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安排在后日的狩獵,告病在家有劉將軍、張將軍、陳將軍......共一十八位。”富麗堂皇的城主府中,一位將軍正在平靜地向上首匯報工作。
上位那人聽完之后只是大笑:“也就是說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來是吧也罷!老夫也懶得見他們。”
這位兩鬢白發略顯蒼老的大人名叫溫空橫,乃是北地重鎮遼陽城的城守,說來這位城主大人也是大有來頭,作為曾經的禁軍大統領,他的名頭幾乎無人可知。
而他之所以落到如今連狩獵都不到三個伴的境地,還要從六年前的新帝即位說起。
作為一個對朝廷局勢和手中權力兩樣都不是很感興趣的皇帝,新帝登基之后幾乎完整繼承了上一任皇帝留下的朝廷班子。
從朝廷六部到內閣三公,新帝沒有大刀闊斧地去改動什么,只是簡單粗暴地把他的追隨者都向上拔了一級,隨后就幾乎沒有對朝廷框架動過任何心思。
作為整個朝廷為數不多,或者說幾乎唯一一個被新帝“貶斥”的臣子,溫空橫可謂是賺足了眼球,所有人都在好奇他究竟如何得罪了新帝。
外放城守雖然明面上是成了一方大吏,但實際上卻是被貶出朝廷中樞,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新帝如今風華正茂,一個年輕的皇帝代表的就是無限的機會。
幾乎每一個朝廷體系里的人現如今都削尖了腦袋想要贏得新帝的注意,被外放的溫空橫則直接被踢出了這個行列。
以至于到了如今,就連溫空橫手下的這些將領都不是很愿意待見他,畢竟這位溫大人的年紀擺在這里,看著估計就要是老死在城守的位子上了,實在不值得他們多費心思。
而唯一一個還對溫空橫尊敬如初的將領,就是面前這位,他姓吳,正是從錦衣衛調任兵部侍郎吳啟明的族侄。
明明錦衣衛與禁軍曾經是水火不容,這位吳家出來的小將軍對溫空橫也該沒有多少好感才是,但偏偏到了現在,他卻成了最后一個還留在溫空橫身邊的人。
倒不是這位吳將軍有多大的自信想要燒冷灶,而是在臨來北地前他已經被吳啟明囑咐過,溫空橫外放并非暗貶,而是此人的智慧與膽量所致。
尤其在知曉了溫空橫當年在宮里到底殺了多少人之后,吳小將軍對于溫空橫除了佩服之外還多了幾分敬畏,有些事情可不是有手段就敢做的。
“大人,近來城里來了不少江湖人,您看要不要卑職去‘清理一下”吳將軍小聲道。
上一任北地城守是白甲軍大將赫連策,這位赫連將軍可是孟大人當初以最壞的情形考量后留下的后手之一,所以當年的北地看似群魔亂舞,其實白甲軍一直都提刀在側,隨時可以將北地江湖殺個血流成河。
而所謂的“清理”,也是白甲軍留下的傳統之一,為了不讓江湖人因為天高皇帝遠就太過放肆,每隔一段時間白甲軍都會明里暗里掃蕩一番北地的江湖勢力。
如今赫連將軍調職京城享福去了,北地找共一十九位將軍,其中有整整一十八位都是聽調不聽宣的混賬。
這些將軍不在乎溫空橫給不給小鞋穿,也不在乎北地亂不亂,他們每天只為一件事努力,那就是全力打通京城的關系,爭取早一天調職回去,哪怕是降一級都不愿意繼續留在這個鬼地方。
因此,北地的江湖勢力在極短的時間里就死灰復燃,原本因為白甲軍六年前的掃蕩,北地應該是江湖勢力最為弱小的地方才對,但架不住除了這里之外,其他地方的江湖生存更加艱難!
六年來,勢力瘋長的錦衣衛與野草一樣復生的東西兩廠盤踞江湖,幾乎把各路的江湖勢力都當成了刷功績的對象,這些年來,每一地的江湖勢力都在肉眼可見地衰落。
曾經的江湖世家已成過眼云煙,曾經的江湖大派如今更是銷聲匿跡,武當少林還能靠著宗教勢力的架子支撐一二,其余那些就基本上沒眼看了。
如五岳劍派一蹶不振,峨眉青城等也都是后繼乏力,最可笑的便是丐幫,原本作為天下第一大幫的他們,到了現在幾乎已經成為歷史。
朝堂上羅老夫子一句“以工代賑”,徹底擊垮了丐幫的生存空間,事實證明天下根本沒有那么多乞丐,在“老實找個生計度日”與“全家打包一起送到北地修長城”之間,絕大多數人都愿意選擇前者。
朝廷強勢則對應的江湖就必然衰落,但天下仍有許多不甘寂寞之人,他們懷念著曾經策馬江湖逍遙自在的生活,這群人很快集結在一起打算對抗朝廷。
對于這種有膽子把朝廷懸賞當作炫耀資本的狂人,朝廷也從來不吝屠刀,在錦衣衛和東廠西廠日復一日的清剿下,終于,幾乎所有還打算負隅頑抗的江湖勢力都被趕到了北地。
北境地廣人稀,加之城守溫空橫手下十八位將領各自為政,這群人幾乎對管轄下的領地不聞不問,這更是促生了江湖勢力的復蘇。
短短數年時間,北地的江湖已經聚集從三教九流到曾經各種名門大派,有名有姓的江湖勢力都在此地共襄盛舉。
而對此,錦衣衛在驚訝之余也發現了怪異之處,無論怎么說,江湖勢力復蘇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這群家伙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立起來。
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的應無殤親自介入調查此事,但很快他就查不下去了,因為在一個稀松平常的夜晚,一封“勸說書”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他的桌案上。
書信的內容很簡單,寫信之人懇請應指揮使大人“高抬貴手”,給他們一些時間,等他們在北地辦完了事,留在這里的數萬江湖人,那都是送給大人的功績。
應無殤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錦衣衛的保密能力他是有信心的,即便是曾經那些個威震武林的江湖高手一一復生,也不可能有人能夠在重兵把守的秘密據點,悄無聲息地送一封信給自己。
這封信的出現只有一個解釋,錦衣衛有“內鬼”!
能夠讓錦衣衛都心甘情愿為之驅使的力量,絕對非同小可,夜幕之下,應無殤遙遙望向了燈火通明的遼陽城,想起了曾經岳父吳啟明對他說過的話,他很清楚地明白這一次任務的特殊性。
他們的對手不是那些江湖上的烏合之眾,也不是北地吃空餉的那一群廢物將軍,而是“自己人”。
一只來自世家的大手,正準備借用江湖勢力作為掩護,完成他們的復仇,而復仇的對象也毋庸置疑,正是這位北地城守溫空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