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魔成器?”
王玄看著眼前黑葫蘆,皺眉問道:“魔何以為器,恕在下實在孤陋寡聞。”
說著,他伸手碰了一下葫蘆。
表面冰冷光滑,莫名有種黏膩感,如同觸摸尸體,令人心中充滿不適。
王玄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詭異不詳的法器,心中不免提起警惕。
老龍王探下巨大頭顱,龍角噼里啪啦閃爍點光,盯著黑葫蘆沉聲道:“此物確實罕見,不過那些先天神為道韻所化,大道無垠,有些東西確實非修士所能夠理解。”
“你也知道,天地有十魔,或大或小,或強或弱,禍亂三界,有些可輕易斬殺,有些近乎不死,只能封鎮,以滄海桑田之力磨滅…”
王玄眼皮微抬,“前輩說的是封魔塔…難不成九天之上,也有此物?”
“哈哈哈…當然。”
老龍王笑了幾聲,好似雷光轟鳴。
但他不知想到什么,聲音又變得有些低沉:“真仙只是暫時擺脫形神隕滅之苦而已,又哪能勘破這天地間所有奧妙。”
“鎮魔之術,原本就是與封神之術一同傳下,九之上自然也有鎮魔塔,由北院斗部蕩魔天軍看管。”
“有些魔,是不服天庭管教,禍亂一方之真仙,卻又罪不至死,便冠以邪魔之稱鎮壓,日夜替天庭煉器煉丹贖罪。”
“本王所說,乃真正魔物,或生于先天,或變于道韻,不生不死,不仙不鬼,此界之中,也就坎元山鎮壓的那尊天魔,可稱‘天地十魔’。”
“而這葫蘆妙用,便是煉化魔物,提煉出那一縷先天之炁所化靈材,有些妙用無窮,即便在九天仙城也能賣出價錢,本王稱其為先天一炁葫。”
如此一說,王玄頓時了悟。
這是個變廢為寶的好玩意兒!
他眉頭微皺,“前輩,這禮有些重啊…”
這么個好東西,老龍如今窮得響叮當,即便回歸九天,也正是積累實力之時,卻如此大方交給他,實在有些可疑。
龍王迦莫羅尷尬一笑,“也沒那么好,否則哪會留到現在,這葫蘆是先天神寶貝,不過是個困于大荒的無名之輩,實力有限,能煉化的魔物自然也強不到哪去。”
“若魔物有真仙實力,對其也無可奈何,自然對本王也無用,原本拿到此物,是要賜予徒兒赤帝,沒想到世事無常。”
原來如此…
王玄微微點頭,拱手道:“前輩放心,在下挖到星石礦,便立刻交于寶光道人,促成此事。”
“那便好,那便好!”
老龍一聽,頓時喜笑顏開。
臨近雨水時節,坎元山脈早已解凍。
群山之巔雪峰依舊,半山積雪堅冰融化,涓滴匯成冷徹清泉,在森翠疊嶂之間穿行,經過懸崖化作飛瀑。
又有春分繚繞,鳥語花香,靈霧升騰,使得群山綠隱隱、霧蒙蒙,瑰麗夢幻。
山道之間,長長商隊在濃霧間穿行。
秦并兩州商道雖已打通,但畢竟大半是荒郊野嶺,因此商隊馱獸全是勇猛兇悍的披甲黑牛,且有江湖好手及修士護衛。
“都小心著點!”
商隊頭領一聲吆喝,神情緊張。
旁邊一名護衛的江湖客笑道:“陳掌柜怕什么,這是屠蘇家的貨,可是要運往太康城,再說前面就是軍堡,有誰不長眼敢來奪。”
陳掌柜翻了個白眼,氣不打一處來,“若出了事,你們無所謂,老夫傾家蕩產還要賠上一條性命,哪能不憂心?!”
江湖客還要說話,卻被旁邊鏢頭呵斥,“哪來那么多廢話,陳掌柜說得對,不可大意,到了太康城再休息。”
“吼——!”
正說著,只見山林中嘶吼聲回蕩,霎時間陰風大作,密林嘩嘩作響。
“小心,戒備!”
眾人頓時嘩啦啦掏出兵器。
那多嘴的江湖客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他本是干些走門串戶,幫人跑腿傳信的買賣,但因天都仙城現世,世家法脈皆召回子弟閉關修行,江湖風平浪靜,因此他也沒了生意,幫忙來護鏢。
誰曾想第一回就出了事。
嗖嗖嗖!
四周密林中黑影攢動,卻是跑出了密密麻麻野兔、狍鹿等物,還有群鳥驚飛。
但眾人卻不敢大意。
遠處嘶吼聲越來越近,肉眼可見樹木成排倒塌,腥臭味撲鼻而來。
但獸未至,魑魅魍魎已現。
只見四周密林之中,滾滾黑霧自四面八方升騰而起,幽暗處影影綽綽,窸窸窣窣。
而在更遠方,則聽到隆隆轟鳴聲。
“糟糕!”
商隊首領陳掌柜面色一片,哀嚎道:“是府軍巡山,往年都在驚蟄之時,為何今年提前了?”
“驅獸為陣,別管貨物,守住!”
鏢頭一聽,立刻改變策略。
他們只是被殃及的池魚,只需保住性命即可,又不是山匪,對貨物沒興趣。
還沒等他們聚攏,滾滾黑霧便匯聚而來,周圍瞬間狂風大作,凄厲哀嚎聲不斷。
隨行的修士見狀各施手段。
有的搖起了鎮魂鈴,有的在地上插香綁紅繩布陣,有的法劍一處,劍光灼灼。
但魑魅魍魎太多,陰炁匯聚,簡直猶如鬼蜮,就連天色也暗了下來。
隊伍中,一些炁血若的苦力頓時被迷惑,不停甩著腦袋,臉色變得猙獰。
不僅如此,林中兇物也已現身。
吼——!
伴著震耳嘶吼聲,大片山林轟然炸裂,泥土四濺,一龐然巨物破土而出。
卻是一只類似穿山甲的巨獸,體型堪比巨象又身形頎長,身披黑甲,背生紅鬃,磨盤大的利爪寒光閃爍,頭顱卻猶如鼉龍,獠牙猙獰。
“是土龍!”
“怎么這么大!”
幾名老江湖一看,頓時眼皮狂跳。
這是山中傳說中的兇物,《大燕搜山圖》上也有記載,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平日潛于地脈之中,進食一次血食,便鉆入土中沉睡五年,曾有一山村被吃了個精光。
他們立刻想到,這土龍定是去歲開荒漏網之魚,如今冬眠出行,被驚了出來。
陳掌柜更是一臉慘白,哀嘆小命不保。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從天墜落。
雷光轟鳴,土龍腦袋頓時被洞穿,血漿四濺,龐大身軀打了個趔趄,一頭栽在地上。
與此同時,轟隆聲再次響起,商隊眾人只覺耳中嗡嗡作響,頭暈目眩,一道道透明波紋從天而落,頓時陰風停歇,魑魅魍魎消散。
只見天上一艘巡天走舸疾馳而至,甲板上立著軍鼓,前方十名軍士身著玄甲,手持長弓,旌旗飄蕩,威風凜凜。
商隊眾人死里逃生,喜出望外。
“于校尉!”
商隊首領陳掌柜更是驚喜,連連揮手,“于校尉,想不到您也入了巡天軍!”
卻是駐扎軍堡的守衛,原本隸屬并州府軍,入饕餮軍時被淘汰下來,二人也算相熟。
“哈哈哈…陳掌柜說笑了。”
那于校尉眉宇間滿是笑意,“軍中大人們見我等巡山不易,各個險要軍堡皆配走舸一艘,在下哪有本事入巡天軍,不過巡山卻是輕松了許多。”
說罷,扔出一枚竹筒,“這是軍中響雷,若有妖邪圍困,信號一出,我等數息便可來相救。”
言語間,滿是得意。
這幾日巡山,穿林過山,再也沒了平日林中奔波之苦,因此心情分外不錯。
“多謝于校尉。”
陳掌柜連忙接住,滿臉感激。
就在這時,眾人弱有所覺,齊齊抬頭,只見蒼穹之上,大大小小的黑點呼嘯而過,白云翻涌,軍鼓猶如雷鳴。
森冷炁機籠罩四方,群山皆寂。
“是巡天軍!”
商隊眾人頓時驚呼。
于校尉也眉頭微皺,“是佑圣大元帥的修蛇號,大軍出行,也沒通知,莫非山中出了事?”
想到這兒,他額頭冒汗,連忙命人駕船沖天而起…
商隊眾人抬頭觀望,直到船影消失,才意猶未盡,交頭接耳談論。
“嘖嘖,威風啊!”
那落魄江湖客嘖嘖道:“若有一日也能坐上溜一圈,此生足矣。”
旁邊一人嘲笑道:“得了吧,唯有軍中精銳才上得了船,就憑你還差得遠。”
江湖客頓時臉色不好,不屑道:“厲害又如何,你們沒聽過那個傳言么,三年后…”
“閉嘴!”
鏢頭面色一變,頓時訓斥。
江湖客尷尬一笑,閉上了嘴,然而商隊中的氣氛卻漸漸變得凝重。
不少人沉默不語,微微搖頭。
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即便大燕高層隱瞞,并且壓制輿論,但總會走漏一些,或夸大,或離奇,猶如怪談。
有些人不相信,有些人卻從蛛絲馬跡中看出了什么,每每想起,心中難免擔憂。
鏢頭見狀,突然搖頭一笑,“想那么多作甚,到時自然知曉,若真有什么大劫,我等也上陣拼命就是!”
“對!”
“頭,到時叫上俺!”
“哈哈哈,好!”
隊伍再次啟程,很快隱入山林濃霧中。
若此時從高空向下看,便能看到秦州商道、渠城水道、涼州草原、無數商隊車馬嘶鳴,無數貨物運往太康。
而在太康城,也有幾艘嶄新的巡天艨艟與樓船轟然而起,向著云州浮空山而去。
武威元年,在燕皇詔令下,各法脈世家,朝中大小官員共同發力,短短時間,便已將中土人族之力匯聚,變成一臺徹徹底底的戰爭機器…
修蛇號甲板上,旌旗飛舞,兩排軍士持弓而立,軍鼓轟鳴,煞炁升騰。
主將大纛飄蕩,不過如今已變了顏色,不再是鐵血之炁,而是有一道道淡淡星輝從后方不斷匯聚。
船樓內,所有軍士皆盤膝而坐。
他們背后,“ψ”形軍紋已延展成樹形,一道道暗淡星輝白日落下,照得所有人軍鎧閃爍。
星煞軍紋法已大規模推廣,作為王玄直系屬下,永安軍人們自然不甘落后于人,日夜勤修苦練。
這第一步,就是將體內所有血煞,結合九天星煞,盡數替換。
甲板日月星華蓋下,王玄坐在帥位,看著手中軍報沉聲道:“回復子明,勤加訓練,坎元山事畢后,我自會前往浮空山。”
浮空山那邊已有五只巡天軍團集結,加上他屬下修蛇號,便是六只軍團,規模已經夠大。
平日訓練還好,但如今開春,總要定好一年計劃,兵部諸將與幾位大元帥也會前往參觀。
王玄原本早已定下軍略,但從老龍那里得到先天一炁葫后,卻有了更好的主意。
人族從古至今,歷朝歷代埋下的封魔塔、鎮魂廟之類的玩意兒不少,全部煉化也是一筆進項,若威力不俗,也可成為巡天軍利器。
不過如今,還是要先挖礦。
就在這時,船隊緩緩停下,魏庭山上前拱手道:“大帥,我們到了。”
王玄點頭,起身來到甲板前。
只見下方云霧繚繞,坎元山脈棋盤落星局大大小小山谷靈霧升騰。
而在棋盤中心,一個幽深的洞口黑霧翻涌,放眼望去,周圍枯藤滿地,怪石嶙峋,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