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和黑色的小丑凝視著沈前，神情逐漸變得溫和，像是在恭喜又像是在贊賞。
這才是意識空間的真正考核。
這一關可以叫“盲目”，可以叫“短視”，可以叫“身在此山中”，也可以叫“當局者迷”。
當沈前明悟的時候，他也就直接通過了考核。
隱約間，沈前覺得設立此關的那個強者想要表達的東西太多，但沈前一時間卻也看不透。
他轉頭看了一眼沙漏。
第十個沙漏已經快要見底。
“該結束考試了。”
沈前不再耽擱，喊出了終止考試的口令，下一秒意識空間支離破碎，沈前也回歸了現實。
當沈前摘下頭盔的時候卻被嚇了一跳。
在他周圍，正圍著四個負責巡視考場的工作人員，驚奇的注視著他。
“為什么你們都盯著我看？”沈前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看這考場還有別人嗎？”其中一人說道。
沈前轉頭看去，隨即愕然。
場館內空空蕩蕩，果然只有他一人還坐著。
“你再不醒過來就要超時了！”另一人指了指墻上的鐘，“我也監考了三屆了，在意志考試還能這么墨跡的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
“話說同學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變來變去的……”第三個人先是關心，隨即又懷疑的問道，“你不會是學戲劇表演的吧？”
你才是唱戲的，你全家都是……
“……我沒事。”
沈前失去了聊天的欲望，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匆匆離開了考場。
待沈前離開后，四人正準備按照程序封存考場，同時逐一備份考試錄像，“砰”的一聲，考場的大門驟然被推了開來。
受到驚嚇的四人正想呵斥，又立馬閉上了嘴巴。
因為此刻闖進來的這個滿臉冷肅的中年男人，是此次西南第一行省的首席監考官，他們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華夏教育部巡考司的實權人物王景天！
在王景天身后，歐培亮等三號考場的監考官匆匆趕來，歐培亮臉上還有著愕然之色，顯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驚動了王景天。
“老歐，封鎖三號考場，從現在起任何人不得動這里面的任何東西，所有三號考場的工作人員，包括你們在內，原地待命，等待專人來接管。”
眾人都是臉色一變，又有些惶然。
這種流程，怎么聽都像是有人舞弊才會啟動的特殊程序，而且還是他們都有嫌疑的那種。
“組長？”
歐培亮疑惑的看向了王景天。
王景天單獨將歐培亮帶到了角落。
“老歐，你是巡考司的老人，我也不瞞你什么，這三號考場只怕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天才啊！”
王景天冷肅的臉色化為了感慨。
“什么意思？”歐培亮一怔。
“你應該知道‘意志考試’的數據都是直接上傳到教育部，就在五分鐘前，我接到了負責高考的林副部長的指令，將省體育館三號考場的本地錄像封存，等待專人來提取。”
“你也明白規矩，出現這種情況無非就兩種可能，一是舞弊，二是出現了涉密等級極高的考核數據！”
“但偏偏‘意志考試’這一科出現舞弊的可能性基本為零，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組長，我能問問具體是因為哪一個考生的數據引起的嗎？”
不等王景天說完，歐培亮就一臉怪異的打斷了對方。
“有什么問題嗎？”王景天一挑眉，敏銳的察覺到歐培亮話中有話。
“因為在第一輪體能考試的時候，我也上報了一次涉密等級極高的數據。”
歐培亮的臉色越發怪異。
“而那個學生，剛才也在三號考場……”
王景天的臉上出現了驚色，隨即下意識的搖頭，“你是說……不，這不可能！”
“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學生的準考證尾號是00001……”歐培亮一邊慢吞吞的說著，一邊觀察著王景天的臉色。
當他看到王景天的表情驟然凝固的時候，歐培亮自己也怔住了。
三號考場除了沈前，再沒有水準以上的天才。
他只是提出了一種可能。
但他其實自己也不敢相信
可事實往往證明，在排除掉所有可能之后，剩下的真相即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
“他的體能……滿分？”
王景天回過神來，輕聲問道。
歐培亮頷首，其實這略微有點不合規矩，理論上他們相互之間不能透露自己掌握的考生信息，但歐培亮此刻實在按捺不住那分享的欲望。
王景天沉默了很久。
在歐培亮忍不住出聲詢問的時候，王景天終于回過神來，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王景天輕聲笑了笑。
“老歐，你信不信，這次高考要出點意外了。”
“什么意外？”
歐培亮一愣。
“你在巡考司待的時間還是短了些，等著看吧，會有變化的。”
王景天大有深意的拍了拍歐培亮的肩膀。
沈前走出省體育館的時候，門口還聚集著少量考生。
沈前敏銳的注意到有一部分人在對他指指點點。
不過自從他來了省城，對他指指點點的人實在太多了，沈前也懶得在意。
他四下瞅了瞅，在公交站臺的背后找到了等著他的歐陽飛和顧子芳。
“你們站的位置還真夠隱蔽的。”沈前先是一笑，隨即察覺兩人表情不對，不禁一怔，“你們這是怎么了？”
“沈前……”歐陽飛欲言又止。
“婆婆媽媽，我來問吧！”顧子芳推開了歐陽飛，柳眉一豎徑直問道，“沈前，你老實告訴我們，這一科你是不是又考砸了？”
“這話是從何說起？”沈前愕然，“還有那個‘又’是什么意思？”
“沈前，如果真的考砸了，你直接告訴我們也沒事，省得我們還抱有期待。”
歐陽飛嘆息道，“剛才你在的三號考場，已經有不少人把事情傳開了，說你是最后一個走出考場的人，現在估摸著靖城論壇上都已經有帖子了……”
“剛才有不少人都在嘲笑你，顧子芳差點和通城的人打起來，所以我才拉著她來這里避一避。”
沈前聞言，轉念一想，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在眾人的通常觀念之中，也許都認為通過意志考核的時間越短，成績就越高？
或者說，這種觀念可能在某些情形下是沒錯的。
比如當你不用想著考滿分的時候。
或許會有一部分天驕堪破了卡牌考驗可以不斷進行的規則，但至少在大部分考生的觀念里，是不可能想到這種情況的。
比如歐陽飛和顧子芳，不也是陷入了這樣的慣性思維嗎？
得知顧子芳差點為自己干架，心中感動的沈前覺得可以和兩人解釋一下。
“我真的沒有考砸，意志考核并非你們想的那樣，它其實是……”
歐陽飛和顧子芳注視著沈前，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但沈前遲遲沒有開口。
“沈前，你到底要說什么，意志考試怎么了？”顧子芳催促道。
“我……”
沈前面色如常，心中卻是驚駭。
他發現自己竟然根本無法描述意志考核的內容。
他的記憶沒有問題，但只要他一出現這個念頭，他就會短暫的失去語言組織的能力。
腦海里掠過的，只有那個紅色小丑的微笑。
“精神禁錮？禁言大法？”
沈前腦海里掠過了一些奇怪的詞匯。
但此時已經沒有更好的解釋。
沈前忽然明白，為什么延續了兩百年的高考，網絡上關于意志考核和實戰考核的信息卻那么少了……
還有過往那些在單科之中考了滿分的天才，也從來沒有人披露過類似的信息。
也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強如五師兄也不可能直接給他體能考試的提示，只能含糊的說一句“恰到好處”。
這背后有一種無形的規則力量，給了所有知道其中秘密的人強力的約束。
是創立了高考制度的江陵王布下的規則嗎？
沈前不知道。
但他知道這個人必然強得離譜。
想通了其中關節的沈前只能放棄了解釋的念頭，他搖頭對等待的兩人說道，“總之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以后你們會知道的。”
此時沈前反而極其篤定，他的意志滿分應該是沒跑了，如果他押錯了題，那也不用禁言他了。
“沈前，你這樣說我們怎么安心啊？”歐陽飛苦笑。
沈前知道兩人一心記掛著靖城的榮譽，并且在某種程度上把這種希望寄托到了他身上，可是現在無法解釋，也只能先讓兩人誤會一下了。
得知沈前也依舊沒有收到千星社的邀請，顧子芳變得有些意興闌珊。
三人返回酒店后就各自散去，歐陽飛臨走之前也只能干巴巴的說一句“明天加油”。
回房間休息了一會，等精神恢復得差不多，沈前本來想下樓去恰飯，但想了想又放棄了這個念頭，掏出飽食丹將就了一下。
實在是外面“風聲太緊”，沈前就算不在乎，也不想被人當猴子一樣圍觀。
手環震動了起來，沈前看了一眼，隨即眉頭微皺。
電話是靖城城主柴皓天打來的，沈前大概明白對方為何而來，即便不看，沈前也知道靖城本地論壇上又出現了許多攻擊他的帖子。
果然，接起電話拉了兩句家常之后，柴皓天旁敲側擊的問起了今天考試的情況。
“柴城主，我大概能理解您心中的疑慮，但有些事并非您想的那樣，或許……到高考成績揭曉的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沈前斟酌了一下說辭，如是說道。
“我信你。”
柴皓天短暫沉默之后，吐出了三個字，隨即又誠摯的說道，“沈前同學，你勿要怪我給你打這個電話，若你處在我的位置，便會明白這種壓力……”
略微猶豫之后，柴皓天接著說道。
“你應該知道一城之主的山海道都與民意有關，而如今，在我的主動推動下，靖城已經有一部分民意凝聚到了你身上。”
“這些民意若為正面反饋，則可以給你凝聚一定氣運，若為負面，則會對你帶來厄運，嚴重時甚至會擾亂你的意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我如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與沈前同學坦誠相待，以示我之誠意……”
“還有最后一科實戰，望你全力以赴，我與靖城，皆靜候佳音！”
聽著柴皓天的講述，沈前內心頗為震動。
之前石定言曾經和沈前透露過，凡為城主的山海強者，道路都會有些特殊，原來其中還有這種隱秘。
民意越強，則他本身越強嗎？
更讓沈前驚詫的是，他居然也得了一部分民意。
這一刻沈前大概有些理解為什么他一看論壇的那些帖子就會心浮氣躁，而通城、明城這些地方的人對他的嘲諷，他則能做到心平氣和。
或許，他身上背負著靖城的民意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而大佬高是必然知道這其中的因果的，但他卻沒出來阻止，這說明對于沈前而言應該不是壞事。
一念及此，沈前的內心又平靜了下來。
柴皓天正要掛電話，突然那頭起了一陣嘈雜，在沈前不明所以正要掛斷的時候，柴皓天不知道聽旁人說了些什么，又語速極快的叫住了沈前。
“沈前，你速速去確認一下，我剛得到消息，明天的實戰考核被推遲到了后天。”
“什么？”
沈前此時的驚訝比剛才聽到柴皓天坦誠時更甚。
高考的日期推后？
這怎么可能。
每年的文科高考都是6月8日，武科高考都是6月14日。
這幾乎是雷打不動的日子，除非遇上大災之類的變故，否則極少會更改。
“是出了什么事嗎？”沈前當即問道。
“暫時還不清楚原因，但感覺上不像是有什么災禍，因為就推遲了一天而已。”
柴皓天顯然也極為困惑，“我再去打探一番，你也留意一下，如果這事是真的，你們應該很快就會接到通知。”
柴皓天說完就掛了電話，而沈前拿出手環剛想找黃校長打聽信息，手環就先一步震動了起來。
帶有華夏教育部樹木標志的消息是如此顯眼，沈前下意識點開。
“緊急通知：因考題出現變更，原定于6月16日進行的華夏武科高考第三科目的實戰考核，將推遲到6月17日進行，考試的具體時間和地點不變，請廣大師生及相關人員互相轉告，給您帶來的不便敬請諒解（華夏教育部）。”
沈前看著這一條明顯是群發的消息，愣怔了好一會。
實戰考核竟然真的被推遲了一天。
考題變更？
沈前從未聽說高考的題目還可以臨時更改的。
難道說是泄題了？
可是也不應該啊。
武科高考不同于文科，最終得依靠的是真本事，提前知道題目對于結果的影響并不會很大。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