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道兩家壟斷中原大地的漫天神佛,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正所謂同行是冤家,他們固然對彼此都十分厭惡,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同時對想要把爪子伸進來的第三者進行聯合打壓。
也正是因此,不管這中原江湖怎么亂,不管這正魔兩道怎么打,這異族人異教徒,從來都是大伙一并抵制的對象。
千百年來,不少外來的和尚想要融入中原,在此地埋下自己的種子,可惜都折戟沉沙,佛家對于這些人的打壓最是酷烈。
于佛家而言,這些“自己人”帶來的危害,遠要比道門這群外人還要大,所以但凡有外族異教僧人入中原,佛家都是第一個出面,美其名曰“接待”,實則就是監視,乃至于驅趕。
而狐仙樓里的這幾個番僧,不單單是偷偷摸摸開了這么一家青樓,竟還和太子勢力進行了合作,讓當地衙門不出面打壓,甚至是包庇他們,這就十分有說頭了。
天泉無功而返之后,眾人在客棧里商議對策,可惜并沒有想出什么好辦法,夜幕降臨,各人分別回去歇息。
陸寒江則和皇甫小媛討論起了今日之事,他將自己的猜測告知了對方,后者聽完之后,沉默了片刻,說道:“若是如此,那就不能讓天泉那些人再胡鬧下去,應該即刻通知錦衣衛拿人。”
皇甫小媛的說法是基于錦衣衛的角度來考慮問題,如果狐仙樓真的和太子有關系,那么以雷霆之勢立刻拿下絕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一方面可以阻止狐仙樓繼續作亂,另一方,若雙方真的有聯系,讓錦衣衛查到一二線索,雖說不指望可以直接把暗中的太子揪出來,但拿著這份把柄,從太子妃那要來些好處絕對是輕而易舉的。
這事怎么看都應該盡快處理,拖得久了,若是不小心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反而容易雞飛蛋打。
陸寒江卻在思考了片刻之后,說道:“我倒是想和對方談一談。”
皇甫小媛一愣,蹙眉道:“你與他們有什么好談的?”
陸寒江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然后翻開桌子茶具,輕車熟路地操作起來,順便說道:“今日你與那和尚交過手了,覺得如何?”
皇甫小媛想了想,說道:“那和尚練的不知是何武功,十分古怪,動起手雖不是我對手,但也足在江湖上聞名了,除他以外,那樓里還有一人,恐怕很不好對付。”
陸寒江點了點頭,動手燒上了一壺水,然后又說道:“以此二人的武功,在西域佛門之中,應該也位高權重,他們絕非能夠輕易請動之人,起碼區區一家青樓是裝不下這等人物。”
皇甫小媛也認同這番說法,她說道:“如若沒有意外,這背后就該是太子一派的勢力在支持。”
陸寒江又問道:“那依你看,若你是那西域胡僧,太子開出什么樣的價碼,才會讓你不遠萬里前往中原,隱姓埋名在這小小的青樓里躲藏?”
皇甫小媛不假思索地答道:“入中原——外邦僧人所想無非就是在中原發展勢力,在朝廷看來,佛家鐵板一塊難以撼動,若能分裂他們,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南北少林不就是這么來的嗎?”
陸寒江含笑點頭:“說得不錯,但是想要有足夠的力量逼迫整個中原的佛門讓步,除非他能夠坐上那個位子,既然如此,那我再問你,你覺得太子繼承大位的可能性,有多大?”
皇甫小媛愣了一下,然后幽幽的目光就落在了陸寒江身上,顯然在她看來,雙方積怨如此之深的情況下,這個人是絕對不可能坐視太子成功繼位的。
陸寒江無奈一笑:“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平心而論,你覺得他有可能登上大位嗎?”
皇甫小媛沉吟半晌之后,說道:“不高,起碼其他幾位殿下都在之時,他登上大位的阻礙實在太大了。”
太子雖然占了一個嫡字,但他終究是個“死人”,已經澹出朝廷的視線很久了,況且,一旦其他人知道太子還活著,必然會全力打壓他。
雖說太子的優勢只有一個嫡長子的名分,但就是這三個字,已然足夠讓剩余六位殿下齊心協力對付他了。
沒有了這個老大,大家非嫡非長,誰坐那個位子全憑本事,可這個老大不死,就總會有人壓他們一頭,朝廷里高喊禮法二字的腐儒可一點不少,孰輕孰重,誰也不是傻子,都是分得清的。
太子雖然在朝廷靠著太子妃暗中發展勢力,在江湖靠著玄天教積蓄力量,但終究是以少敵多,能不能贏,還得看天意。
就算太子手眼通天能夠壓服諸位弟弟,但還有一伙勢力終究是他們躲不過的,那就是錦衣衛。
錦衣衛這個龐然大物,在目前為止一直都是站在太子的對立面,這么一伙持刀佩劍的精銳駐扎在京城之內皇城腳下,便如同巨石阻斷了流水,他們不讓路,太子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別想上位。
所以皇甫小媛推斷,哪怕一切順利,按照陸寒江的性格,也會在太子踏上最后一節臺階時,勐踩對方一腳,不把對方踩入無底深淵永世不得翻身絕不會罷休。
雖說這是以她如今身為錦衣衛的角度判斷出來的結果,但對于外人而言,其實能夠推測出的可能性,也相去不遠。
番僧未必知道陸寒江的厲害,但他們絕對知道錦衣衛的強大,所以照常理推斷,太子搞不定這個大麻煩,只怕上位了也是前路艱難。
聽完皇甫小媛的話,陸寒江一拍手,說道:“既然如此,那我有一個成熟的提議,你說,那些胡僧如果直接和我們談,是不是成事的可能性更大?”
皇甫小媛驚訝地看著他,似乎有些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只聽陸寒江說道:“你看,那些胡僧和太子合作的目的是扶持對方上位后好反哺他們,可那些好處終究都是將來的,可我們錦衣衛,立刻就可以給他們現成的。”
皇甫小媛收起心頭的震驚,問道:“你的意思,你要讓錦衣衛出面讓那些外邦人和少林打擂臺?”
“不不不,你誤會了,不是錦衣衛出面,而是逍遙派出面。”
陸寒江指了指自己,笑著道:“我這個逍遙派大弟子,在江湖上可是人盡皆知的錦衣衛走狗,由‘月離風’出面和他們談,才符合錦衣衛一貫的作風。”
“可是,”皇甫小媛眉頭緊皺:“我們聯合這群外族和尚有什么用?難不成你的真的打算扶持他們?”
這些外族佛徒,如果能夠打得過少林,早就在中原建立門戶了,就是因為打不過才會尋太子求合作,錦衣衛如果出面幫襯,勢必要讓自己人出手和少林對壘。
按照皇甫小媛對陸寒江的了解,這家伙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從沒少干,順手牽羊,過河拆橋的例子比比皆是,怎么可能吃力不討好地去扶持這種不可控的江湖門派,畢竟誰能保證這群人崛起之后,是會幫著錦衣衛打少林,還是反過來幫著那群和尚對付朝廷。
對于皇甫小媛的疑惑,陸寒江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笑著道:“生意嘛,跟誰不是做呢,我相信只要我們出得起價錢,他們就一定會拿出足夠讓我們心動的貨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