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頭在這糾結的勝負,顯然是無關痛癢的,起碼對其他人來說是這樣的。
燕風云沉著臉色走上前來,他很確信自己和這女子素未謀面,他也清楚知道自己和那位紅塵客并無交集,既然如此——
“你為何要殺某?”他頗為不解地問道,然后眉頭一皺:“你是靈月族請來的?”
阿嵐揚起臉來,說道:“因為你殺了我兩位師兄。”
“某何時——”
燕風云眼中閃過幾分啞然:“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兩個魔道劍客吧?”
阿嵐只凝神望著他,并不答話,燕風云覺得實在費解,若她是靈月族請來的幫手,那一切都好說了。
可這女子非但不是,她還是紅塵客的女兒,那三劉劍害了她爹爹,自己出手殺了那兩賊人,這女子不思感恩也就罷了,怎么還恩將仇報。
這一下回過味來的丐幫弟子也都憤憤不平,大家都盯著那阿嵐,覺得她不識好歹。
她卻并不在意這些人的目光,只是把頭低了下去,燕風云也無奈,只好讓人把她和一眾沒有抵抗能力的靈月族人一起關了起來。
和陸寒江想得一樣,燕風云沒有直接殺了這群人,因為他雖已經大致認定此次的黑手是對方,但卻不知是個人的獨斷專行,還是一族的統一意見,所以沒有貿然下手。
不過他冷靜的頭腦很快就會被怒火填滿,為了獎勵他敢于試探錦衣衛的底線,陸寒江特地吩咐人從京師那邊寄了一件禮物過來。
恰好他前腳進了靈月族地,后腳那禮物就到了驤云商號。
因送包裹的人稱是要交給陸寒江的,所以便由幾個副千戶一同一共拆開,里面是一件紅色的衣裙。
應無殤先是不解,然后回過神來就怒道:“放肆,哪個狂徒不要命了,敢如此挑釁大人!”
“應大人先別急,這東西不是外人送的。”
邊廣是知道內情的人,自然趕快安撫住了應無殤,他道:“我若沒記錯,這是當初查抄邀月樓的時候,從那紅衣姑娘的住處搜出來的東西。”
“原來如此,邀月樓啊,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不對,這一會再說,別耽擱了正事。”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明白大人為何大老遠送這么一件衣服來,邊廣也是不解,他只依稀記得這幾件衣裙,應該不是紅衣的,而是藏身邀月樓的顧紫荊所有。
幾人雖不知道陸寒江要來這衣裙的意思,但卻有著對方臨去靈月前的信件,上面說是把這東西送到丐幫。
三位副千戶互相看了一眼,都把目光轉向了應無殤,后者尷尬地擺手道:“上次逃脫是大人神機妙算,這回我可不敢托大。”
“應大人誤會了,丐幫幫主副幫主皆在碧水城,哪里敢讓你去踩這龍潭虎穴。”
邊廣笑著道:“大人只讓我們將此物送至丐幫,這種事情不需露臉,隨便找兩個外出的丐幫弟子,打一頓讓他們將東西帶回去就是了。”
“邊大人高見啊。”
幾人敲定行動方針之后,立刻行動了起來,特地拿了一個禮盒將衣裙裝好,先是藏起身份抓住了兩個落單的丐幫弟子,狠狠教訓一頓之后,讓對方把禮盒帶了回去,指名道姓交給燕風云。
燕風云收到東西之后自然是怒火滔天,攥著那衣裙的手嘎嘎作響,兩眼通紅如暴怒的兇獸,送盒子的丐幫弟子被對方的表現嚇得話都不敢說,立刻退了出去。
這送禮講究的就是一個心意,只要心意到了,便是一句話都不說,對方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陸寒江只是送了一件衣服而已,什么話都讓人帶,不過燕風云自己已經腦補完了所有的內容,包括但不限于顧紫荊在靈月族遭受的屈辱等,于是暴怒中的丐幫豪俠做了一件出格的事情。
他召集了眾多丐幫弟子,要直接去靈月族問個清楚。
這時候城內靈月商號的靈月族人已經基本上都被丐幫關著了,燕風云要討說法,只能是去苗疆深處的靈月族地。
這事太瘋狂了,梁奔浪第一個表示反對,他當初渾水摸魚放走采薇就是不想擴大矛盾,怎么這燕風云還想打上門去,嫌麻煩不夠大嗎?
只是有兩件事出乎了這位老幫主的預料,一是全長老死了。
陸寒江和采薇逃走的第二天,全長老就因為壓制不住毒素,甚至來不及尋人醫治就毒發身亡了,這事被眼高于頂的丐幫弟子們統一都算在了靈月族的頭上。
對于大多資歷不深的丐幫弟子來說,他們五湖四海兄弟遍天下,靈月族不過偏居一隅的小地蠻人,哪里夠資格招惹他們,有燕風云帶領他們上門去找麻煩,能出什么岔子。
活在上個時代的梁奔浪完全沒法和這群人講道理,翻來覆去就是對方就一句話,何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再說下去他這老幫主就可以告老還鄉了。
而在此之上的第二點便是,放任燕風云掌控丐幫全局是梁奔浪自己種下的因,那么這果他也得收著。
燕風云的確是個很好的接班人,所以在梁奔浪打算乾綱獨斷一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指揮不動這些丐幫弟子了。
于是第二天梁奔浪獨自一人離開了丐幫,他并不是心灰意冷打算就此退隱江湖,相反的,雖然平時這老頭一點不著調,但真的到了丐幫遇到危機的時候,他比誰都主動。
他第一時間就拎著打狗棍往苗地深處的靈月族地去了,試圖在雙方徹底把事情鬧大前,把問題解決。
但可惜已經有人猜到了他的動作,在來到靈月之前,他就被有心人引開,一步步踏入了對方設計的陷阱之中。
梁奔浪忽然發覺了周圍的不對勁,鼻尖嗅到了一股奇異的味道,他再一看那反季節的花朵飛蝶,臉色微沉:“這里是死別谷?你把老頭子引來此處有何打算?”
前方那引著他來到此地的黑衣人扯下了偽裝,正是百毒翁狄鶴。
“是你?”梁奔浪有些意外,旁人不知這百毒翁的底細,他卻是知道的,活得久就是有這樁好處。
梁奔浪不明就里地看著狄鶴道:“老家伙,你不在自己的草屋研究怎么升天,把老頭子我招來作甚?”
“呵呵,你這叫花子還是這般不懂禮數,”狄鶴雙手負在身后,笑道:“受一晚輩所托,得留你在谷中做客一陣時日,權當敘舊了。”
“不巧,老頭子現在有要緊的事情要做的,走了。”梁奔浪半點面子不給,掉頭就走,可谷中陡然間迷霧繚繞,后路早已經不見蹤影。
狄鶴的身形也隱入了霧氣之中,只有虛無縹緲的聲音在四周回蕩:“你這叫花只會一手拳腳,陣法精要一概不通,還是老實點留下吧,你我喝點老酒聊聊陳年舊事,其他的事情就交給年輕人去處理吧。”
“老頭子和你可沒話可聊,再說了,誰規定的不懂陣法就走不了,老頭子這就要走,你攔個試試。”
梁奔浪大笑一聲,雙掌轟天便是一條金龍狂嘯飛出,谷中霧氣在它面前脆弱如沙,輕松便被清出一片天地來。
“......那就看看你我兩個老家伙,誰的本事更勝一籌吧。”
有些沉悶的聲音從谷中深處傳來,百毒翁雖不現身,但谷中霧氣且再次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