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壓力地搞定了恒山派之后,陸寒江就回到了大殿上,準備看好戲了,為了讓眾人都信服,泰山派會在所有人面前審問關山陌。
這一番操作在旁人看來,就是郝半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想要通過公審,一方面讓關山陌咬死此事有蹊蹺,另一方面,也是主動陷入死地,為的是激起眾人的惻隱之心。
顯然郝半生沒有完全放棄,畢竟關山陌不僅是泰山一派年輕弟子的翹楚,更是泰山派下一代的希望。
所以哪怕是不要面子,郝半生都必須要努力到最后一刻。
大伙重新來到大殿上落座,陸寒江叫住了奉茶的泰山弟子,告訴他:“太少了,給本公子端一整壺過來。”
“......”泰山弟子神情古怪地下去準備了。
大伙都到了之后,關山陌也就被押了上來,他雖如同犯人一樣被縛全身,但依然不卑不亢,這倒是讓許多心有疑慮的江湖俠客,更相信此事有鬼。
郝半生面上嚴肅,心里也暗暗點頭,不愧是他看好的苗子。
這一會所有人都到齊,他便開口質詢:“關山陌,今日之事分兩頭,我先問你,為何違背師門禁令,擅自闖入后院帶走時師侄。”
關山陌沉聲答道:“回掌門的話,弟子認為,此事乃是錦衣衛的陰謀,為了讓我們五岳劍派自相殘殺,故而擅自做主,放走了時師妹。”
此話雖然是打了郝半生的臉,但卻大大長了泰山派的面子,一時間,郝半生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喜。
“咳。”郝半生咳嗽了一聲,道:“此事并非你所見到的那么簡單,我雖惱你擅自行事,但念在你也是出于善心,就不再追究此事。”
“謝掌門寬容。”關山陌心中微微一松。
一番問答之下,關于救走時素雪一事,眾人對此也沒有異議,于是郝半生又問道:“時師侄一事,便算你無罪,但你下手狠毒,為救一人,卻擅殺同門師弟數十位,你如何解釋!”
“請掌門明鑒,弟子從未濫殺一人,更未曾殺害同門,此乃賊人故意陷害于我。”關山陌辯駁道。
郝半生點點頭:“既然你這么說,那么,帶人證。”
一旁站著的幾位泰山弟子上前來,他們就是先前見到“關山陌”殺人,嚇得逃離現場的那幾個。
“你們老實說來,是否親眼所見關山陌殺人,若有半句虛言,本掌門絕無輕饒!”郝半生對這幾人說道。
其中一人縮了縮脖子,出來答道:“回稟掌門,弟子絕不敢說謊,的確是看見了關,關師兄要闖門,眾位師兄阻攔不讓,他,他便下了殺手。”
聞言,關山陌卻仰起頭來:“掌門,可否容許弟子問幾句話。”
郝半生沉吟片刻,最后點點頭同意了:“你且問吧。”
“謝掌門,”關山陌看向了那幾個人,問道:“幾位師弟說見到‘我’殺了人,那不知,‘我’殺人之時,用的是何兵器?”
“就,就是關師兄的那把佩劍。”那弟子有些膽怯地答道。
“那你可見到了,‘我’殺人之時所使用的是什么劍法。”關山陌又問道。
那弟子茫然地搖搖頭,郝半生眉頭一皺,讓人將后院的尸首抬上來,他親自檢查了一番,捋須說道:“殺人之劍確是關山陌所有,但殺人的劍法,卻并非我泰山劍法。”
關山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趕忙說道:“請掌門檢查一下兩位守門師弟的傷勢,弟子的武功雖高過他們,但也無法在不動用本門武學的前提下輕易拿下他們。”
郝半生思索一番,細細查看了兩個守門弟子的尸首,不由得奇道:“好精妙的劍法,招招都命中要害,的確不是我泰山的劍法。”
各門派也都有人上前查看,玉樞真人看過之后,也是點頭:“泰山劍法重力重勢,堂堂正正,這劍傷又快又狠,這確實不像。”
郝半生心頭微喜,面上卻怒道:“好啊!賊人竟然都到我泰山來胡作非為了!”
眾人若有所思,關山陌趕緊趁熱打鐵,他說道:“還請掌門再將死難的丐幫弟兄的尸首也檢查一番,便可知道弟子定是被冤枉了的。”
郝半生看向陸寒江,見后者并不反對,他立刻叫人搬來丐幫弟子的尸首檢查,果然,是刀傷,甚至和此前泰山派弟子的傷勢都不同。
“看來密謀行事的賊人不止一個。”郝半生判斷道。
“郝掌門且慢。”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有一人打斷了這和諧的氣氛,是丐幫的項姓兄弟,他開口說道:“我親眼所見關山陌殺人,況且,縱然傷勢不對,也有可能是關山陌同時習練了多種武功。”
眾人聞言,也覺得有理,關山陌氣憤地瞪了一眼那丐幫弟子,然后說道:“掌門,還請讓時師妹出面替弟子證明,當時確有另外一人易容成了弟子的模樣,師妹也是親眼所見。”
郝半生看向余芳:“師妹,麻煩請師侄出來對質一番。”
余芳臉色陰晴不定,她遠遠看見陸寒江正悠游自在地飲茶,與她視線對上,還遙遙朝她舉杯。
那游刃有余的模樣讓人感到無力,這下子,余芳心頭剛剛升起的火焰,立刻就被澆滅了,她長嘆一聲:“既然郝師兄有請,那么,素雪,你就說說你親眼所見的真相吧。”
時素雪站了出來,神情還有些恍忽,關山陌見了還覺得她受了什么驚嚇,不由得擔心起來,他溫聲安慰道:“師妹,沒事的,你已經安全了,不要害怕,把真相告訴大家。”
時素雪抬起頭來看了關山陌一眼,有掙扎,有愧疚,也有自嘲,那復雜的目光讓后者略微有些失神。
沉默了片刻之后,時素雪終于還是屈服了,當初她師傅時九寧死的時候,那種巨大的沖擊造成的陰影至今還在她的心頭徘回。
所以余芳拿出她師傅說事,拿出恒山派的存續說事,她根本無法拒絕,哪怕知道自己要去誣陷一個好人,甚至是她的恩人,她也必須去做。
但最可笑的卻是,事情到了眼前,時素雪才發現,自己并沒有那么無法接受這樣丑陋的自己,開口說出這些違心的話,也并非做不到。
“我......我和關師兄一起逃跑,路上遇到阻攔的泰山弟子,都被師兄殺害了,丐幫弟子也是他殺的,沒有......沒有人易容成師兄的樣子,沒有什么賊人,沒有......都是,都是師兄做的。”
時素雪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了,最后只是在機械地重復“都是師兄做的”這么幾個字,整個大殿因為她的話陷入了一片死寂。
關山陌愣在了原地,心頭一片冰涼,甚至連辯駁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里無法說出,那一瞬間,他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漩渦,哪怕回過神來之后,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寂靜的大殿上,眾人屏氣凝神,空氣里只剩下了陸寒江喝茶的聲音,他很失禮地將茶水嘬得發出響聲,慢吞吞地放下了杯子之后,他說道:“看來真相已經大白于天下,郝掌門,還請你,一定要秉公處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