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帖是江湖特有的一種邀請函,通常而言,這種帖子發出唯一的目的就是搞事,這相當于一個宣言,告訴大家你要唱大戲了。
所以想發英雄帖,必須具備兩個必要條件,其一,發帖之人在江湖上必須具有一定的地位和知名度,起碼要讓人叫得出名號,其二,此人必須具備一定號召力,或者說充足的人脈。
其中最重要的還是第二點,畢竟不管是秀肌肉還是求援助,人脈關系網都是必不可少的,只可惜,反觀丐幫在江湖上的尷尬地位,只怕能夠趕來的好漢是少之又少。
屋漏偏逢連夜雨,丐幫的污衣派勢力卷土重來,連帶著幫中那些墻頭草也開始搖擺,現如今已經開始對上頭陽奉陰違了。
這樣導致的后果的就是,丐幫的執行力被大大降低,騎墻派的誕生標志著丐幫正式進入劃江分裂的階段。
估摸著算了一下手里的牌,陸寒江發現他現在連利用丐幫發信中原都成了麻煩,兩位長老似乎是打算在此地一搏。
“墻倒眾人推啊。”陸寒江坐在茶館二樓雅間內,透過窗,看著下邊車水馬龍的街道,有些感慨地道。
皇甫小媛坐在他的對面,手里翻看著英雄帖回函,只掃過一眼便都放到了一邊去:“基本都是推脫不來的。”
“猜到了。”陸寒江并不覺得意外。
“既然明知道他們不會來,你何必發信,這不是自取其辱?”皇甫小媛問道。
“那又如何,丟臉的人也不是我,”陸寒江接著說道:“小媛,你覺得兩位長老為何要私下里做這件事?倘若他們在江湖上振臂一呼,你覺得憑借兩位長老的威望,大伙是會幫他們,還是會幫我們?”
“你的意思是,其實兩位長老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皇甫小媛若有所思。
陸寒江笑著道:“不管怎么講,我都是上任幫主選定的繼承人,手里有著信物,是正統合法的丐幫幫主,他們起來反我,天然就站在不道德的角度,這種丟人的事情,他們當然不想鬧得人盡皆知。”
在華族文明的傳承中,造反這種事天然帶著罪惡的性質,自古以來,不知多少文人墨客費盡了腦筋,就為想出各種華麗辭藻掩蓋這兩個字里潛藏的不道德。
傳功執法兩位長老看不慣陸十七,但未必真心想要推翻他,須知這個幫主上位,當初也少不了他們的支持,這會動手,打的還有他們自己的臉。
所以極大的可能是兩位長老私下起事,擒賊擒王,控制住陸十七之后,剪除他身邊的黨羽,然后架空他,把他高高捧起來。
這樣一來,既掌握了大權,又免除了罵名,還不至于惹得人盡皆知,給一些外人覬覦他們的機會。
當初五岳劍派衰落的時候,偷偷上來咬一口的可不在少數,就這,還多虧了對方常年來的好名聲,才不至于招致群起而攻,這要換做丐幫呵呵。
因此,兩位長老是萬分不想把事情鬧大,可惜陸寒江早就看破了這一點,所以他出手第一步就是把這事翻到明面上去。
英雄帖未必要叫來活著的幫手,流言蜚語一樣是好用的工具,陸寒江從來都精于此道,玩起來是得心應手。
“原來如此,”皇甫小媛恍然:“這樣一來,你就將他們的后路堵死了。”
“不,”陸寒江搖搖頭:“我堵死的是自己的后路,這下他們面子里子都丟干凈,也不必再顧及,可以全力揮拳打過來了。”
皇甫小媛望了陸寒江一眼,問道:“那你這么做,到底是為何?”
陸寒江說道:“為了讓這場宴席更熱鬧一點,一旦我這個幫主沒了退路,那些騎墻派,也都沒有了退路,我把兩位長老的妥協空間全都剔得干干凈凈,他們自然也不會容許丐幫里再留下模棱兩可的墻頭草。”
“你在逼手下人站隊?”皇甫小媛一挑眉頭,說道:“恕我直言,他們未必會選你,現階段來看,你的贏面不大。”
陸寒江頗為得意地道:“嘗過大魚大肉的人,誰還愿意回去天天清火白粥,雖然在江湖上咱們丐幫名聲臭不可聞,但在幫內,愿意支持我這位幫主,可不在少數。”
“他們不是兩位長老的對手,武功和手段都不是。”皇甫小媛篤定地說道。
“但他們人數夠多。”
陸寒江端起杯來,聞著茶香,悠悠地道:“法不責眾這個借口用不了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你死我活了,丐幫躺下四分之三,我和兩位長老也算各得其所了。”
丐幫這封英雄帖,明著是發給江湖各派,實則是寫給兩位長老的,這在他們眼中,就是明晃晃的戰書,于是,丐幫的潛藏在暗處的紛爭徹底被搬到了明面上來。
不過首當其沖的并不是陸寒江,而是東方鳶,作為丐幫幫主旗幟鮮明的支持者,丐幫一早就盯上了她。
她得到消息后迅速入川,在路上順便也得知了丐幫內亂的事情,結果就在路上,丐幫就埋伏了弟子對付她。
不過好在,東方鳶的輕功遠不是這些人能夠比擬的,她輕松跳出了包圍圈,一路絕塵而去,幾經輾轉,總算是找到了陸寒江。
“東方姑娘,一路過來,辛苦了。”
陸寒江和往常一樣,給她倒了茶,東方鳶見對方依舊神態自若,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于是也逐漸放平了焦躁的心。
“大廈將傾之際,陸公子還能如此鎮靜,看來這破敵之策,已在胸腹之中。”東方鳶看著陸寒江說道。
陸寒江笑而不語,東方鳶飲下茶水,復而問道:“陸公子,我們長話短說,此次寶兒身份泄露,你可曾查到了什么?”
“此事,倒是在下對不住姑娘了,”陸寒江歉意一笑:“都是我御下不嚴,才出了這樣的亂子。”
東方鳶眉頭一皺:“消息是從丐幫里傳出去的?”
“是他們想要利用此事來對付我,連累姑娘,是在下的過錯,”陸寒江以茶代酒自罰一杯,然后說道:“不聊這個了對了,之前問過姑娘的事情,可有答桉了?”
東方鳶將手一拱,鄭重地道:“這問題的答桉,我已經回答過一次,陸公子不必再強求。”
“著實可惜。”
陸寒江輕嘆一聲,忽然拿起了桌子的茶具,笑著說道:“姑娘可知,這壺其實是酒局上常用的玩意兒,其名為陰陽兩心壺,只要調整倒茶的角度,就可以倒出不同的茶水來。”
東方鳶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直到四肢的無力感傳來,她才驚慌回神,大為不解地看向陸寒江道:“陸公子,你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