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傳文從獵人部門總部再回到瓷房子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傳文哥,你回來了啊。”鮮兒迷迷糊糊被朱傳文吵醒,帶著睡意問道。
“是啊!小滿呢?”朱傳文看著3樓主臥原本擺放著嬰兒床的地方空空蕩蕩。
“在娘房間呢!”
孩子小的時候最難帶,半夜總會醒個一兩次。即使朱家在冰城跺跺腳能讓冰城抖三抖,但是家風沒變,可以說還有些樸素。孩子自己帶,并沒有借奶媽的手,傳文娘在朱開山住到濱江府保險隊總部指揮指揮樓的時候,當奶奶的也會將小家伙帶過去照顧,就是為了讓公母倆晚上睡個好覺。
已經八個月的孩子能吃些牛奶了輔助,鮮兒也是輕松的休息一晚。
“那就好!”朱傳文剛才進來有些小心翼翼,現在也是動作麻利的脫起了衣服,躺了下來。
鮮兒也是扭動著身子,依靠在朱傳文的臂膀里,又安心的睡了過去。
其實有時候生活就是這樣,平平淡淡,沒有急不可耐與真刀真槍,更多的是相互依偎的陪伴……
只是鮮兒不確定,這樣獨占朱傳文能到什么時候。
冰城公議會辦公室
貝爾格作為如今冰城的公議會會長,心底里除了對外有些不順之外,在冰城倒也過的舒適。
放手漢耀幫忙治理,也是他來冰城之后假借與安德烈妥協從而自己試驗的一套方法,至少這是從英國治理印度學過來的,有著朱傳文的幫助,冰城的大小事務算是井井有條的處理著,他也算是耕種出了果實,受到了尼古拉二世的嘉獎。
他倆今天晚上聚集在一起,便是在討論著如今北滿的局勢,俄國的戰略部署。
俄國輸了日俄戰爭,相應的也是輸掉了自己尚未完全實施的計劃,如今在平穩過渡了一年之后,有些地方出現了不同的轉機。
“將軍閣下,最近間島地區越來越亂了。”貝爾格搖晃著手里的伏特加,朝著安德烈說道。
“聽說了,看來和之前那樣和稀泥也是時候停止,輸了俄日一戰,國內之前制定的計劃已經完全沒有了實施的空間。”安德烈說道。
間島問題,這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關東爭論最為激烈的地區,甚至這個問題一直延伸到了建國初期。
一點點彈丸之地,為何一直處于爭斗呢?
俄國人,便是始作俑者。
清國的關東三省其實早在俄國人的戰略部署之下,逐漸向著不利于清廷的情況發展,為什么遼闊的東三省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除了奉天省連著渤海,剩下的地區連個出海口都沒有,這就是俄國人的策略,封死清廷!
這是俄國人慣用的招數,此時的北歐地區,同樣如此,比如那個一戰之后損失了70領土的奧斯曼土耳其,也被俄國人不斷的封鎖著部分地區。
說回關東,原本,清廷擁有著東北地區通向日本海的出海口,進入1860年后,軟弱的清廷無能、也無法阻止西方列強發動鴉片戰爭對中國進行侵略。
借助這個有利時機,沙俄實踐著自己的“黃俄羅斯”計劃的第一步,利用不平等條約強占了中國東北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其中利用強占了烏蘇里江以東四十多萬平方公里的中國領土,在劃分邊界時,俄國把中國的圖們江和圖們江以北的數千公里海岸線全部劃歸俄國,完全封死了中國通向日本海的出海口。
這也就導致后期,關東三省也僅有奉天省內有著朝鮮半島另一側,渤海的出海口,而日本海一側,連個港口都布置不下來。
安德烈所說的計劃,便是這個“黃俄羅斯”計劃,這也是為何日本打贏俄國之后,國內一些人彈冠相慶的主要原因。
自以為趕走了虎豹,但是卻不知又來了豺狼。
“我已經決定向皇帝陛下建議,停止這個黃俄羅斯計劃,日俄戰斗的失利已然造成了沒有這個計劃發芽的溫床,對于此,會長閣下怎么看?”安德烈問道。
俄國布置在冰城的兩個軍、政領導人級別算起來已經很高了。那是因為除了冰城這個俄國遠東鐵路的重要節點,他倆釘在冰城,還負責著整個北滿地區,俄國的戰略意圖。對于沙俄在遠東的布局,他倆的建議起著至關重要的重要作用。
“我同意,原先歐洲的態勢穩定,我們還可以騰出手攻略遠東。但是現在,還是得緊著歐洲的態勢,我們做好支撐、輸血就好!聽說將軍閣下已經開始著手向著漢耀購買槍械?這可是我們在遠東發展的一項重要成果,我想皇帝陛下看到這樣的消息,肯定會對將軍閣下大家贊賞!”貝爾格笑瞇瞇的說道,這也是他給尼古拉二世報上冰城治理成果之一,在他看來,他對朱傳文的放權是漢耀能制造槍械的重要原因,遠東地區的制造能力提升了很高的標準,已然能給俄國的歐洲核心輸血。
“恩,那我倆聯名上報吧!倒是可惜了黃俄羅斯計劃,要是日俄戰爭贏了,這里將會是帝國除了歐洲之外第二個核心!”安德烈說道,頓了頓,“放棄間島地區我們的爭斗,將清國人推到前臺,讓他們和日本人斗吧。”
如今,俄國妄圖把勢力深入到整個東北以及朝鮮半島,以此來“完美”地實現“黃俄羅斯”計劃實施不下去,對清廷關東的蠶食也就胎死腹中。
在盯著這個點沒有任何意義,甚至可以說有些費力不討好,還不如讓清廷和日本人斗,也算是分散了一部分俄國人在這個地區的軍事壓力。更何況,現在間島以東的朝鮮境內,出現了一伙兒朝鮮義軍在與日本人打著騷擾戰,一個位于清、俄、日之間的緩沖區好似在慢慢形成。
安德烈樂意當一把推手,至少表面上穩定住了北滿地區的局勢,讓盤踞在遠東的軍事力量有著充裕的精力能盯著歐洲地區。
說回間島地區。
為什么在這個時期一直有爭端呢,還不是朝鮮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袁世凱在朝鮮當過正經的實權者,這人也確實把朝鮮收拾的夠嗆,至少在那幾年內服服帖帖,不過在后來抱上俄國人大腿之后,親俄的朝鮮人就開始朝著間到地區農墾,被俄國人當了把棋子。
“安德烈將軍,這朝鮮義軍的裝備也是你提供的?”貝爾格若有所思的問道。
“我沒有,不過,不是你提供了一部分?”安德烈卻是納悶的問道,倆人都是有著對方的眼線。
“那就奇了怪了,這朝鮮義軍這股勢力現在就在間島以外的朝鮮境內活動,都是莫辛甘納,我還以為是將軍閣下的手筆。對此,日本人已經對冰城的領事提出了抗議。”貝爾格這次算是說的真心實意,這兩年冰城沒必要操心,但是冰城之外,他作為實際指揮人的蒙務機關在北滿并不順利,甚至可以說整個北滿,已經和日本人在白熱化的爭斗,但是總是吃虧。
“抗議?會長閣下,這兩年蒙務機關可是被日本人打掉了不少情報點,這個事兒我想你對于遠東司令部也不好交代,我想你會想辦法解決的是吧。”安德烈平淡說道。
“那我覺得漢耀的武裝力量能很成為這次的替罪羊,如今他們的規模與將軍閣下的守備部隊差不多,還擁有不少的重型武器。”貝爾格誤打誤撞的找到了罪魁禍首,也是開始防備起了越來越龐大的漢耀武裝力量。
“可以,反正這只武裝力量也算是隸屬清廷,就讓他們和日本人面對面吧。”安德烈也沒什么可惜的,扶持這一股軍事勢力,就是為了平衡黑省范圍內俄國大規模撤軍的問題。
“那就行,我就這樣知會日本了!”貝爾格笑著說道,“對了將軍閣下,我倆是不是應該再上報皇帝陛下,讓駐京城的俄國人領事幫清國人一把,確定間島的主權?”這就是火上澆油了,將保險隊推到前臺,在從主權上確定隸屬清國,日本人肯定會著急,貝爾格這樣決策著。
“我覺得可以。”安德烈也是同意了這上書的第二個方案。因為他也覺得相比清國,日本人更不安分。也或者說此時的清國,已經衰退到沒人拿他當一回事兒的地步了。
兩人都沒有糾結朝鮮義軍莫辛納甘的事情,槍械倒賣這種事兒倆人都知道不能深究,這里面牽扯著在遠東大部分將軍的利益。
反正替罪羊是找到了。
“將軍閣下,我還有個問題,漢耀的槍械能一直為帝國提供嗎?你知道的,大規模的槍械流出對于遠東的局勢有著不穩定的發展方向。”貝爾格也是問道,雖然冰城能造槍了對他治理下的冰城是件好事兒,當時同樣也是個炸彈。
“我覺得可以考慮,漢耀的槍械質量很好,在先進程度上已然和我們軍工廠制作的優等品不相上下。而且勝在便宜,一點國內用不到的原油就能換,這項決議已經被財政大臣批準,我會和朱傳文討論,加大采購力度。”
“但是,那這個朱傳文是怎樣的想法,他的兵工廠會不會擴建?對了,我的冰城市政可是沒錢!”貝爾格趕緊將自己甩開,功勞是大家的,但是出錢的話,就有些不太現實。
“我會讓他就范的,”安德烈瞥了一眼這個胖子,典型的有好處沖過來,沒好處縮到最后。
“那就好。還是將軍閣下眼光卓越。倒是可惜了那個計劃,如果贏了,這將是帝國第二個核心。從漢耀的發展來看,這個清國人的確富有創造力。”貝爾格又提起那個計劃,顯得有些惋惜,如果早早使用英國治理印度的辦法,或許遠東也會成為俄國的印度,這供血力度大多了。
“是挺有創造力的,但是還得看領導的是誰。一只狼領導一群羊,和一只羊領導一群狼是截然不同的效果。”安德烈的語氣中對于朱傳文再次給了很高的評價。
“所以,將軍閣下的從一群羊中選出了一只狼當領頭人,只是不知道這只狼會不會像狗一樣忠心?”
“貝爾格會長,忠心?我是軍人,你卻是政客,在政客眼里利益不才是最重要的嗎?”安德烈并不傻,從頭到尾他都覺得自己并沒有收服過朱傳文,所以,倆人的交往一直在以利益為核心。從小在一個貴族家庭中長大,對于這樣的事情,他看的比誰都透徹。
“將軍閣下心中有數就好。”貝爾格干笑了幾聲。
兩人算是結束了這次的話題,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當朱傳文醒來,秘書就將信兒傳了過來,說是安德烈想見他,就在安德烈的司令部。
梳洗一番,朱傳文悠哉的坐著馬車前往。
“將軍閣下。”
“朱先生,聽說你從俄國訂購的火電廠設備到了?”
“這還得感謝將軍的支持。”朱傳文笑了一聲,脫下大衣掛在了衣架上。
“那就好,這座火電廠你要布置在哪里,貝爾格可是很緊張,生怕影響了他電廠的生意。”安德烈這次也是選擇了和貝爾格站到了同一戰線,這算是敲打了。
“將軍,我還是布置在草原上吧。”朱傳文聞言嘆了口氣,像是有些失落。
“那就好!”安德烈露出了微笑,他就喜歡這樣與聰明人交談的方式,都是文明人,就不用槍炮威脅了。“還有,聽說你父親現在算是整個黑省的軍事長官了?”
“算不上,將軍閣下,清廷的編制很復雜……”朱傳文不知道安德烈怎么提起了這個事情,按道理這算是老黃歷了。
“也是,不過又件事情得交給你去說服你父親,延邊府的間島伱知道吧!”
“知道。”
“我需要你的武裝力量在那里大規模的屯軍,當然作為交換我們也會幫助你們拿到間島的主權。”
朱傳文考慮了很久,略作為難,“將軍閣下,這個你知道的,我們的武裝也僅僅有著幾千人,大規模駐軍,根本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擴軍啊,你漢耀這幾年不會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了吧。”安德烈說的很輕松。
“但是……”
“有什么要求!”安德烈打斷了朱傳文的話,直接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那個,將軍快人快語,我需要銅,大量的銅。”
安德烈裝作猶豫了一下,“可以,但是我需要你們接著用槍械換!還是那個價格,銅的價格我也會放低,讓北滿的銅礦開采場為你供貨。”
“將軍,我還需要銅礦的冶煉技術,我也可以用槍械換。”朱傳文順著桿子往上爬。
“可以!”安德烈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他知道漢耀現在是有著渠道從美國買設備的,與其如此,不如順水推舟。
“將軍閣下,我會盡量說服我父親,爭取早日擴軍。”朱傳文的話沒有說的太滿,但是安德烈知道這卻是朱傳文一直的說話風格,事情永遠辦的漂亮。
“那就靜候朱先生佳音!”安德烈這次算是笑了。
從安德烈的辦公室出來,朱傳文直接前往了濱江府保險隊指揮樓。
而安德烈看著自己將兩件事兒辦成了一件事兒,心里也是有點得意。
這該死的雙贏!
保險隊指揮樓
朱傳文找到朱開山的時候,老朱正在訓練自己的直屬力量,寧少安經過這次跟著朱少芳剿匪,真的是變了很多,不再以自己的功夫為傲,開始切實的了解起了戰爭。
甚至萌生了當個炮兵的念頭,這東西實在是太過于震撼。
但是又被朱開山踹了兩腳,昨天晚上拉著寧少安聊到了半夜。
偵察兵,小規模特種作戰,斬首戰術,這些從朱傳文哪里聽來的名詞兒虎的寧少安愣愣的,再次燃起了熊熊斗志,就是眼圈有點黑。
“爹,有事兒和你說!”朱傳文拉著朱開山直接進了作戰指揮室。
“咋了?”朱開山一進門就扯著個大嗓子,自己兒子不用那么靦腆。
“兩個事兒,一是俄國人想讓我們擴軍,大規模的駐扎延邊府。”朱傳文指著地圖上的一角說道。
老朱看了眼自己兒子指的位置,心下了然:“俄國人這是想讓我們和日本人直接對上啊,拿我們當槍使?”
“有點,但是這樣,其實也和我們的想法有點契合,我的意思,將朱少芳放在這里,大炮直接對著對面。”朱傳文有些激動,奶奶的,這次俄國人算是鉆進了他朱傳文的肚子里。
“你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但是俄國人不會一直這樣將港口租借給我們,我得為漢耀考慮!”朱傳文說的義正言辭,為什么幫朝鮮義軍,給日本人添亂固然是一方面,但是更重要的,打通黑省和海洋上的直接接觸才是他最為核心的目的。
費勁心機的讓朝鮮義軍在鳳山一帶活動,目的就是在往東的那些港口,當紅色閃耀的俄國的時候,俄國人能不能繼續租海參崴的港口可說不準,而朝鮮地區,越過延邊府,那里在后世可是有著紅色朝鮮幾個依托深水港口的經濟特區。
那里是朱傳文為漢耀的物資出口,尋找的新方向。
當然,在時機不成熟的前提下,如今的日本海可是日本人的后花園,貿然建立港口,都是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等于直接將錢往大海里扔,但是總是不失于布下的一手棋。
朱開山想了半晌,看著這新畫的地圖也著實不爽,他年輕的時候,這些可都是自己的地盤,也是深深吸了口氣,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