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魔道的手,將江南的正道一頓梳理,那些個難以收服的,如莊嚴觀,如那靜心庵,統統都要除去。
同時,再借著正道的手,將魔道的這些狂徒一頓收拾,給玄天教減輕壓力。
作為回報,玄天教會徹底地退出江南之地,由錦衣衛來接手,以秦羽皇甫家子弟的身份來統合整個江南,此后作為這個從天而降的皇太孫的根基。
這便是喬十方的謀劃,從邏輯上看,似乎沒有問題,玄天教和他互利互惠,正道武林臥底橫行,最重要的是,錦衣衛里的聲音,被他做到了統一。
唯一讓他沒想到的,可能就是皇甫小媛的突然身亡。
若說是心疼美人,那實在是有些小看他這人了,從本心論,他肯定也有除掉對方的打算,畢竟那可是一個憑借兩板斧就殺得萬刀門人人膽寒的狠人,很難想象她會樂意受秦羽,或者說是受錦衣衛的控制。
只是不論如何,現下這關口她可死不得,一是若是正道士氣喪盡,給魔道橫推干凈了,他玄天教那邊不好交代,二則是——
皇甫玉書這個人,若無皇甫小媛來壓制,恐怕很快就露出正面目,喬十方從來就不相信這個人表現出的完美模樣。
世界上沒有,也絕不可能出圣人,更別說還是在江湖了——以這個論點為基調,再去反推皇甫玉書所做的一切,他太完美了,就像是史家筆下的文過飾非,正因為太過完美,反而顯得不真實。
不過,恐怕就連喬十方自己都沒有想到,沒有了皇甫小媛,皇甫玉書的轉變速度會如此之快,快到,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
“凌云,此后,皇甫家便交給你了。”
皇甫玉書對著皇甫凌云說出的話,透著類似以身赴死的悲壯,起碼當事人是這樣覺得。
皇甫凌云難得沒有被父親的威嚴壓倒,他紅了雙眼,一揖到底,鄭重道:“父親保重!”
此一去,誰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魔道勢大,正道人人都是向死而生,所以皇甫凌云也不會去過分在意,今天的父親,為何是這副打扮。
不再是青白二色的單調長衫,今夜的皇甫玉書,換了一身炫色黑金的水紋絲袍,戴著鎏光四溢的珠翠小冠,腰上系有暗色飛花宮絳,踏著魚龍鑲珠岐頭鞋。
就連手中劍,也換成了鑄劍山莊的極品寶劍——瓊樓。
此劍不論做工還是用料,都是上上之選,它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劍的外飾,堪稱華貴,也由此得名瓊樓。
就皇甫家的底蘊來說,皇甫玉書這身裝扮,不過是應有之樣,只是他平日里多以儒家書生模樣示人,這般張揚還是頭一次。
皇甫玉書看著自己的兒子,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可魔道的打殺聲卻吵吵嚷嚷地傳了過來,他只得作罷。
回頭遠遠地望了一眼靈堂的方向,佳人白衣飄飄,笑魘如畫,竟不知是真是夢。
“走吧。”
皇甫玉書的雙瞳之中,閃過一絲驚心動魄的顏色,負手握著劍向前一踏,身形如流星般向魔道眾人掠去。
正道群豪緊隨其后,兩撥人馬撞在了一起,廝殺聲震天地響,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一種色彩,其名曰惡。
三劉劍客和天冥手第一時間就找上了皇甫玉書,他們一人有私仇,一人自負為魔道頭馬,都要尋這正道主心骨一戰。
“尹公子,此乃我等與皇甫玉書之間的仇怨,你且退后。”劉大沉聲道。
“笑話,”尹之邪冷笑道:“何時本公子成了你們的下屬不成,竟要受你們調派?哈!”
劉三不再廢話,手中劍一指那尹之邪:“天冥手,再問你一句,退是不退。”
“不退又是如何?”尹之邪狂笑一聲:“早看不慣你們這德行,既如此,便來先做過一場,誰能活著,再去與那皇甫玉書一戰吧!”
“怕伱不成!”
劉二,劉三拔劍作勢就要砍去,卻被劉大攔下,尹之邪也是雙手染上青白之色,天冥訣爆發的寒意籠罩周身。
“不必爭了,一塊來吧。”
未曾料想,這皇甫玉書居然出來做了一次好人,只是這話說的,著實狂妄,不等尹之邪譏諷幾句,他拔劍就上。
皇甫玉書劍招翻飛,一式回風拂柳輕松劃破了那尹之邪的衣袍一角,激地他是怒上心頭,手中折扇飛旋,燕鳥一般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飛撞在瓊樓之上。
尹之邪一踏數步,雙掌一推,那陰冷至極的內力便化作了一團青霧,猛地噴涌而出。
皇甫玉書翻轉手中劍,內力凝成劍罡附于劍身,將那青霧攪成螺旋狀,一舉頂上了天去。
“皇甫先生何必敝帚自珍,天道三劍諸位翹望已久,還不使出來讓我等開開眼界!”
尹之邪雙掌如龍出海,猛攻皇甫玉書,那血肉之軀轟擊在寶劍之上,竟發出了金石相撞之聲。
“如你所愿。”
皇甫玉書一劍遙指圓月,周身的銳氣盡數散盡,一式斬下,劍光如春風拂柳,軟綿綿地近乎無力。
“此一劍,曰慈。”
皇甫玉書一劍逼退了尹之邪,后者一如當初那喬十方一般,臉上盡是不敢置信的錯愕,隨后便是被愚弄蒙騙的羞怒。
皇甫玉書絲毫不在乎對方的惱怒,手中劍招再變,紛亂如雨點的劍氣連出,卻被那尹之邪一掌震破。
他也不惱,輕輕頷首,道:“此一劍,曰儉。”
“裝神弄鬼!”
尹之邪大怒,連拍出數掌,被那皇甫玉書袖袍一轉,玩笑一樣地拍散,又見他劍氣凝華,萬千璀璨劍光橫掃而出。
“此一劍,曰不敢為天下先。”
“沽名釣譽的家伙,下輩子記著,莫要在本公子面前拿大!”
尹之邪左掌向下一拍,陰冷的掌勁將那劍光轟成了碎屑,他旋即提起右手,對準那皇甫玉書便是一掌。
內力化作了實質的掌印,撕裂了大風,呼嘯著朝那皇甫玉書奔騰而去。
“呵。”
一聲淡淡的譏笑從皇甫玉書的嘴里發出,不知何時,一道道紫黑色的紋路,自他的耳后開始向眼部蔓延,那深邃如夜空的眸子,一點點地被染上了狂亂的顏色。
如同一滴墨汁落在了清水之中,皇甫玉書幾近圣潔的劍式之中,陡然冒出來一道深黑如赤炎過境的殘骸,扭曲如飛蛇,鋒利似狼牙,剎那間便將尹無雙轟出的巨掌化作塵埃,繼而絞上那出掌的右臂。
在一瞬間,尹無雙的右臂變成了無數的碎肉。
“嗚!”
忍著不讓自己發出難堪的痛呼,尹無雙捂著斷臂,驚怒交加地瞪著皇甫玉書,咬牙切齒地道:“不是天道三劍?!你這是什么事邪門劍招!”
“唉。”
那一聲嘆息似乎在默嘆世人的無知,皇甫玉書右眼一側,已經被那妖異的紋路侵染,說出話也再不似那正道君子,這模樣反倒是——
如魔一般。
“都道世人愚昧,如今一見,果不其然,你等竟從未懷疑過,天道三劍若真是至高武學,為何從不見武當自己修習,先祖短短數年,便創下皇甫家如此基業,靠的又怎會是別人家的功夫。”皇甫玉書嘆息搖首。
“你,你的底牌,莫非不是天道三劍?!”尹無雙的語調變得尖利起來。
“不,你錯了,這才是真正的天道三劍。”
“先祖當年便是以此劍訣獨步天下,只可惜后人都不解其意,也不想想,當年,先祖若通讀的真是那道藏典籍,修習的真是那正道之身心,武當又怎么可能以一些莫須有的借口將他掃地出門。”
“魔功......”尹之邪磨著牙,恨聲道。
“先祖十年修煉未有寸進,習練此劍短短三年便可縱橫江湖,憑的怎么會是區區名聲二字。”
皇甫玉書持劍而立,微微一笑道:“天道三劍,本就是魔功。”
談笑間,劍上光華似惡鬼臨世,一招之下,不論正邪,皆成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