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5月12日,太陽升起幾小時后,紐約依舊籠罩在一層淡淡的海霧之中。此時,遠道而來的“飛云號”,在一般蒸汽船的拖曳下,正緩緩地靠岸停泊。
“到紐約了!”
魯安學和所有的留學生一樣,早早的就聚集甲板上,他們好奇的張望著紐約。
這是他們第一次抵達真正意義上的外國——南華,其實和中國差別不大,那里到處都是華夏人。
但是現在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真正意義上的外國。
他們注定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當“飛云號”靠港時,碼頭上盡是一片混亂。
除了“飛云號”之外,還有很多從歐洲過來的移民船,現在正是愛爾蘭大饑荒最嚴重的時期,對于饑腸轆轆的愛爾蘭人來說,美洲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不過當這些面呈菜色的愛爾蘭人來到碼頭上時,迎接新來的愛爾蘭移民卻是本地人扔的西紅柿和雞蛋、石頭的熱烈歡迎。
“滾回愛爾蘭去,你們這些愛爾蘭豬!美國是美國人的美國……”
諸如此類的喊聲在碼頭上回響著,對此,船上的留學生無不是一片茫然狀,這似乎和他們的想象不同。
“就是本土美國人協會的一群流氓而已!”
菲爾德感覺有點兒跌份,特意解釋道。
“在美國人,每一個人都是美國人,根本就沒有什么本土美國人,你們放心絕大多數美國人都是熱情友好的……”
很快,留學生們就感受到了美國式的熱情——他們一下船,港口的政府官員,就像是對待愛爾蘭人一樣,直接攔住了這些人。
“按照美國的法律,如果你們要進入美國的話,就必須在參軍報名表上簽,和那些人一樣!”
盡管對于這一船東方人的到來很是詫異,但是海關的官員仍然像對待愛爾蘭人一樣對待他們——在發給他們居留證的同時,必須同時強制在參軍報名表上簽字,聯邦需要士兵,那些愛爾蘭移民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于是幾乎在紐約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一船愛爾蘭移民剛剛踏上港口的土地,就被命令同時在移民文件和參軍報名表上簽字,然后領軍服武器,直接被送上去田納西前線的船作炮灰。
“先生,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法律!”
塞勒斯·菲爾德大聲質問道。
“這是剛剛總統剛剛頒布的……”
不等官員說完,塞勒斯·菲爾德就大聲說道。
“我是塞勒斯·菲爾德,你肯定聽說過我的名字,你不要拿對待那些愛爾蘭人的方式對待他們,他們是來美國的留學生,根本就不稀罕你的那個什么居留證。”
“塞勒斯·菲爾德先生!”
海關官員顯然聽說過他的名字。
“這是總統的命令。”
“相信我,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資格去白宮去見林肯!先生,如果你想引起新聞界注意的話,如你所愿!”
在塞勒斯·菲爾德這個“地頭蛇”的堅持下,那名官員看著那些年齡各異卻衣冠楚楚的東方紳士,立即不再懷疑了。
確實,不能用對待愛爾蘭窮鬼的方式對待這些紳士,無論是任何地方,人們總是先敬衣冠后敬人。
“歡迎你們來到美國!”
這一陣衣冠楚楚的東方人出現在碼頭時,立即引起了別人的側目,甚至就連同那些扔石頭的美國人都留了手,這可是一群紳士。如此一來,倒也讓那些剛下船的愛爾蘭人松了口氣,不過他們仍然要在參軍表上登計,一個登計簽名喜提炮灰的愛爾蘭移民問他的同伴。
“你知道我們是去哪里?”
“聽說是田納西吧?”
“你說他們是不是馬上就給我們吃的呢?”
聽著愛爾蘭人的談話,看著那些面黃肌瘦、衣衫破舊的愛爾蘭,陳杰等人的腦海中所想到的卻是自己,一年前,當他們剛剛抵達南華時,似乎也是這副模樣。
而現在呢?
看看映入眼簾的紐約,看著港口邊的一棟棟五六層的高樓以及泊在泊位上的蒸汽船,他們的神情卻是嚴肅的。
這么一陣東方紳士的到來,注定是要在紐約引起轟動的,甚至當他們步出港口時,就引起了一位攝影師的注意,他立即用照相機拍下了一副照片。只不過,就連同這位攝影師,也不知道他的這張照片意味著什么?
照片上的人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華夏的過去和未來。
當天,紐約幾乎所有的報紙都報道了這些中國留學生的到來,當然,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到來意味著什么,更多的只是圖著新鮮。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在紐約的一家旅館里,一身洋裝的濱田彥藏在看到這篇報紙時,頓時驚呆了。
“中,中國向美國派出了留學生!”
濱田彥藏是日本歷史上頗有名氣的人物。1850年,濱田彥藏在船從江戶回家的途中,遭遇了暴風雨。在漂流過程中,他得到了一艘美國船只的救助。因無法回到閉關鎖國的日本,濱田彥藏被迫在美國生活了八年。
1859年6月,濱田彥藏以美國領事館翻譯的身份,重新回到日本。但因當時日本正值“安政大獄”的高潮,濱田彥藏本人處于被攘夷派志士盯上的狀態,不得已又返回了美國。后來在他的朋友、時任美國國務卿蘇厄德的推薦下,還得到總統林肯的接見,成為了唯一見過林肯的日本人。
盡管他見到了林肯,但卻無助于解決他的困境——找不到工作,無力糊口,不但他如此,和他一起“逃出日本”田邊一郎也一樣,他們都是被攘夷派志士盯上,不得不逃出日本的,可歷盡千辛萬苦來到美國,在生存問題上就犯了難。
“哎呀,到底還是中國啊!他們居然這么快就派出留學生!”
田邊一郎盯著報紙,語氣里充滿了羨慕。
“真不知道,江戶的那些該死的家伙,要是知道這些,會作何感想,他們就不知道,現今世界,想要立足于世,就必須求學于西洋嘛!現在,就連中國也在學西洋之學啊!”
“是啊,這才是中國啊!中國真的是讓人敬佩的國家啊!居然斷然向西洋派出了留學生!”
驚愕間,濱田彥藏對身邊田邊一郎說道。
“田邊君,我們去拜訪一下他們吧!”
“拜訪他們,他們會見我們呢?”
田邊的問題,讓濱田彥藏笑道。
“他們為什么不見我,我可是連林肯總統都見過!好了,我們去他們住的地方拜訪他們吧,不過,我雖然小時候學過南京話,可現在都忘得差不多了,田邊君,你呢?”
“我,可是可以寫漢詩的!”
田邊一郎大笑道。
“我們去拜訪一下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