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杰,你有什么想要的嗎?”6月的最后一天,朱傳文向著自己弟弟問道,終究是到了朱傳杰也要離開冰城的時間了。
“沒了,大哥,這次有著玉卿和我一起,我也沒什么可傷感的!不就是換個地方上學嘛!”朱傳杰無所謂的說道。
“你小子,這話讓娘聽到了,你就等著挨揍吧!”朱傳文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還真是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不知道有一種愁叫鄉愁。
由于雙城官立中學堂直接被美國使館認同,朱傳杰和夏玉卿的成績也算是有效,等到了美國,兩人再進行一次入學考試,合格便可以在8月底直接入學了,這也是為什么這么早就動身的原因。
老朱依舊不知道從哪里又找來個黢黑的漢子,叫老燕,說是照顧傳杰在美國的生活。夏玉卿那邊,夏家同樣配備了一個老仆人,這次算是一行4人,沿著曲正乾之前的路前往美國,如果順利,在柏林還能見到朱傳武。
“好吧,那你和玉書好好說說話!”朱傳文看見夏玉書又來找自己弟弟,識趣的上了自己的書房,等等還有個人要見。
1908年的美國其實正處于一個平穩的發展期,現在由西奧多·羅斯福執政,說起來這人還是美國現在最年輕的總統,他的就任是由于總統被刺殺,41歲時任副總統他直接就任。
前幾年,西奧多·羅斯福還獲得了“托拉斯爆破手”的美名,原因就是在他第一個任期,先后以《謝爾曼反托拉斯法》為基礎,向40多家公司提起訴訟,解散了牛肉托拉斯、石油托拉斯和煙草托拉斯等,
除了反托拉斯,羅斯福這人的戰略眼光也很有遠見,他以施行積極的對外干涉政策而聞名,與軍事戰略家馬漢(海權論那個)、歷史學家布魯克斯·亞當斯提出了“太平洋帝國論”,在他們的觀念里,太平洋將會繼承大西洋的歷史地位,成為世界的主舞臺,而清國、美國則是這個大舞臺的中心。為了能夠在未來世界舞臺上發光發熱,美國,必須牢牢地控制著清國市場,必須在清國事務中占據主導地位!
而這一觀念,幾乎奠定了之后退還庚子賠款,清國人赴美留學的必然。
朱傳文不由的分析著如今美國的局勢,漢耀還真是趕了個好時候。
曲正乾在美國購置鋼鐵生產線的情況很是順利,在肢解托拉斯的背景下,美國鋼鐵也是開始了產業的切割,曲正乾順利拿下一條日產百噸的先進鋼鐵生產線。因為與清國合作,現在還真有那么點兒政治正確的意思,摩根旗下的財團很是將這個事兒宣傳了一番,頻頻登上報紙,有生意做,還能支持下自己黨派的總統,何樂而不為,當然這也是捕風捉影的說法,摩根在驢黨這個共同體中,頂多也是占著一部分話語話語權。
而在一樓,倆小情侶正在窸窸窣窣的說著什么,有著朱傳文的吩咐,倒也沒人打擾。
“傳杰,我后年也要去美國了!”夏玉書朝著自己這個剛剛訂婚的未婚夫說道。
兩小的訂婚是在傳杰畢業之后,由朱開山親自向著夏家提的,往后兩家就算是親家了。
“嗯,我聽說了,等你來,美國的事兒我基本上弄清了,到時候好好輔導你,你也讀大學。”朱傳杰像個男人似的向著夏玉書保證道。
“嗯,那咱就說定了!還有,你要是在我不在的這一年里找個洋人女朋友,看我咬死你!”
“不會不會,你大哥不是盯著我呢嗎?”趁著家里沒人,朱傳杰四顧了一下,電光火石間親了一口夏玉書,這突然襲擊直接臊的夏玉書奔奔跳跳的離開了瓷房子,也就兩年的時間,等得起。
朱傳文的書房。
“大哥,你在嗎?”朱傳杰輕輕敲了一下門,喊道。
“在,進來吧。”
“大哥,聽說你在匹斯堡還建立了一個漢耀的辦事處?”
“嗯,這也是我要跟你囑咐的事兒,如果有什么事兒,你直接將電話打到那里,那里能幫你解決的事情就幫你解決了,解決不了的會直接給我發電報。”朱傳文說道。
這辦事處的成立,主要是為了從這個美國鋼鐵的中心購買一些定制的精密儀器,眼下正是好機會,不薅點羊毛,實在太對不起這時間點了。
往后,在滬上、廣州、香港的辦事處訂購軸承等從歐洲國家購買的東西可以停一停,轉而開始向著商行開始過渡,漢耀旗下的面粉、味精、香煙也得開始向著這些地方傾銷,在面粉廠、味精廠的兩次擴建之后,關東三省乃至日本現在已經有些吃不下這些產量了,也是這利益不能最大化的原因,還有便是這貨輪總不能在海參崴停著。
“依蘭號”的航程是這這樣安排的,每兩月走一趟日本,也就15天的時間,再用45天往返一趟滬上、廣州、香港。
除了商行,三地的辦事處,現在也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橡膠產業的股票,起先這事兒是由于上次從美國商行購買橡膠進入朱傳文視野的,再根據這次曲正乾在美國的消息,汽車在美國,已經有很多了。
那么受這個影響,橡膠的漲價是必然的,朱傳文也是依稀記得那個壓斷清廷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傳文準確的向著自己在三地的辦事處發布了這樣的命令,并在之后,僅1908年會有著陸續20萬銀元的資金向著三家辦事處調配,這事兒之后會由谷庵升負責,他本人也將在年底左右調配好資金之后親自前往滬上坐鎮,一邊是開辟商行的渠道,一邊則是處理橡膠的事情。
說回兄弟倆的談話,朱傳杰此時還想和自己大哥說說未來的規劃:
“知道了,大哥,有事兒我會找你的辦事處,對于我的專業,我還是想從化學了物理兩個方向著手。”
“嗯,都是基礎,這事兒就這么定了,這次你去美國的時間應該很長,到時候大哥會在美國成立產業,在學業之余,你也學著做做那邊的生意吧。”朱傳文朝著自己弟弟說道,自己弟弟腦袋很是靈光,成天在學業上鉆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可是在商業上開拓一下,這也是第一次朱傳文向著自己規劃他的人生。
“大哥,這事兒我管不好吧。”聽到自己大哥對自己還有著商業方面的期待,朱傳杰頓時忐忑了起來,以前這事兒可是沒提過,雖然他自信在做生意這事兒上應該有著天賦,但是這些年看著自己大哥生意越做越大也就熄了這樣的心思,向著研究這方面邁進。想當初,在夏家的山貨鋪子,朱傳杰可是學的最好的。
“不會給你太多的,但是這部分也無可避免,你是我親弟弟很合適在美國替我和漢耀出面,美國以商業立國,當美國漢耀做到一定的程度,你也就有機會參與進去一些高端的聚會,也能得到更多的消息,這一點對于冰城未來的發展很重要。還有你看老楚、光廷這兩人,在研究和掌柜不也當的挺好的嗎?”朱傳文詳細的朝著自己弟弟說道,普通的清國學子和一個有著產業撐腰的企業家兩種人。
單從漢耀來說,從1905年起,冰城漢耀也不過發展了3年半的時間就達到了這樣的規模,那么從明年或者后年,開始起步的美國漢耀呢,對于這個,朱傳文可是也在開始考慮布局。橡膠、塑料、棉布,如果說具體的事情記不清的話,他腦海中可是有著不少來自未來的設計樣式。這些,足夠依托三種原料在美國建起來一個輕工業的品牌,說到底,大方向還是朱傳文在把控。
“知道了大哥,那我看看還能不能再修一門商業管理。”現在的朱傳杰還有點兒鉆牛角尖,覺得很多事情都要在書本中獲取。
對于這事兒,朱傳文倒也沒阻止,想學就學吧。
“對了,大哥我這學校的事兒,去了直接找曲掌柜嗎?”
“嗯,老曲那邊走的美國鋼鐵的路子的,幫你和夏玉卿拿到了兩個學校的入學申請,一個是哈佛,另一個則是在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不過相比于哈佛,我覺得你更適合去哥大。”
“大哥,怎么說呢?”其實在朱傳杰的心里還是更加傾向于哈佛,可能和冰城有點關系。
“后年夏玉書不是也要去美國嗎?巴納德學院是美國一個在哥大下屬的女子本科學院。”朱傳文說了自己的原因,人生在世很多事兒都是需要取舍,還有如果朱傳杰能順利進入哥倫比亞大學,往后這魚夏玉書說不準還能成為同學,一起在美國讀書,如果選在哈佛,那這就可能會出現兩地分開的情況。同樣,傳杰去了哥大,那么朱傳文也會吩咐在匹茲堡的辦事處逐漸往紐約遷移,為之后美國漢耀的籌備做好前期工作。
當然這一切暫時是不著急的,這一兩年的時間里,冰城還有著更重要的事兒做,武器的生產線是怎么也得搭起來的。
“這樣啊……”朱傳杰也是取舍著。
朱傳文看自己弟弟在考慮,也就沒打斷他,自己這個弟弟現在其實已經可以當做是一個大人來看待,在中學堂的一番言論實屬驚到了朱傳文,也驚到了所有學生和家長,這事兒也是讓朱傳文忙活了一下,等等見的人也和這件事兒有關。
“我去哥大吧,如果能通過入學考試的話!”
“嗯,也是個挺好的大學。”朱傳文附和了一句,如此,那便是沒什么問題了。
兩人正暢想著未來的大學生活,朱傳文這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倒是讓朱傳杰很是吃驚,怎么總感覺自己這個哥哥也上過大學呢?但是隨即,又覺得,自己哥哥可是能用報紙判斷天下大勢的人物,沒去過美國,一本書卻寫的感同身受,不能以常理看待,這在朱傳文口中的大學生活也開始讓傳杰向往了起來。
“傳文少爺,門口有個姓翟的先生前來拜訪!”傭人敲開的朱傳文的書房朝著兄弟倆說道。
“傳杰,你要債的來了,這事兒你可給翟先生惹下了大麻煩!”
這內斗向來是免不了的,小小的官立中學堂的也是如此,朱傳杰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學生們聽的也是熱血沸騰,但是也給中學堂監督翟敬仁惹下了不小的麻煩,這也是朱傳文今天等的那個人。
兄弟倆在客廳見了這位昔日的中學堂監督,一見翟敬仁,朱傳杰就低下了頭。“先生,對不起!”
“哈哈,傳杰,聽說你明天就要啟程前往美國了?”翟敬仁倒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自己這也是受了無妄之災,但好在,還有著這惹事精的哥哥給自己兜底不是?這才免除了自己受牢獄之災,一家老小吃不上飯的窘境。
“翟先生,你就讓這小子給你賠個不是,也是怪我之前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兒,讓先生免職,差點身陷囹圄,也是我管教不嚴了。”朱傳文也是適時的說道,翟敬仁免職了,就因為這朱傳杰一番辮子言論,這個事,清廷一如既往的看的很重,直接由濱江府學正就地免職,還治了個管教不嚴的罪責,最后,還是朱開山那邊直接見到濱江府同知,才算是免去了牢獄之災。
現在,翟敬仁受朱傳杰的道歉也是應該。
至于這次前來,也是朱傳文給翟敬仁遞的消息,這事兒總會讓朱傳杰知道,也算是朱傳文向著自己弟弟上的最后一課,如果做事不考慮后果,就會傷害到自己身邊對自己好的人。
三人落座,朱傳杰也才知道自己到底給翟先生惹下了多大的禍事兒,如坐針氈。
“翟先生,看來這女中的事,你得幫忙擔起來了!”朱傳文朝著翟敬仁說道,現在的鮮兒安心養胎,這女中正好缺一個管事的人。
“朱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也是感謝朱開山大人為我解決了這后顧之憂,但是我在女中當任課教員還行,當監督,哦對,在女中是校長,我覺得還是不妥。”翟敬仁推脫著說道,這自己當女中的校長說出去還真有點怪怪的。
“翟先生,你先別急,等我說完之后,你再做決定也不遲。從今年9月開始,女中會正式改名漢耀中學,不止招收女孩兒,還會招收來報名的男孩。還有,往后漢耀中學可不是現在這一所中學了,7所小學會在7月底同時竣工,你除了是漢耀中學的校長,還肩負著下屬7所小學校長的任命權,這事兒你還是再考慮一下。”朱傳文說道。
漢耀女中當時建設的規模就很是宏大,以朱傳文的推算,大概能容納近3千人的學生上課,學校之中,在寒士計劃啟動后,這1萬個銀元除了7所小學的建設,更多的則是啟動了女中的二期擴建,5層高的宿舍,教學樓,一一拔地而起。
而且,寒士計劃雖然交給了工會實施,但之后的管理交給喬洪國管理還是有些不妥,冰城的工人越來越多,一個人管的事兒越多,這分心越多,最后一事無成。朱傳杰這小子這次也算是辦了件兒好事兒,翟敬仁被濱江府學正免職了,但正好能來漢耀,給朱傳文看著這個教育工作。
女中的任課的事兒翟敬仁做的很好,也沒有區別對待,教的東西都是中學堂一樣,對于這一點,鮮兒和朱傳文都很是欣賞,再加上翟敬仁搞教育多年,肯定是有著自己的心得,干這事兒再合適不過。
“朱先生,那譚校長?”翟敬仁此時很是疑惑,自己當校長了,那朱傳文的媳婦去干什么,如果沒了鮮兒身份,那學校往后的撥款?雖然現在朱傳文餅畫的挺大,但是翟敬仁見過太多這種說的轟轟烈烈,但實際卻虎頭蛇尾的事兒了,尤其是這種純投錢的事兒。
“你是擔心撥款的事兒吧。”朱傳文一眼就看出了之后翟敬仁的擔心,鮮兒會是漢耀在教育方面的負責人,還是掌柜,最早,也只能在1年后接任,所以,中學和小學還是先教給翟敬仁管著,就是鮮兒最后接手了,也是只管錢。“明年吧,鮮兒還會是漢耀教育方面的掌柜,這事還歸鮮兒管,只不過這一年,你得把事兒挑起來,還有,女中現在的那些女人都是保險隊隊長夫人,也是在那里發揮發揮余熱,就別辭退了,有她們在,這孩子們的住宿,吃飯我還挺放心的。”朱傳文又是交代了一番女中那些人的身份,似乎是已經確定翟敬仁要出任校長了。
此時的翟敬仁心里也是天人交戰了一番,小學、中學,漢耀先清廷一步已經建立的完整的現代教育體系,自己這半生的理想也終歸是實現了,激動、開心、意外充斥心間,“朱先生,看來我就要改口叫東家了。”
“叫什么都行,哈哈。”朱傳文知道,翟敬仁這就是同意了。
兩人的交談很是愉快,明天翟敬仁就可以去女中入職了,原本就是女中的國文先生,頂多就是鮮兒再出一次面,把校長的職務交接一下。
翟敬仁走了,朱傳杰倒還是耷拉著腦袋,“傳杰,這事兒還是你欠考慮了,往后做事,記得認清楚后果,還有你也別嘆氣了,這還是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傳杰聞言這才有了點精神,但還是有那么點強顏歡笑的意味,終究是自己差點讓自己先生遭受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