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會的廣場離別墅小區比較近,顧嘉兒是一路走回家的。
身后有姐姐顧苓依和路滿一直跟著,到了家門口,她側身讓自家姐姐進了家,然后立即關上門,將路滿擋在門外。
自己的姐姐……顧嘉兒也不清楚,自己要怎樣面對她。
但芥蒂總是有的。
招呼沒打一聲,顧嘉兒就找了個客臥房間,將自己反鎖在里面。
趴到床上,顧嘉兒摸摸自己的眼角。
原來淚水也是能讓人疼的,她的眼睛一圈都有點火辣辣的痛感,是哭腫了的緣故。
還想哭。
但是已經沒有眼淚,哭不出來了。
她心情亂糟糟的,趴了一會兒,聽到門外好像有函函扒拉門的動靜。
“函函,你不要……哎呀,快走……”
是姐姐苓依的小聲細語。
她一直守在門外嘛?
顧嘉兒又是一陣心酸。
她沒想讓姐姐自責愧疚的,也沒想讓她跟著一起流淚難過。
她們姐妹之間……真的沒辦法和沒發生什么一樣。
顧嘉兒翻出手機,編輯了一條QQ消息。
笨蛋妹妹:姐姐,我現在心情很亂
笨蛋妹妹: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笨蛋妹妹:晚上你住我們的房間,我暫時先住這間客臥
合上手機,顧嘉兒慢慢呼吸,緩和一下心跳。
為什么她們原本全世界第一好的雙胞胎姐妹,現在要面臨這樣尷尬的境地呀……
不多時,顧苓依的回信來了。
苓依:我收拾一下,住你隔壁,我的那間,你還是睡原來自己的房間吧
苓依:對不起
到晚飯的時候,雙胞胎姐妹兩個不得不又碰面。
同住一個屋檐下的親姐妹,怎么可能避免得了見面呢。
顧嘉兒拉開椅子,坐到顧彥身旁。
聞藝正在盛湯,奇怪地看看兩個女兒。
“怎么苓依和嘉兒,分開坐對面了?”
更令她心頭一跳的是,兩個女兒眼圈都紅腫腫的,明顯是都狠狠哭過。
“吵架了?”
可是,她們從小到大,吵得再兇,也不會隔夜。
互相賭氣,再怎么煩對方,兩個女兒吃飯時都是并肩坐一起的。
顧彥也感受到女兒們之間壓抑到不對勁的氣氛。
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地給兩個女兒分別夾菜。
見顧嘉兒吃飯都心不在焉,顧彥疼惜地摸摸小女兒的長發。
“我吃飽了。”
顧嘉兒潦草地扒兩口米飯,就想起身回房間。
“才吃這么少?”
顧彥擔憂地說:“還想再吃點什么?爸爸給你再弄點?”
“不了,爸爸。”
被爸爸這么一關心,顧嘉兒鼻頭一酸,好不容易哭干的眼淚,隱隱又要溢出眼眶了。
“剛剛在外面吃了……嗯,棉花糖…”
什么爛借口。顧嘉兒心里想道。
棉花糖一點都不好吃,是苦的。
和她最壞的回憶,聯系捆綁到了一起。
想到今天的事情,顧嘉兒低聲說:“我這輩子……再也不吃棉花糖了。”
她轉身上樓,依然是緊鎖房門。
顧苓依也沒什么吃飯的心思,緊跟著匆匆上樓,進了另一間房間。
聞藝撂下碗筷,去看了看,心底更是泛起不好的感覺。
這一對女兒,連休息睡覺都分開了。
顧嘉兒仍然在她的房間,那個擺著上下鋪床、姐妹倆總是膩在一起的臥室。
顧苓依則是回了有張大床且名義上是她的臥室、實則不怎么睡過的房間。
“嘉兒。”聞藝敲了敲門。
“媽媽,我不太舒服,先睡了。”
聞藝心說這才幾點,她輕聲道:“嘉兒,你開一下門,媽媽不打擾你,就說兩句話,好嘛?”
顧嘉兒蒙著被子,咬住嘴唇。
這時候,她多么需要媽媽,很想媽媽安慰安慰她。
可是,她和姐姐的問題,不能告訴媽媽……
“媽媽,你快去苓依那邊吧。”顧嘉兒在心里說道,“見到你,我怕我會忍不住又哭出來的。”
可是聞藝總是放心不下她,依然在門口站著。
顧嘉兒想了想,還是起身,給聞藝開了門。
“嘉兒。”
聞藝猜測這次姐妹鬧矛盾,絕對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所以她直接說:“媽媽什么都不問,媽媽只是想,你如果需要媽媽,媽媽就陪著你。”
媽媽,你不知道呀,我現在最不能聽到這種話了。
顧嘉兒強忍著哭的沖動,裝作平靜的樣子:“沒事的媽媽,我…你可以去看看苓依。”
小女兒的眼睛紅彤彤的,聞藝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她輕輕攬住顧嘉兒,下巴抵住她的肩,手柔柔地在她背后慢慢撫動。
“媽媽……”
“唉。”聞藝嘆了一聲。
“嘉兒,你和你姐姐,從小就是好得不分彼此。”
聞藝捧捧女兒的臉,注視她的眼睛,輕聲說道:“媽媽是學數學的嘛,記得有個概念,叫‘孿生質數’。”
顧嘉兒靜靜地聽著,媽媽的聲音,有種魔力一般,可以暫時平復撫慰她刺痛的內心。
“就像3和5,5和7,11和13,相差為2的兩個質數,就被叫做,孿生質數。”
聞藝聲音輕緩柔和。
“每個孿生質數都隔著至少一個偶數,就像兩個互相翹首盼念的人一樣,中間隔著一條渡不過的河流。”
“你也知道,質數呢,數字越大,越往后,出現的頻率就越來越小。直到往數列的后面一眼望過去,很多孤零零存在的質數,左看看呀又看看,同類們都隔得太遠了,連與自己孿生的,都越走越遠,遠在天邊。”
“媽媽。”顧嘉兒輕輕呼喚。
“媽媽的意思是,即使是關系很好很好的雙胞胎,隨著年齡的成長,會遇到更多難題和間隙,也有可能逐漸不那么親密了。但是,你們始終是比血濃于水更親一層的,孿生姐妹。”
“媽媽……”
顧嘉兒“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她在路滿顧苓依告知她真相的時候,沒想哭出聲,也忍著沒有哭出聲。
但是面對,媽媽,她徹底控制不住,放開聲音。
哭得原本已經干涸的淚水,再度滾滾。
哭得撕心裂肺。
“我也不想呀,嗚嗚嗚……”
“我舍不得苓依,她是我的姐姐呀,嗚嗚嗚…可是、可是我……”
顧嘉兒的話,被哭泣斷得時停時續、嗚咽不清。
聞藝聽到的,只剩下小女兒揪心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