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啟明的話的確讓幽云法王心神大震,但并不是因為心動,而是憤怒,他修煉照影功數十載,他豈能不知道吳啟明所言并非無的放失。
以七情為主的修煉本就難以捉摸,他幾近家破人亡才有如今九重照影功的境界,再進一步的道路,其實一早就擺在眼前,只不過他一直都不敢面對罷了。
小妖女曲憐琴是幽云法王唯一的血脈,也是他最愛的孫女,這份感情經過多年的積淀之后,幾乎占據了他內心的全部。
白發人送黑發人無疑是天底下最悲傷的事情,如果小妖女死去了,那么無牽無掛又悲痛交加的幽云法王,或許真的有可能觸及那巔峰的境界。
但,他做不到。
“可惜了。”
吳啟明搖搖頭,他看著幽云法王憤怒的眼神,頗為可惜地道:“如果老兄愿意動手,或許今日還能有個不一樣的結局。”
幽云法王冷冷地開口道:“吳大人似乎已經吃定老夫了,比武功,你不如老夫,即便加上這地下的機關,也不過堪堪能夠與老夫打成平手罷了。”
“說得不錯。”
吳啟明坦然地點點頭,他抬腳踢了踢地面,笑著道:“幽云老兄慧眼如炬,這地下設有小弟專門為你準備的機關大陣。”
面對吳啟明的承認,幽云法王卻絲毫沒有懼怕,他漠然道:“老夫已經說過,吳大人你這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幽云老兄未免也太過自信了吧。”
說話間,吳啟明腳下的機關陷阱已經開始運轉,無數的飛刀暗器從四面八方射向了幽云法王,后者再度施展暗殞掌,打出一道道黑印,將那些暗器通通擊落。
吳啟明見狀卻并不氣餒,反而是進一步發動更多的機關,這里的小道人煙稀少山高林密,本就是設下陷阱的好地方。
隨著他再次動手,無數的鐵槍從空中落下,將幽云法王腳下的大樹攔腰打斷,對方再度落在了地面上,黑氣云卷,將那飛落的鐵柵摧枯拉朽一般轟開。
“嗯?”
再一次擊退了機關的幽云法王忽然發覺了一絲不對勁,吳啟明設下的陷阱,雖都精妙無比,但在殺傷一道上,著實有些不夠看,以他的本事不致如此才是。
幽云法王心頭疑云升起,動作上也保守了一些,吳啟明似有察覺,立刻揮手丟出無數飛刀,銀芒飛閃,如星河在空,隨著光芒散去,整片土地都開始震動起來,所有的機關被一次性全部啟動。
從上至下,從前往后,幽云法王的所有退路上都有機關襲來,或是木槌或是鐵柵,還有漫天的飛鏢箭雨,他附近的地面上出現了數不清的凹洞,其中一根根尖刺噴射而出。
“這是小弟用時七天準備的機關陣,還請幽云老兄品鑒一二。”吳啟明說著,緩步向后退去,逐漸在紛亂的葉雨中隱去了身形。
“不過如此。”
幽云法王雙手揮舞如輪,黑色的真氣如同一張巨大的斗篷護著他,那些襲來的暗器雖然浩如煙海,但無一能夠傷到他。
可越是如此,幽云法王心中的疑惑就越是深重,他一邊運轉功力抵擋著各方的暗器,一邊冷靜地打量著周圍。
吳啟明設下的機關陣,與其說是殺人,不如說是為了困住他,這四周落下的鐵柵,活像一個巨大的牢籠,將他的腳步死死拖住。
幽云法王越想越是心驚,他沉下心來,自知決不可順著對方的意來,于是他一手掀起黑色龍卷護衛自身,另一手捏著一道黑印,打算看準時機破開這惱人的陣法。
便在此時,又一波箭雨襲來,這一次不是從上往下,而是從下往上,埋藏在地底的箭失飛射而出,讓幽云法王不得不再花費一些心思防守。
可在這沖天而起的箭雨之中,卻有一支飛火流星直沖云霄,伴著一聲爆鳴,在空中炸開了一朵燦爛的煙花,頓時讓幽云法王心頭一怔,那是錦衣衛的號箭。
就在那煙花炸開的同時,山林深處忽然發出了兩聲震天撼地的轟隆聲,驚起了無數飛鳥,幽云法王死死地盯著天空中成群逃離的飛鳥,一抹恐慌陡然浮上心頭。
這一刻,逍遙派的死亡預言勐地在他腦中炸開,幽云法王在耳畔捕捉到了一絲古怪的風聲,只是一瞬,那風聲便成了奪命的狂呼。
幽云法王下意識地扭頭看去,只見兩顆足有人頭大小鐵球落在他腳邊,砸落地面的瞬間便迸濺出無數的火舌,那滾涌的火龍瞬息撲至身前,伴隨著恐怖的爆鳴聲,將他徹底吞沒。
轟隆隆——!
恐怖的爆炸聲響徹天穹,山嶺四周狂風倏起,宛如天雷驚爆,霎時間飛沙走石,地裂石崩,巨大的風浪海嘯一般擴散開來。
“嚯,完美命中。”
遠處,陸寒江整了整被風浪吹亂的發梢,此刻,拿著千里鏡的他,清楚地看到了幽云法王所在的地方已經被塵煙和火焰吞沒。
在他身后,是一行裝備精良的錦衣衛,以及驚魂未定的皇甫小媛,而在這群人的身邊,赫然還擺放著兩個有著千斤之重的銅鐵造物,它圓柱形的口子上,此刻還冒著澹澹白煙。
這玩意兒的全名叫做撼天動地神威大將軍,用通俗的語言來解釋,就是火炮。
在這個時代,火槍早已經被發明出來,只不過由于造價太高,實用性有限,維護費驚人等原因,并不為朝廷的軍隊大量武裝,如今遠程攻勢的最優解還是弩箭。
而比火槍更進一步的火炮,也不是陸寒江搞出來的,而是朝廷本就擁有的東西,但這玩意和火槍不一樣,這可是真正的國之重器。
尋常的江湖人士或許偶有聽說過火槍的名聲,但少有人知道火炮的厲害,即便是朝廷里的大人,也不過略微聽過它的名聲,鮮有人知道這火炮究竟有多大威力。
即便是陸寒江,也沒有真正見識過這火炮的威力,所以他才特別好奇,這一次扯了老皇帝的虎皮當大旗,硬是從兵部搶來了兩門玩玩。
陸寒江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鏡,饒有興致地問道:“你們說,這些江湖高手動不動就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揮揮手就能開山裂石,木劍斬鐵,我實在好奇,這血肉之軀,到底能不能扛得住火炮轟擊?”
他身后的錦衣衛,一個個都低著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在神威大炮面前,他們這些跟了陸寒江多年的老人,這心理承受能力其實也不比皇甫小媛強多少。
在儒家思想熏陶下,有一個深入人心的詞叫做有傷天和,事實上,火炮自從誕生以來,在實戰中的用處極為有限,通常這東西都是用在攻城戰中轟擊城墻的。
如果不是沒得選,幾乎沒有人會把這東西對準人發射,誰敢將此等天罰神器用于殺戮,朝堂之上那群夫子必然會噴得你遺臭萬年,所以自本朝開國以來,陸寒江還是第一個拿火炮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