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似流星,侵襲如火。
臺下眾人沒想到,這看似傲氣十足的蕭伯成竟會搶攻,出手便是氣勢萬鈞。
剛才劉夫子已說過,點到為止。這在江湖上就是要文斗的意思,大家或先說些場面話,或先出手試探。
但軍中廝殺卻不一樣,講究旳便是快準穩狠,盡快解決對手,蕭伯成顯然已深得其味。
一聲巨響,氣浪火光四濺。
火光散去,只見王玄已橫戟攔住蕭伯成長槍,黑色大氅勁風鼓蕩,面色平靜,雙臂紋絲不動,顯得輕松至極。
臺下眾人也不意外,蕭伯成雖出手搶攻,但王玄偌大威名,若連這都擋不住,才是笑話。
鳳翅金盔下,蕭伯成雙目殺意凜然,一聲冷哼,右腳后撤,借著回彈之力順勢持槍中平,繼續搶攻。
凡兵器格斗,最注重距離。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距離合適,運勁揮擊也更流暢,能發揮最大威力,即便有術法相助,也是同樣道理。
蕭伯成當然搜集過王玄資料。
當知道家族供奉鑒別失誤,竟將一柄傳說中的睚眥神兵送給對方,即便神物自晦,也頗為惱火。
這睚眥方天畫戟長度重量驚人,發現時乃是擺在陰廟做儀仗禮器,因此蕭伯成一開始便已估算好攻擊距離。
此刻他持槍中平,王玄橫戟格擋,根本無法發揮大開大合優勢,更別說讓睚眥神兵蓄力斬擊。
咻咻咻!
蕭伯成槍影如雨潑灑而出。
王玄不斷橫戟格擋,空氣中響起一連串轟鳴之聲,火光四濺。
兵家修士鍛體成鋼,氣力驚人。
二人兵器碰撞,滾滾氣浪不斷四散,而觸碰到高臺之外陣法,立刻有一抹金光閃過化解。
臺下眾人有些滿臉錯愕,沒想到一開始王玄便落入下風,而眼光不凡者卻微微點頭贊道:“傳聞王校尉擊技已達入微之境,果然厲害。”
沒錯,王玄已使出六合游龍槍術,六合兵器可及范圍,除非蕭伯成同樣有入微槍術,否則根本攻不進來。
蕭伯成自然更加清楚。
槍術入微之境,他還差一截。
看到王玄那冰冷平靜的眼睛,他心中莫名一寒,足尖一點便退出十米。
王玄倒也沒追,長戟一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剛才已測試出對方地火煞炁強度,雖然威猛灼熱,攻擊時恍如地火巖漿流淌,但論精純,比太陰玄煞還差了一截。
正準備爆發太陰玄煞,將對方冰凍,一舉解決,卻沒想到這蕭伯成靈覺不凡,提前察覺危險避開。
主座之上,并州王微微搖頭。
這蕭伯成雖也是少年英才,但比王玄卻還差了一截,若無意外,必輸無疑。
其他人自然也已看出。
臺下李春娘對著劉大麻子低聲道:“這蕭伯成煞炁看似聲勢浩大,但卻不及王兄精純內斂,槍術也差一截,不知哪來的傲氣。”
劉大麻子嘿嘿一笑,低聲道:“世家子弟么,都是這樣,看似謙虛有禮,眼珠子卻長在頭頂。”
不少人也是低聲議論。
唯有那蕭家白衣老者蕭風樓依舊老神自在,撫須微微一笑。
雖長生虛妄,但蕭伯成能舍棄性命雙修之道,專修兵家,可不是因為單純喜好。
擂臺上,忽然響起粗重喘氣聲。
王玄眼睛微瞇,停了下來。
只見對面蕭伯成壓低了身子,渾身肌肉不斷臌脹,鎧甲外燃燒的火焰越發明亮,氣勢更是猛然提升一截。
王玄愕然,好家伙,還帶變身的。
他看得出來,這蕭伯成狀態,有些類似自己的秘術“戰意勃發”。
不同的是,“戰意勃發”乃是在太陰煞輪旁邊凝聚血煞煞輪,爆發時同時加持。
而蕭伯成這狀態,更像是天賦異稟。
“血脈神通?”
主座上并州王也有些詫異,對著蕭家白衣老者微笑道:“恭喜蕭老,此子若培養得當,未來必是一員悍將。”
蕭風樓撫須笑道:“卻也是運氣,伯成年少時喜歡于軍中廝混,不小心被煞炁侵襲,顯出這地火之身,若吞賊煞輪能找到合適靈物,將來才能顯出威能。”
原來是血脈神通…
王玄瞬間了然。
無論人族還是飛禽走獸,體內或多或少都有遠古血脈,這東西不是術法,各有玄妙,但如何激活全憑運氣。
如野獸修煉血脈,先是成為“怪”,就有可能激發血脈神通,成為兇獸便能顯出驚天威能,就像他手中的睚眥神兵龍珠,可憑空增加萬鈞之力。
他的《燭龍眼》也是血脈神通,所以才有看穿魂魄這種奇妙詭異能力。
蕭伯成這血脈神通,顯然是因煞炁激發,那么修煉兵家之道也在情理之中。
蕭伯成這血脈神通,顯然能將煞炁凝練,精純程度已不弱于太陰玄煞,渾身火焰散發熾熱光芒,一聲怒吼,再次攻來。
其速度也明顯大增,只見臺上明光一閃,鋒利槍尖便刺向王玄頭顱。
“來得好!”
王玄一聲冷哼,太陰玄煞轟然爆發,六合游龍槍術再次施展。
鐺鐺鐺…暴擊聲連綿不絕。
只見臺上冰火翻涌滾動,槍影戟光縱橫,似有龍吟虎嘯之聲,整個擂臺竟隆隆震動,好在太一教陣法及時擋住,才未波及四周。
臺下眾人看得心驚肉跳。
有人倒抽一口涼氣,顫聲道:“果然,若論近身搏殺,兵家修士還是略勝一籌,除非以飛劍刺殺,或術法襲擊,否則還真扛不住,若是成就神兵之體…”
“終歸是有代價啊。”
有老者搖頭嘆道:“我們只要修到煉炁化神,便可享壽三百載,他們卻壽不過百,年過耄耋,氣血衰竭,百病纏身,輝煌不過三十年。”
臺下議論紛紛,臺上廝殺正酣。
兩人看似旗鼓相當,但王玄已用出了六合游龍槍術的“蓄勢一擊”秘術,雙臂之間勁力不斷回旋激蕩蓄力。
他亦有血脈神通,自然知道這東西有時間限制,只待對方勢頹時,便一擊破敵。
龍虎軍紋大印始終沒用,眼下眾目睽睽,底牌越少亮相越好。
終于,蕭伯成瘋狂攻擊下,見王玄依舊不緊不慢,自然有些著急,身上火光也漸漸暗淡。
王玄眼中森冷光芒一閃,先是用了個巧勁,方天畫戟側端月牙將對方槍尖一攪蕩開,隨后猛然用出蓄勢一擊。
擂臺上突然響起雄厚龍吟。
蕭伯成只覺雙臂一麻,長槍便脫手而飛,隨后方天畫戟從側方劈砍而來。
嗡嗡嗡…
伴著呼嘯龍吟聲,蕭伯成只覺好似被萬鈞巨石砸中,鎧甲咔嚓一聲碎裂,整個人也打著旋橫飛出去。
擂臺邊上金光一閃,蕭伯成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噴出一口鮮血,看著王玄滿眼怒火。
他心有不甘,伸手從懷中拿出一把青銅鏢,上面滿是朱砂紋路,好似干涸血跡。
“伯成,停手!”
上方白衣老者蕭風樓突然開口道:“輸便是輸了,若非王校尉留手,此刻你已身首異處。”
王玄橫戟而立,面色平靜。
眾目睽睽之下,又是擂臺比斗,他當然不可能下死手,剛才蓄勢一擊時,只是用長戟光桿擊打,若用戟刃,對方早已是死尸一具。
不過看蕭伯成模樣,那青銅鏢應該是對方底牌。
蕭伯成看了看身側碎裂鎧甲,咬了咬牙起身拱手道:“多謝王校尉手下留情。”
王玄面色平靜,“承讓。”
臺下不少人也看出門道,兩人顯然都留有余力,蕭伯成未動用那詭異法器,但王玄同樣沒使用金羽箭,要知道這可是龍虎大元帥赫連成拿手之寶。
這時,劉夫子上前道:“第一場,永安校尉王玄勝,二位可要休息?”
蕭伯成啐了口血沫,“不用!”
所有人都不意外,因為除去第一場考教武力,剩下兩場皆是動腦。
劉夫子微微點頭,“第二場,破陰陽。”
說罷,當即便有太一教道人端著兩個木盤各自送到兩人身邊,上面各放三個皮卷。
比斗項目早已廣為人知,第二場乃是觀山川地勢,陰陽法陣,考教的是學識與眼力。
蕭伯成二話不說打開一張卷軸,眼睛微瞇陷入沉思,隨即便在紙上開始書寫。
王玄同樣展開,先是疑惑,隨即眉頭緊皺。
這圖上山川地勢復雜,且標注了龍脈走向,還有密密麻麻散亂軍陣。
整個亂成一團麻,竟一時無法分辨。
這東西是六合陰陽門與書院合力出題,應該不會是故意為難自己。
嗯,這軍陣好說,應該是幾種陣勢混合,只要一一刨出,便可分清山川形勢。
但所耗時間卻不短…
看著對面越寫越興奮的蕭伯成,王玄眼神微動,放下卷軸,微微搖頭道:
“這局我認輸。”
此話一出,臺下眾人頓時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