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沒給他們什么實質上的命令,一切全看,嗯——天意?”
看著吳啟明因為煩惱而蹙起的眉頭,不知為何,陸寒江仿佛看到了孟老爺子的影子,似乎不管他的位置怎么改變,負責接鍋替他擦屁股的人,永遠都有最合適的。
陸寒江細細品了品手中的清茶,不知為何心情突然就愉快了起來。
“行了,吳大人也不必擔心,武當之事如何發展,與大局并無影響,自然了,若是兩位千戶大人能夠給我們帶來一些意外之喜,那豈不是雙喜臨門。”陸寒江放下了茶,輕聲安慰道。
吳啟明長嘆一聲:“果然,陳家之事,大人已經查明了全部內情,對嗎?”
陳子畫的死,從里到外都透著古怪,當了這么多年的錦衣衛,要讓吳啟明相信有人敢在天子腳下如此狂悖行事,還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全身而退,他絕計是不信的。
京畿之地,禁宮之外,這偌大的京城被江湖人喊成錦衣衛的老巢,這可不是白叫的。
京城表面的平靜繁華之下,隱藏著一張巨大的蛛網,而他們錦衣衛并非這張大網上某一只守株待兔的蜘蛛,而就是這張大網本身。
不客氣地說,在這京城之內皇城之外,但凡丁點兒風聲,只要錦衣衛想知道,就沒有查不出來的。
可這一次陳子畫的驟然死亡,非但事前沒有風聲,事后同樣一切線索全都斷裂,錦衣衛連一丁點皮毛都查不到。
以吳啟明多年的經驗判斷,陳氏的命案只可能有兩種結果,要么,這世上真有武功超凡脫俗的仙人,要么,錦衣衛里有內鬼。
吳啟明不是三歲小孩,所以第一個可能直接被他給否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第二種可能了。
毫不意外,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徐樂,其次就是他們的指揮使大人陸寒江本人。
懷疑徐樂單純是因為吳啟明對方曾經有過眼瞎的毛病,所以吳啟明很難不懷疑對方這一次又是腦子出岔子。
當然,也是因為吳啟明和徐樂這兩個南北鎮撫使從一開始就不對頭,雖說如今他升官成了僉事,但是曾經的恩怨還在,用合理的懷疑給對方添堵,他并不覺得是浪費時間。
可惜吳啟明沒找到徐樂的破綻,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一種了,那就是錦衣衛的頭子自導自演了這場大戲。
今日陸寒江的攤牌,也算是讓吳啟明松了口氣,雖然他很惡意地希望是徐樂腦子犯病了,但若是真的這家伙,處理起來反而會麻煩。
考慮到如今的錦衣衛陸寒江基本算是甩手掌柜,一切事務都壓在了吳啟明自己頭上,他還是在心里祈禱對方別犯病。
還好不是徐樂,不過實際上犯人換成陸寒江,吳啟明也沒有開心到哪里去就是了。
吳大人捏了捏眉心,他有些無奈地道:“大人,這事您打算怎么收尾?”
陸寒江詫異地道:“案情不是已經查明了,武當派喪心病狂竟然在天子腳下行兇,嗯,必須得嚴懲。”
吳啟明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著陸寒江,這番話他是半個字都不會信的。
陸寒江頗為無趣地攤了攤手:“行吧,不是武當,是少林。”
吳啟明還是一臉不太相信的樣子,陸寒江則嘆道:“真是少林做的,殺陳氏三人的是北少林的靈虛方丈,他人現在還在京里待著呢。”
這下,確認了陸寒江不是在說笑之后,吳啟明的眼神才逐漸變得認真了起來:“他如何會答應這種事情,不怕累及身后師門嗎?”
別看錦衣衛之名在江湖上叫人聞風喪膽,一把繡春刀好似無法無天一般,想殺誰便殺誰,實則和世家相比,錦衣衛還算是講道理的了。
世家里不可能全都是自命不凡的人上人,但不可否認,他們看不起江湖白丁是絕對的,縱然少林背后有佛門的支持,可云中陳氏也不是好惹的。
“誰知道呢,其實我也挺好奇的,靈虛方丈當初低頭,我還以為是迫于大勢不得已的外交辭令,誰知道這老家伙玩真的。”
這事陸寒江卻是蠻意外,雖說不管靈虛來不來,他都打算把帽子扣給對方,差別只是一種是紙上證據,而另一種人贓并獲罷了。
但他的確沒想到,靈虛一口價都不還,甚至連條件都不提,上官少欽帶著錦衣衛的意思一到,對方就老老實實地進京了。
靈虛和尚的配合一度讓陸寒江以為對方這是打算玩陰的,想要入虎穴得虎子,先假意順從,隨后直接中心開花。
不過可惜,雖然陸寒江做好了防備,但靈虛和尚始終都表現得十分配合,甚至聽話到了一種讓他都倍感無趣的程度。
“既然大人心中有數,那卑職便不再多言了。”真相大致明了,吳啟明知趣地沒有刨根問底。
不過末了,吳啟明還是提醒了一句:“大人,此事不宜拖太久,否則夜長夢多,讓陳氏看出端倪便不好了。”
“我知道,”陸寒江拿手算了算日子,說道:“陳家的流水席擺了也有好些日子了吧,那看來這法事也差不多該結了。”
陸尚書府上,下學回來的陸弘文在陸言年的書房門前來回踱步,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糾結。
過路的管家發現了四少爺的奇怪舉動,心中好奇于是便上前來問道:“少爺您這是,有事要見老爺嗎?”
陸弘文心里有事,被身后突然冒出的管家嚇了一跳,他趕忙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含糊地道:“呃,的確是有些事想要求見父親,還請管家進去通報一聲。”
說罷,他又匆匆補充了一句:“若是,若是父親在忙,那就算了,我明日再來。”
管家有些疑惑地敲門進了書房,片刻后,他出來對有些緊張的陸弘文說道:“少爺,老爺喊你進去。”
“.好。”聞言,陸弘文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了書房。
“兒子見過父親。”
陸弘文行禮之后,看著陸尚書不露喜怒的臉色,不敢說話,只得硬著頭皮候著,半晌后,陸尚書才仿佛想起來他,對方淡淡地道:“有什么事,說吧。”
陸弘文的氣勢很弱,他低著聲道:“父親,是——是陳兄今日又來找我了,想問問錦衣衛的案子查得怎么樣了。”
說完之后,陸弘文便把腦袋低下,他雖然一門心思讀書,但并非愚蠢之人,加上身邊幾位好友也曾出言告誡過他,陸氏可是“新世家”一員,他這樣天天跟云中陳氏的人混在一塊,怕是不妥。
可惜陸弘文有意躲避,但陳和光仿佛看不懂他的意思,三番兩次來求,他耳根軟又好面子,每次都耐不住對方的請求給答應了下來。
果然,聽完他的話,陸尚書只是輕笑了一聲,然后道:“想知道錦衣衛查案的進度,他不去鎮撫司衙門,卻跑來問你?”
陸弘文額頭冒出冷汗來,他戰戰兢兢地低下頭來,不敢說話。
陸尚書看了眼兒子,搖搖頭道:“也罷,他這趟來得也算巧,你去回了他,人犯已經捉拿歸案,明日讓他們自個兒上鎮撫司去看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