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物秦王照骨鏡,乃大秦重寶。
《神州異物志》記載:秦鏡,徑尺余,照人五臟,秦始皇號為“照骨寶”,亦名“照骨鏡”。
此鏡與《天子望氣術》異曲同工,可視五臟,但更為神異的是,能視之于人。
李家能以點穴術發家,認穴如此之準,靠的應該就是此物。
呂符將秦王照骨鏡的資料和盤托出。
曹謹行聽后奇怪道:“開封李家身懷重寶,還能在此前一絲不漏,綿延至今,又怎么會突遭滅門?既然滅門,這消息又是如何流出?”
呂符贊賞地看他一眼,說道:“怎么泄露的暫時還不清楚,李家雖遭滅門,但有一子尚存——李文碩獨子,李金生,他吞了假死藥龜靈散,七天之后在棺槨里復蘇,就是他將消息傳到館驛東廠探子手里,言照骨鏡的藏匿位置只有他知曉,也只有他知道幕后之人搜尋的原因,但要確認安全抵京之后才會說。”
京城對江湖人的約束是最大的,但同時,也是最安全的。
京城法象眾多,尤其皇宮大內,高手無數,任何邪魔外道進來都得掂量掂量。
李金生這是要投身朝廷,用神物換取庇護。
劉振遠接話道:“此前老二已經前往開封調查滅門情況,但剛到開封就被一群人盯上了,李金生避過他聯系東廠,應該也是對此有所發覺。”
“誰敢盯二哥?”
曹謹行皺眉道:“二哥可是法象,難道盯上他的人也……”
劉振遠鄭重點頭道:“不錯,領頭之人就是法象!而且據老二傳回的消息,此人用的還是星宗最強功法《浩星歸流》,武功深不可測……”
“《浩星歸流》?!”
曹謹行吃了一驚:“此功只有星宗三老之首趙希真會用,難道他沒死?”
曹謹行對趙希真記得非常清楚,因為殺他的人就是自己!
當日在天姥山秘境,趙希真以星宗神器天星陣圖積蓄的數百年星力,困住麒麟,給天機二十五爭取一擊斃命的機會。曹謹行不愿麒麟落入天機二十五手里,搶先給了趙希真一槍,破了他的陣法,也將其捅了個半死,然后又給了他一招《霸王拳》,錘的他五臟六腑四分五裂!
受傷這么重,趙希真就算沒死,也絕躲不開之后的麒麟、火鳳清算,必死無疑!
可又怎么會好好的,還冒出來跟錦衣衛作對?
江湖上的法象都是成名高手,功力經年累月積攢而來,不可能有隱居深山出山就是法象的“江湖新人”。只憑一個人,一座山,也養不出法象這個級別的高手。
到目前為止,哪個法象的背后不是有大勢力托底,天才地寶不缺?
人活一世,習武練功,為的就是名和利。
當然,也不乏一些潛心苦修的高人隱士,可這樣的人,更不會摻和進這種事。
這個人既是法象,又會《浩星歸流》,還敢跟朝廷作對……
符合這種條件的,也只有與朝廷有“滅門之仇”的元央子,趙希真!
——他二師弟的人頭,就是曹謹行砍的,現在還在山門前掛著。
——三師弟是劉振遠和何千秋出馬共同擊殺。
師弟、門徒慘死,山門覆滅,神器渾天儀和天書碑都充了國庫,趙希真心懷仇恨很正常。
問題在于,這個人不應該活著。
以麒麟、火鳳的作風,為什么要留下他……
“這事怪啊……”
曹謹行眉頭緊皺,總感覺有什么因素遺漏了。
“具體的等到了開封再細查吧。”
呂符拿出李金生寫給朝廷的信,道:“此事事關重大,李金生能保就保,照骨鏡能拿就拿……十三,你走一趟吧,這些師兄弟也只有你練到《隱元訣》最高層次,可神不知鬼不覺地進開封,找到李金生。你與老二一明一暗,更方便徹查這其中隱秘,江湖高手頻繁消失,不是好兆頭。”
“是。”
曹謹行接過信,點了點頭。
上首嘉靖道:“路上小心,有情況就回文。”然后一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曹謹行謝過之后,跟著劉振遠出了玉熙宮。
劉振遠有點無奈,十三這才回來又有外差,但這事涉及法象,其他兄弟還真幫不上忙。
而且,情形嚴峻,也不好再拖——這邊多耽誤一刻,開封李金生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
他死不死不要緊,要是讓幕后之人得到他們想要的照骨鏡,那才危險!
“你的四公面呢?”
劉振遠問道。
“給別人了……”
曹謹行也沒想到都到了法象境界了,還得用假面掩人耳目,有些無奈。
劉振遠以為他是給黃方苓或者秦璇璣了,也沒在意,想了想道:“秘庫里還有一張五品方相面具,雖不能易容,但其材質特殊,相傳是隋唐年間湘西驅儺之物,能隔絕探查,本身聲名不顯,與四公面作用相當。就用它吧。”
“好。”
聲名不顯,意味著鮮為人知。
只要查不到此物出自鎮撫司,那“隱姓埋名”的效果就是一樣的。
“對了,這東西給你。”
曹謹行從乾坤袋里拿出了那面五雷天師令,遞給劉振遠,笑道:“當時禁術反噬嚴重,只來得及搜刮張銘演,幸好找到了這個……”
劉振遠看著那件有著神器之稱、代表著龍虎山天師尊位的無上寶物,五味雜陳。
十三還是一如既往啊,連這種東西都能送出來……
劉振遠笑著拍拍他的肩,說道:“我久在京城,拿著也用不上,你隨身帶著吧,也能多一份自保之力。《五雷天心訣》你不是也會嗎?用它施展,事半功倍。”
曹謹行遲疑道:“可這是……”
“拿著吧。”
劉振遠不由分說地按下了他的手,天師府已經沒了,這東西的象征意義已無,誰拿都一樣。
“讓靈鷲帶你到開封附近,再用民馬入開封,路上小心。”
“嗯,放心吧。”
兩人出了西苑,回到鎮撫司。
劉振遠給了令牌,曹謹行拿著直奔秘庫取面具。
在那條胡同里,曹謹行見到了久違的老道士。
他躺在那張竹椅上,手里抱著酒葫蘆,醉酒醉的更兇了。
曹謹行暗暗嘆了口氣,走上前行了個晚輩禮,輕聲道:“酗酒傷身,前輩還是少飲為妙。”
老道士一頓,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看向曹謹行,目光很是復雜。
曹謹行道:“天師府的事,晚輩……”
“別說了……”
老道士搖了搖頭坐了起來,長嘆道:“子孫不肖,累及師門,百年之后,自有我等去向歷代祖師請罪,與你無關。當日經過,我已知曉,天師府傳承落入你手,也算幸事,不必再提了……至于這酒……”
老道士百無聊賴地苦笑:“如今,我除了喝酒,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當初他為了半塊五雷天師令入鎮撫司甘為驅使,為的是龍虎山,為的是天師府。
但如今龍虎山尚在,天師府卻已成廢墟,且因通倭之罪,給死死釘在了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老道士心中痛苦,但他深明大義,知道這是張銘演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因此更加苦悶,只能借酒澆愁。
“當初師尊駕鶴西去,老道亦贊同張銘演繼承天師之位,誰能想到……唉。”
老道士連連嘆氣,只能慶幸當日陸炳因陶仲文、劉振遠出身龍虎而暗中網開一面,沒有趕盡殺絕,不然天師府傳承徹底斷絕,死后更沒臉面去見歷代祖師。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收起腦中紛亂的想法,看向曹謹行道:“來這兒是取物吧,何物?”
曹謹行不再多勸,道理誰都懂,但不是那么好過去的……
他遞出令牌,直言說道:“晚輩來取方相面具。”
“地下三層。”
老道士拿出鑰匙遞給他,頓了頓,說道:“四公面給別人了?”
“嗯。”
曹謹行點頭,接過鑰匙。
老道士道:“又要離京?”
“是。”
曹謹行道:“開封出了些亂子,等回來再跟您喝酒……”說到這,他忽然想到之前的疑惑,便問道:“前輩,倘若敵對雙方有生死大仇,毫無轉圜余地,那除了慈悲之外,還有什么原因能在一方重創時不但摒棄前嫌、放其自由,還幫忙治好其內外傷?”
“既然不做善事,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老道士喝了口酒,幽幽說道:“……當敵人不再是敵人之時,仇恨自然也就沒了。”
當敵人不再是敵人……
曹謹行念叨著這句話,忽然靈光一閃,勐然醒悟,他想起來了。
安期生推算出神獸將有大動作,玄武念及最后一絲慈心,這才沒與火鳳、麒麟一起對人間發難。
既然它們連玄武這個圣獸都找了,那兇獸呢?
別忘了,這世上可還有逃出來的那尊四兇之二——窮奇!
而窮奇的天賦神通就是:道心種魔!
也是這世間最強的攝心術!
有它在,就可輕松化敵為友,駕馭萬千生靈!
趙希真或許真的活著,只不過他已不是他,而是窮奇麾下走狗!
那當日跟他一起的王道宗、李重樓、季文峰、江月白……
還有失蹤的那兩位唐門太上長老、劍宗劍癡、丐幫掌棒龍頭、大禮分舵舵主等等,難道也是……
曹謹行臉色倏地陰沉下來。
情況不妙啊!
當天中午。
曹謹行取了面具,秘密告別諸位兄弟和下屬,駕馭熒惑,直飛開封!
京城距開封一千兩百多里,以熒惑最快的速度也飛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
曹謹行在開封府外三十里處改步行,命十四跟熒惑在山中等候,自己戴上方相面具,將內力壓制在通幽八層境界,再將體內混元真氣全部轉化為吸功大法煉化的魔教邪功,然后找了個民間驛站買馬,一路騎到城門口,下馬牽著牲口入城。
在通過城門的時候,有一股強大真氣掃過,曹謹行面具后的臉露出冷笑。
“難怪李金生不敢跑,這伙人居然把住了四門,膽子真是大啊!”
這么嚴防死守,一旦有開封李家《點石成金》內功出現,肯定不會放過。
也能防止有人夾帶秦王照骨鏡出城。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隨意轉變真氣屬性,也不是每個人都有乾坤袋,能把東西悄悄運出去。
曹謹行如今的扮相很顯眼,但如果配上通幽八層修為和《吸功大法》真氣,這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魔教妖人嘛,鬼鬼祟祟的很正常!
那股真氣消失了。
曹謹行大大方方進城,身后有高手跟著,但他絲毫不在意,就近找了個客棧開了間上房開始睡覺。
暗處盯梢的人倒也沉得住氣,就算他睡著了也沒離開,像木偶一樣一絲不茍地看著,畢竟只是開封府,忽然來一個通幽八層的高手,就算不是朝廷的人,萬一對照骨鏡有想法,也需要早做準備。
很快,天色暗了下去。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暗處的人仍舊縮在房梁上,盯著下面酣睡的人影,忽然,眼睛一睜一閉間,床上的人影鬼魅般的消失了,正驚疑之際,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看了一下午了,還沒看夠啊……”
不好!
那人大驚,就要朝身后出掌。
曹謹行一指點中他背后麻穴,搶先拉下面巾一看,眉頭一挑:“果然……”
這人四十多歲,面目普通,滿臉滄桑,穿著一身灰白色的破衣爛衫,上面縫著八個口袋,像是乞丐。
曹謹行認出了他——丐幫大禮分舵舵主,古承恩。當初方臘寶藏助戰的丐幫高手之一。
此時,他的眉心多了個黑色印記,雙目也變為紅色,戾氣激增,理智大減。
古承恩的出現驗證了曹謹行的猜想,那些失蹤的人都是被窮奇操控了!
就是不知道他們是精挑細選的,還是因為什么原因順帶的……
“在這待著吧!”
此時情形不明,不好解救,未免打草驚蛇,曹謹行點穴之后,直接收斂全部真氣,出了客棧,直奔開封府大相國寺——李金生信中言明的藏身之地!
“事態發展越來越詭異……看來,得先找到他問清楚了。”
至于李金生所謂“安全抵京才能說”的條件,曹謹行不屑一顧。
落到我手里,說還是不說,可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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