿出來看一次。
反而是對世界各地的類似古物樂此不疲,仿佛是有著怪異的收集癖一樣,想將所有的古董收入囊中。
不過這一次,事情好像有些不一樣……
他現在還記得,那天自己拿著費盡心思得到的拍賣品名錄去討好老爺子。
當看到拍賣名錄中那件佛頭時,巖崎半藏臉上的震驚和激動。
就連不小心打碎了心愛的茶杯也顧不上,當即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買下這尊佛頭。
要不是他年事已高,經不住海上游輪的顛簸,他甚至都想要親自動身前往“嘉年華號”上參加那場拍賣會……
印象中,他從未見過平日里威嚴無比的老爺子如此失態。
加上后續突生變故,佛頭被華國警方繳獲,老爺子更是心急如焚,甚至不惜動用政治人脈,出動特工搶奪文物……
老爺子越是如此,就越是說明這個佛頭在他心中的非凡地位。
自己這次若是能順利帶著佛頭回去,必定能讓老爺子“龍顏大悅”,重重的在老爺子心中記上一筆!
正因如此,他才毛遂自薦,主動向老爺子領了這次的任務,來到華國。
只不過,見多識廣,手中藏品無數的老爺子,為什么獨獨對這個佛頭如此看重?
說不好奇,那也是假的。
或許,只有拿著這尊佛頭回到扶桑之后,才能從老爺子口中,探聽出有關這尊佛頭的價值所在吧……
“我們走吧!”
兩人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展廳。
然而他們沒有發現的是,沿路頭頂上的半球攝像頭“滋滋”的轉動著。
漆黑的玻璃罩中,紅光閃了閃……
巖崎裕平兩人離開了,而就在他們之前站立的位置對面,也站著一老一少。
帶著老花鏡的老者須發皆白,看著像是個學者,此時拿了一個放大鏡放在眼前,仔細觀察著眼前的佛頭細節處,嘴里不住的贊嘆著。
“明堂佛頭,歷經千年還能保存這么完好的玉石佛頭還真是少見。
這工藝和紋路……確實像是武周時期的作品,考古價值巨大啊!”
看著這尊栩栩如生的玉石佛頭,他身邊的年輕學者扶了扶眼鏡,也在仔細端詳。
外觀上看,這是一尊色澤黃白,造型古樸的白玉佛頭。
佛陀精凋細琢,雙目微閉,造型與普通佛像相差仿佛。
然而細看,外觀和表情細微處又與普通的佛頭有所不同。
普通佛像都是圓滿富態,滿面慈祥,可這佛像卻五官立體,嘴角勾起的笑容,跟蒙娜麗莎的微笑仿佛有異曲同工之妙。
初見時給人一種寧靜祥和之感,可看久了,突然就會發現不是那個味道。
等誤以為眼花再看,又恢復了寧靜祥和……總之就有些違和。
“導師,唐朝時期的佛像我也見過不少,怎么從來沒有一尊的造型像這尊一樣,那么……那么……”
年輕學者一時找不到什么詞來形容眼前這尊佛頭。
“那么俊美,對吧?”老者呵呵一笑。
“對!就是這個意思,這佛陀刻畫的這么帥,分明就是在撩撥女信徒嘛!
唐朝和尚,這么不正經的嗎?”
老者瞪了年輕學者一眼,然后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還別說,這回說不定還真被你說對了!
據我猜測,這佛陀,指不定還真的跟女信徒有點關系……”
“啊?”這回輪到年輕學者目瞪口呆。
“不是吧,難不成唐朝的那些個大和尚為了傳教,這么秀下限的嗎?”
“咳!那倒不是。”老者干咳一聲,指著佛像問道。
“你知道,這佛頭原本是放在明堂之中的,這明堂又是什么來歷?”
“這可難不倒我!咳!”年輕學者潤了潤嗓子。
“明堂佛頭,又被稱為武則天明堂玉佛頭。
這明堂又稱萬象神宮,是武則天時期在洛陽主要宮殿乾元殿附近建造的殿堂,供布政、祭祀、受賀、饗宴、講學辯論之用。
該建筑是唐朝歷史上的著名建筑,也是華國古代建筑史上少見的高大木結構單體建筑。
不過明堂建成7年后,即遭火災焚毀,后武則天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重修,僅僅是這次重修,就號稱日役萬人。
后來又在明堂以北修建天堂,據說堂前的大佛大到僅僅小拇指上就可以站上十人,可見這座建筑和大佛之巍峨。
可惜,這座建筑隨后便徹底毀于安史之亂,鮮有古物流傳下來。
而這尊所謂的傳世明堂佛頭,應該只是供奉在殿堂內部一尊相對較小的佛像上的。”
“嗯!功課還算做的不錯!”老者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既然知道,明堂是武則天所建,可知道武則天當年修建明堂時的一些秘聞野史?”
“秘聞野史?”年輕學者眼睛一亮。
“導師,原來你也喜歡看這個?
您是喜歡94版的《武則天》,還是99版的《大明宮詞》,或者是04版《無字碑歌》?
其實我比較喜歡的還是12版的《太平公主秘史》……”
導師:“……”
誰家考古學靠電視劇挖掘史料?
這家伙該不是喜歡看這些才報的考古吧?我當時怎么就瞎了眼收了這么個徒弟?
現在的九零后太難帶了……
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咳!差不多吧,既然你看過這些,那應該知道武則天的一些傳聞。
在唐代,武則天崇尚佛教,可以說自唐朝開始,佛教在中原才開始興盛起來。
武則天還曾因奉迎“佛骨”之事引起軒然大波,甚至不惜勞民傷財,大興土木建造明堂。
《資治通鑒·唐紀·天冊萬歲元年》中有這么一句記載。
明堂既成,太后命僧懷義作夾纻大像,其小指中尤容數十人,于明堂北構天堂以貯之。
怎么樣,想到什么了沒有?”
“明堂既成,太后命僧懷義……”
年輕學者看了看那佛頭,心中又把這段話念了一遍,片刻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臥槽!不是吧,導師你是想說,這佛陀的樣子,是照著那面首薛懷義的樣子捏的?”
老者笑了笑。
“這只是我的一種猜測,畢竟當時的唐朝文官集團掌握著筆桿子,對武則天極盡抹黑之能事。
所以對武則天的很多史料并不可信。
不過不管這薛懷義究竟是不是武則天的男寵,憑對方在明堂修建過程中的地位和貢獻,武則天給他弄一座佛像,倒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年輕學者目瞪口呆。
這……這特么的造個佛像緬懷面首,還擺在殿堂上天天看著……
啥愛好這是……
“薛懷義?有點兒意思……”
孟浪原本是在窺屏巖崎裕平,只不過無意中從監控里聽到兩人的對話,一時竟也聽得入迷。
畢竟愛聽八卦,這是人類的天性。
再加上那個巖崎家的一幫人三番兩次的死纏爛打,孟浪摸了摸下巴,只覺得這佛頭的瓜,貌似是越吃越大了……
薛懷義,京兆郡鄠縣人,唐朝武周時期幸臣。
據不可考的史料記載,其人身材魁梧,一表人才,得到千金公主(唐高祖女兒)推薦,成為武則天的首任面首。
此后薛懷義削發為僧,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以和尚的身份呆在了武則天的身邊。
后因監修白馬寺和明堂有功,冊封梁國公。
曾多次擔任行軍大總管,率軍擊退突厥進攻,授左威衛大將軍。
天授元年,檢校右衛大將軍,加號輔國大將軍,冊封鄂國公。
然而圣寵日衰,性情驕倨,火燒明堂,終引起武則天反感。
延載二年(695年),坐罪賜死,尸體送還白馬寺焚化……
要說軟飯有祖師,那么這位傍上華夏歷史上唯一一位女帝的薛懷義,絕對堪稱軟飯界不可超越的業界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