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德七年,十月十一日。
清晨,當陽光照耀在烏拉圭河西岸,驅散河上的那片宛如精靈般的河霧后,身為第五浮空聯隊長官馬光明已經穿上了一件飛行夾克——一件深褐色馬皮夾克,他的頭上戴著一頂沒有骨撐軍帽,腰里還挎著把轉輪手槍,從帳篷里走出來后,他就打量著這片飛艇場。
所謂的飛艇場,其實就是一片在烏拉圭河西岸草原上的一大片曠野而已,這片曠野在幾個月前,被飛艇部隊選擇中作為臨時飛艇場。附近都是由飛艇部隊的官兵駐守,連帶著周圍一大片草原都是軍事禁區。
不過也就是一個臨時飛艇場而已,在部隊是進駐之后,就是忙著施工。眼下飛艇場里的所有設施都是戰士們花了一個半月時間打造出來的,在飛艇場之中,最重要的是系留塔以及配套的各種庫房和檢修工場。
相比于什么軍官宿舍啦、宿舍之類的,這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包括馬光明在內的軍官都是住在帳篷里。
飛艇場最重要的設施是地勤設施,除了系留塔之外,還需要建立各種庫房——氫氣鋼瓶以及氫氣回收機、汽油、彈藥再加上各種零件的備用件都需得分開存放,不僅如此,還需要分散放置,以保證即使是發生意外,也不至于影響部隊的戰斗力。
在所有的設備之中,氫氣鋼瓶看似是最危險的,可是實際上,它的危險程度差不多也就是和彈藥差不多,畢竟,鋼瓶嘛,除非是被子彈或者炮彈擊中,否則基本上都是安全的,不過為了保證部隊的戰斗力,所有的備件分批的存放在多個倉庫當中,每一個小倉庫周圍還得用沙袋壘個防爆墻,以免爆炸時波及周圍的設施。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什么?
就是那個看起來和體育場差不多的檢修廠——飛艇每次完成飛行任務后,都需要馬上進行保養和檢修,看起來像是座椅一樣的臺階,就是地勤檢查氣囊以及發動機等設備的區域。
可以非常肯定的一點是,在過去的這些年里,大明的飛艇部隊并不僅僅只是表面上擁有了六個強大的浮空聯隊,更重要的是什么呢?是形成了一套科學的運行管理體系。
其實,飛艇看似制造、使用成本都低于軍艦,但是沒有強大的工業實力,沒有可靠的技術人員以及工程師,充滿可燃氣體的飛艇對自己人可能會比對敵人更危險!
今天是浮空部隊出擊的時候!
每一艘飛艇下方面,都有地勤官兵駕駛的卡車小心翼翼的在往飛艇上裝著炸彈……這應該是最危險事情了,盡管炸彈的保險沒有解脫,可是誰也承受不了什么意外。
在馬光明乘車來到飛艇起降區后,副聯隊長武成揚趕緊暫停了手頭的工作,不等他行軍禮,馬光明就問道。
“還要多長時間可以出發?”
武成揚連忙報告道:
“長官,部隊已經完成起飛前的例行檢查,裝彈也基本完成,全隊七十二艘飛艇當中已經有五十六艘準備就緒!最多二十分鐘,部隊就可以出發!”
微微點了點頭,馬光明說道。
“準備好就出發吧!這次,咱們要好好的給他們上一課。”
盡管普法戰爭之中大明的飛艇橫空出世,簡直亮瞎了世界各國軍方的狗眼,英、法、俄、奧等國陸海軍雖然裝備了大量的飛艇,但他們對于飛艇作戰的使用,卻有很大的局限性,他們只是把飛艇用于偵察啦、轟炸啦,再要不然就像扔扔航空飛鏢。
總之一句話,完全沒有一丁點的創新。
軍隊,也是一個需要創新精神的地方,尤其是戰爭更是如此,只有擁有創新精神的軍隊,才有可能打贏戰爭。
這一點,大明軍隊肯定不出意外是具有創新精神的。
為什么在戰爭爆發之后,法國和俄國都要求大明派出軍事顧問的原因,他們就是想通過向大明學習,來掌握更多的飛艇戰技術。
甚至就是現在,在戰爭爆發之后,包括英國、美國在內的不少國家,也都派出他們的觀察團過來,就是想要親眼看看大明的飛艇是怎么玩的。
就像現在,在第五聯隊的英軍觀察員,就是帝國保安局的老熟人——布萊恩少校,早在去年,布萊恩就已經上了帝國保安局的監探名單。
當然了,作為“友邦”在戰爭之中,提出派觀察員的要求,大明肯定是不會拒絕的,就法國觀察員可以隨同巴西艦隊一同南下一樣,只要沒宣戰,就是友邦。
除了布萊恩之外,同行的還有一位來自美國阿瑟麥克阿瑟上尉,作為駐大明武官的他盡管剛剛來到大明,但是他仍然要求隨軍觀察,而身為陸軍軍官的他,并沒有隨同陸軍,而是主動要求隨同飛艇部隊觀戰。
“他們會同意我們上艇嗎?少校?”
又一次麥克阿瑟有些擔心的看著那位馬光明上校。
“他們有拒絕的理由嗎?”
布萊恩看著那些巨大的飛艇說道。
“我們畢竟都是友邦啊!”
是的,只要沒有宣戰就都是友邦……麥克阿瑟在心里這么尋思著,他盯著飛艇,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想親自看看,飛艇到底有多么的強大!
畢竟,將來美國很有可能要和大明開戰的,敵人總是需要先了解的!
他們一邊說,一邊朝馬光明走了過去,見到這兩位友邦人士走過來,馬光明笑著說道。
“你好,布萊恩少校、麥克阿瑟上尉!請問有什么事嗎?”
“長官,我們知道你們的部隊正在準備出發,我們希望能夠和您一起行動!”
“是的長官,我們之所以來到這里,就是希望能夠親眼見證貴國飛艇部隊的強大!”
相比于布萊恩,麥克阿瑟說話那是一個客氣。
“原來如此!”
點了點頭,已經得到指示的馬光明并沒有拒絕。
“好吧,但是你們不能進入其它艙室!”
拒絕肯定是不會拒絕的了。畢竟這可是關系到大明的戰略大忽悠計劃。這個戰略大忽悠計劃是否能夠順利實施最關鍵的地方在于能不能讓那些歐美列強看到飛艇強大的戰斗力。參觀隨行當然是最有效的辦法。
當然了,也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越是神秘,他們就越是渴望。
“請長官放心,我們只會在伱們指定的范圍內活動。”
就在這時,警報聲在飛艇場中響起。
馬光明看著他們兩位說道。
“兩位,這是艇員登艇的信號……再有十分鐘,我們就要出擊了!”
然后馬光明則笑著麥克阿瑟說道:
“上尉,一會你隨我搭乘坐一號艇,我艇將擔任先鋒!”
接著他又是對布萊恩說道,
“少校,你乘坐五十三號艇,可以從后方觀察轟炸效果!”
隨著一條又一條飛艇升上了天空,在飛艇場的上空,很快出現了七十二艘周身白色,看著就跟云彩差不多的飛艇。這些飛艇在汽油發動機驅動的螺旋槳推動下,向著東北方的巴西境內飛去。
飛艇起飛后,很快就飛到了兩千五百米的高空。
12缸的發動機在運轉時動靜非常大,飛艇艙內自然顯得極其吵鬧,發動機的轟鳴聲、螺旋槳的轟鳴聲所有的聲音在空中匯合成了雷鳴一般的喧囂。
不過這并不影響馬光明和布萊恩兩人一邊看風景一邊喝著咖啡。
如果沒有周圍的噪聲,他們的這種行為只會讓人以為他們是在咖啡廳。其實飛艇的艇艙并不寬敞,甚至可以說有些擁擠,僅僅只是操作飛艇的艇員就有多達十人,但是每個艇艙的尾部都有一個單獨的小間——這是個休息室,鯤鵬型飛艇是大明最新式的飛艇,與普通的軟式飛艇不同,它是半硬殼結構,采用大量輕木結構衍架,使其結構大為增加,與原本的軟式飛艇相比,它的體型更大,而且抗風性更強,更適合在大洋上巡邏,因為續航能力很大,可以連續飛上幾天幾夜,艇員們自然需要一個休息間,以便讓他們可以輪流休息。
現在這里則成了布萊恩的艙室。
“少校,你可以從這里直接觀察到地面,你看,這里的視線非常不錯,可以說,僅次于駕駛艙……”
看著緊閉的艙室,穿著一身飛行夾克的布萊恩也很無奈啊,原本他以為能進入飛艇一探究竟,可不曾想現在卻像囚犯一樣,被困在這間休息間里,不過他能說什么呢?
“馬長官,可以知道我們的目標是什么地方嗎?”
“巴西的新兵訓練營!”
馬光明直接答道。
“我們的目標是對新兵營進行轟炸,預計……”
看了一下手表,馬光明說道。
“一個小時后抵達吧!到時候,你可以從這里非常直觀的看到我們是如何進行戰斗的。”
從這里也能看到嗎?
布萊恩很懷疑,但是他能說什么呢?
等到馬光明離開后,布萊恩就打量著這間艙室,除了一張小桌子,和六張折疊床之外,這里看起來簡陋的很,飛艇兵從來都不是一個享福的兵種,就像現在身處高空的他只感覺艙內非常冷,那怕就是皮夾克也是冰冷的。
“這次恐怕要白來一趟了!”
有這種感覺的不僅僅只有布萊恩自己,麥克阿瑟同樣也是如此,像囚犯一樣困在休息室里的他,只能躺在折疊床上,然后透過舷窗觀察艙外的天空、云朵,還有地面上的河流、草原以及森林。
不知道過了多久,麥克阿瑟感覺艙內發生了一些變化,原本嘈雜的轟鳴聲突然小了許多,朝著艙外看去,可以看到前方的兩臺發動機已經關閉了,只有尾艙發動機仍然在運轉。
“速度好像慢了很多,他們這是在干什么?”
在麥克阿瑟不解的朝著艙外看去時,在引導艇里的布萊恩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滿臉迷茫的他只是有點茫然的看著艙外,在駕駛艙里的馬光明,則對副艙長命令道。
“等抵達目標附近后,關閉發動機,借助風力飛臨目標上空。”
飛艇發動機的噪聲很大,容易暴露目標,為了盡可能的隱藏自己的行蹤,早在兩年前,大明的飛艇部隊就研究出了“靜寂接敵”的戰術,這個戰術非常簡單,就是提前關閉部分發動機,借助風力移動,在抵達目標區域時,再關閉全部發動機。
發動機的聲音,是飛艇暴露自身的最大弱點,可關閉發動機后,飛艇幾乎就是空中的“浮云”。
又過了十幾分鐘,發動機的聲音消失了,無論是布萊爾,還是麥克阿瑟都驚訝的朝著艙外看去。
他們為什么要關閉發動機!
突然,他們兩個人似乎都明白了——因為聲音!
“巴西人根本發現不了他們!”
盡管距離很遠,但是布萊恩還是看到了地面上的巴西軍營——所謂的軍營就是占地上萬英畝的宿營區,來自各地的巴西人在那里進行訓練,他們大都住在草棚里,不過也不是所有人,至少對于諾亞、羅杰他們來說,他們這些來自外國的志愿們,則住在木制的房屋中。
“哎,該死的,真沒想到居然有那么多黑鬼!”
“是的,而且居然和我們在一支部隊。”
和往常一樣,站在走廊陽臺下的諾亞和羅杰看著草棚里的那些黑奴士兵,他們和其它來自美國的志愿者一樣,大都是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
“我們是來保衛白人的,可是卻要和黑人一起打仗,上帝可真會開玩笑……”
在現在的美國,地位最底下的是什么人?
當然是黑人了,南北戰爭的失利,美國的分裂,讓許多美國人把分裂的責任歸咎于黑人——如果不是因為該死的黑人,美國又怎么可能分裂呢?又怎么可能有上百萬人死亡呢?
千錯萬錯都是黑鬼的錯,在戰爭之前,在美國北方什么支持黑人獲得自由還有市場,但是戰后,黑人就成了各界發泄怒火的對象,甚至包括紐約在內的不少地方都發生過多次針對黑人的暴(tu)動(sa)。
作為本土美國人協會成員的諾亞、羅杰他們,本身就敵視黑人,現在和一群黑奴在一支軍隊里,他們當然有點兒不適了。
“就是一群炮灰而已。”
幾個正在打著牌的白人士兵,扭頭對諾亞他們說道,在他們打著牌的時候,旁邊還站著兩個黑人士兵,像仆人一樣隨時聽著他們的吩咐。
對于這些剛剛離開種植園的黑奴來說,他們早就習慣了這一切。
而更多的黑人士兵,則在訓練場上忙碌著,他們在學習著如何行軍,如何列隊,空曠的訓練場黑壓壓的,擠滿了新兵……
扛著步槍的達爾西瓦隨著白人軍官的口令踏步時,他的眼睛偶爾的會看向遠方的天空。
天上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
那些云在動,肯定是風吹的,在種植園里每當心煩的時候,他都會看著天空的云朵,不過,他并不渴望自由,自由并不是什么好東西,就像主人們說的那樣,美國北方的黑人甚至逃到了南方,因為在北方他們像野狗一樣隨意被人殺害,在南方,至少有主人會保護他們。
不對,云似乎在動?
不對,云掉了!
盯著空中迅速墜落的云,達爾西瓦的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天,天塌了!
天塌了!
塌下來的不僅僅是一塊云,而是天,天上很多云都在塌下來!
原本正邁著步子的達爾西瓦愣愣的看著天空,他剛一停下來,差點沒絆倒后面的士兵。
“達爾西瓦,你個蠢貨,你在干什么?”
“主人,天,天……”
手指著天空,達爾西瓦驚恐道。
“天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