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江水縱橫,水波粼粼。
一名皮膚黝黑的漢子,正披著蓑衣,站在一艘木船之上,正把魚網當中活蹦亂跳的一尾魚塞進魚簍中。
弄完后也不顧手中的腥氣,擦了擦自己額頭上面的汗水,看了一下昏黃的天色,然后搖起船槳緩緩來到岸邊,把漁船固定好后。
看著手中的魚簍,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那一條色澤淡金,不斷彌漫著金色光芒的魚兒,此刻哪怕是離了水,依然具備著非同一般的活力,正不斷的掙扎,能夠清晰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一直來到岸上后,黝黑漢子這才松了一口氣,有了這一尾金晶紅尾魚,也能夠給老三湊足聘禮了。
也不枉費自己辛辛苦苦三個月,不斷追蹤付出的努力。
黝黑漢子緊緊摟住魚簍,所有的壓力全部消失,大步流星朝著家中走去。
突然。
黝黑漢子一頓。
繼續向家中走去,可速度已經緩慢下來,本來視若珍寶的魚簍,這一刻卻也是下意識的松開了,手中像是面條一樣柔軟,已經沒有了半分力量,可偏偏不斷掙扎的金晶紅尾魚,此刻沒有任何力道傳出。
黝黑漢子還沒有走到家中,就在前方的道路上,看見了一名身材纖瘦的男子,對方看見黝黑漢子后,猶如看見了絕世寶物一樣,上前幾步來到黝黑漢子身前,看了一眼魚簍后,一溜煙的直接離去了。
不大一會功夫,再一次回來時,卻不是孤身一人,而是五人一起到來。
此刻正站在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壯漢身旁,不斷對著黝黑漢子指指點點。
大漢走至黝黑漢子前,伸手一把抓過魚簍,低頭看了一眼后,眸子浮現出喜悅,寬大的手掌不斷拍動著黝黑漢子肩膀講道:“不錯。”
“劉老四你真不錯。”
“金晶紅尾魚漁汛已經過去了,城里面的孫老太爺最近喜得麟兒,想要金晶紅尾魚補補身子,我一直在鄉下四處尋找,本以為會一無所獲,讓其他兄弟搶了先,沒有想到還是你劉老四厲害。”
“這十文錢,是爺賞你的。”
大漢自懷中摸出了十文錢,朝著黝黑漢子一扔,然后轉身就離去了。
黝黑漢子不由上前兩步,卻是被大漢帶來的人攔住了,其中一人一腳踢出,直接把黝黑漢子踢的一個踉蹌,差一點跌倒在地,纖瘦的男子對著黝黑漢子講道:“四弟。”
“能夠給錢家哥哥辦事,這是四弟你的榮幸。”
“聽三哥一句勸,這錢就收著吧,忍忍,省得惹禍上身。”
“不然人沒了,弟妹和侄子怎么辦。”
劉老三勸說了兩句,就朝著遠方大漢跑去,來到身旁小心翼翼講道:“小弟欠下的賭賬?”
大漢冷笑講道:“我也不是壞人,你這一次立了功,這樣吧。”
“今天的利息免了,你可以滾了,明天再找你好好算賬。”
劉老三臉色一變,緊忙開口講道:“不是說找到金晶紅尾魚,所有賭債一筆勾銷嗎?”
大漢一腳踢出,直接把劉老三一腳踹翻倒地,居高臨下冷笑著講道:“你這個爛貨,小心禍從口出。”
大漢又踢了一腳,然后領著人揚長而去。
黝黑漢子緩步走來,看著捂著胸口,嘴角有著鮮血的劉老三,悠悠的開口講道:“三哥。”
“你欺負了我三十年。”
“我也忍了你三十年。”
“可我不怨恨你,我非常感激你。”
“因為你從始至終,我都是那個任勞任怨,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蠢貨。”
“今日見到錢老大這個敗類,我本以為時機成熟,已經無需再忍了,可你一句話點醒了我。”
“忍忍。”
“多么高深的兩個字。”
“圣人云小不忍則亂大謀。”
“如今越是到了關鍵時刻,越是不能夠亂了方寸。”
“今日功成后,我要給你一場富貴,要是我身死道消,那么不光是你,還有錢老大,什么孫老爺,所有人都和我一起陪葬。”
劉老三驚訝的看向劉老四,不由開口講道:“老四你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瘋了不成?”
旋即劉老三就不關心了,而是主動講道:“老四你要是有錢,就給三哥湊湊,三哥過兩天就還你。”
劉老四笑了笑,搖著頭緩步離去了。
緩步走回家中,看著這一間茅草屋,外面圍起來的柵欄,劉老四推開家門,看著正忙活的一名女子,微笑開口講道:“你去領著老三去老大家住兩天。”
“我要是不去接你們,你們都不要回來。”
女子疑惑的看著劉老四,剛想開口說什么,劉老四率先開口講道:“不要問。”
“等我接你回來后解釋。”
女子點了點頭,直接出門了,夫為婦綱,女子根本不敢拒絕。
目光順著窗戶,看著女子領著老三離去,看著百米外的劉老三也回到家中。
劉老四笑意逐漸消失,神色肅穆起來,盤膝端坐下來,絲絲縷縷的云氣,開始不斷衍生,化為了一方云床。
二百多年了。
今日終于要成了。
道消魔長。
沒有想到在晚年喪失所有希望后,會如此戲劇化的成功。
辛辛苦苦努力這么多年,不如收一位好徒弟。
暗王露出了燦爛笑容,如那陳滅周東奔西走,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一直都沒有希望,一直到自己徒弟出現,這才請出了大夏龍雀刀。
一直苦苦謀劃的甲子之亂,竟然提前了一甲子的時間,大周已經處于崩潰邊緣,不知道何時就會轟然倒塌。
而這一次自己的大天命,完成的這么輕易,說起來也要感謝合歡宗。
是合歡宗不想魔門一統,以至于傳出竇長生要當魔帝的消息,從而引起正道五宗的敵視,正道五宗開始聯合起來,這才在天妖之亂當中被一舉擊潰。
要是正道五宗不聯合,雖然也是難逃覆滅的厄運,但絕對不會這么快,總歸還是能夠多撐一段時間的。
如今正道五宗,峨眉派覆滅,萬法宗先后被背刺,接連死了宗主和繼承人,萬法宗宗主一脈斷了傳承,想要復蘇萬法天輪已經困難,宗門內部如今正不斷沖突,大日宗也失去了宗主。
長生谷立場偏移,盡管未曾徹底墜入魔道,可也如同昊天宗一樣亦正亦邪。
昔日正道五宗,就只有神水宮完好如初,余下都是實力大損。
扛起正道旗幟的五宗,如今滅的滅,立場偏移的偏移,正道已經開始式微,自從巴陵山一戰后,魔道開始興起,不斷沖擊正道。
道消魔長的時代已經到來。
這讓暗王高興,同時也是誹謗。
竇長生有意聯合神水宮剿滅合歡宗一事,這已經不是秘密,其他人暗王不知道,但暗王對此心知肚明,也幸虧是自己送了神兵,不然此刻竇長生回到神都,立即就是對魔道大打出手。
不斷絞殺魔道,不要說是道消魔長了,怕是魔道都給滅的七七八八,江湖上面魔道再一次沉寂下來,大天命又會在最為接近成功的時候失敗。
便宜徒弟各種不好,但有一點是值得信任的,他收錢真辦事,而不是提褲子就不認人。
暗王閉目養神,開始蘊養精氣神,一直到深夜。
迷離的夜色猶如迷霧般,開始纏繞著大地,暗王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目光深邃,猶如星河一般,精氣神已經到了巔峰。
暗王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始沖擊大天命,如今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這一次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這一次要是不能成,那就是天意。
沖擊天命。
這不是一件小事。
影響的也不是一人兩人,而是驚動天下。
這和小天命截然不同,大天命一舉一動,都備受天下矚目。
因為大天命一成,余下就是神魔阻道,要是再成功度過,就要證道神魔了,一名宗師再貴,也貴不過神魔。
這涉及到證道名額爭奪,誰都想自己成功證道,自然會阻攔其他人證道。
但很可惜的一件事情。
天下知道暗王的人不在少數,可知道暗王真身者是一個也沒有。
想要登門阻攔,這注定不行。
阻擊暗王大天命,暗王隱藏的實在是太深了,凡俗層次當中曉得者,又寥寥無幾。
如今當暗王開始沖擊大天命時,誕生的波動,開始撼動人境。
天命力量,開始不斷影響道源。
人境證道神魔,皆有人境扶持,會有道源資助。
大天命成功后,就會引動道源凝聚,神魔阻道后,徹底和道源相合,借助著道源一舉證道神魔。
大天命不足以驚動人境,可道源一動,卻是立即引起了一位位有心者的注意。
天下武道一品,無上宗師,這數量可不少,有一部分活躍在人前,不是擔當高官,就是一門之長,可也有不少武道一品,他們隱居深山大川修行。
而偏偏這一種不在少數,他們心智堅定,不貪圖富貴,一心求道。
他們刻苦修行,等到修為臻至天人合一后,會出山激活大天命,開始嘗試證道。
這一些人要求極高,不像是一部分人,在武道一品后,就迫不及待開始嘗試激活大天命,從而被大天命打擊到,開始破罐子破摔,以至于開始享受,修為停止不前。
二者各有利弊,但無疑天人合一后激活大天命,彰顯出對求道之心的堅定。
哪怕知道大天命艱難,可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必須要去做,而不像是突破至武道一品后激活,開始有著退路,從而心思雜亂,影響了道心。
道源開始震動,這對于普通武者毫無影響,可對于任何一位天人合一的強者而言,都是一個非常明確的信號,已經有人沖擊大天命,而且要成功了。
要是失敗的話,道源不會這么劇烈顫動。
有人心有不甘,也有人面如死灰,百年一神魔,有人成功,那么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證道名額增長,這也是一個隱秘,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大日宗。
這是位于云端的宗門。
一座座宮殿立于天穹之上,下方白云環繞,猶如仙宮一般。
大日宗新宗主,自修行中驚醒,起身緩步走出大殿,站在白云之上,俯視下方萬里山河,眉頭已經緊緊皺起,天人合一下,對于人境變化極為敏感,道源的顫動,大日宗宗主立即感受到了。
也知道有人沖擊大天命,不由嘆息一口氣。
這一期的天機報,大日宗宗主也觀看過。
上面都在描述暗王,一樁樁,一件件的隱秘事情都揭破,涉及到的隱秘,讓大日宗宗主都暗自心驚,當時大日宗宗主就曉得,暗王要沖擊大天命了。
暗王的大天命,具體沒有判斷出來,可絕對和正道息息相關。
如今正好了驗證猜測,正道式微后,暗王沖擊大天命引動道源顫動,成功幾率非常高。
大日宗宗主天人合一,人猶如化身天地,已經和天地相融合,一方區域內風吹草動皆如同己身一般,道源顫動的波動開始劇烈,大日宗感受著這一種變化,知道暗王大天命成功了。
大日宗宗主臉色鐵青,這一次死了老宗主,一直被譽為宗門內希望的龍陽,也是暗王的化身,大日宗接連損失高端戰力。
兩尊武道一品,對大日宗也是傷筋動骨了。
需要一百多年才能夠緩過氣來,自己也不敢妄動了,不能如萬法宗一樣,連一位合格的宗主都甄選不出來了。
沒有武道一品,第三境天人合一,怎么去執掌神兵。
可大日宗宗主心中也不甘心,最后猶豫一二后,還是走到了一處莊嚴肅穆的大殿中。
看著前方供奉的大日驚神尺,大日宗宗主下拜講道:“暗王化身龍陽,潛伏宗門多年。”
“弟子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還請祖師明示?”
大日驚神尺光芒大炙,大日宗宗主見此一幕,卻是立即上前鄭重捧起大日驚神尺,沉聲開口講道:“弟子知道祖師心意。”
“此番出手,只有一擊之力。”
“自此后因果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