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門外。
今日神都封城，只有一架馬車能夠出城。
城門之上更是四處戒嚴，只因為上面站著一個身份無比尊貴的人，大秦女帝！
秦如霜身穿帝王冕服，身姿挺拔，威儀萬千，一雙鳳目凝望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
他到底還是走了。
在桃夭夭出現的那一刻，秦如霜便知道，與顧陽如膠似漆的日子便要過去了。
他的心，本就不在朝廷，而在江湖。
若是強留顧陽在皇宮中，就算錦衣玉食，傾一國之力優容款待，他也不快樂。
其實顧陽的離開，對她來說有很多好處，最明顯的，就是士大夫不會再給她冠上一頂沉迷美色的帽子。
一個威望凌駕于帝王之上的臣子，本身還擁有極為強大的實力，這樣的一個人，是絕不應該留在京城的，否則便是二圣臨朝，國生雙主。
這段時間，其實有一些大臣悄悄聯系顧陽，想表達投靠之意，只是顧陽都給拒絕了。
身為君王，又飽讀史書，秦如霜知道自己其實應該松一口氣才對，只是……
她捂著心口，眉頭緊蹙，對一旁的媚娘道：“媚娘，原來喜歡一個人……便是這種感覺嗎？”
媚娘嘆一口氣，道：“陛下，其實感情這種事，沒有先來后到，也沒有誰對誰錯，而是看誰比誰更勇敢。”
“勇敢？”
“是的，陛下，您和顧陽相識最久，很早之前就互生情愫，表達心意，但為何今日反倒是那妖女占了上風？”
秦如霜一怔，道：“是因為朕的身份，注定不能陪他輕舟快馬，闖蕩天下……”
媚娘搖頭道：“并非如此，陛下的身份又何嘗不是一種優勢，須知天下男子，哪一個不會對高高在上的女帝陛下有所欽慕？”
“那為何……”
媚娘嘆氣道：“陛下，你平時行事極為勇敢果斷，偏偏在感情上，猶豫不前。”
在她看來，如果當初顧陽還在六扇門時，秦如霜就能和他將生米煮成熟飯，成婚生子，現在哪里還有桃夭夭什么事？
什么等你成為宗師了，我就嫁給你，這種話聽上去很美好，但變數太多了。
他確實成為宗師了，但身邊多了個她。
“勇敢果斷……”
秦如霜喃喃自語，突然，她眼中露出一絲鋒芒。
似是悟到了什么，她鳳目威儀，神采奕奕，再次成為了那個冷銳果敢，君臨天下的女帝。
她上前一步，真氣入音，朗聲道。
“顧陽，你給朕聽好了，限你三年之內回來娶朕，否則……”
她的聲音清冷而霸道，有著不容置疑的帝王氣概。
“朕便廣開后宮，納三千男寵，夜夜笙歌！”
她冷哼一聲，道：“朕乃天子，一言九鼎，愛卿勿謂言之不預也！”
媚娘都震驚了，默默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陛下威武！
京城外。
正在趕馬車的顧陽突然一拉韁繩，神情驚愕。
他猛地回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城墻之上的一襲龍袍，她居高臨下，好似天帝俯瞰眾生，眸光睥睨，毫不畏懼地和顧陽對視著。
片刻后，顧陽剛想說什么，她竟干脆利落地轉身離去，毫不拖泥帶水，沒有絲毫兒女情長之態。
顧陽心中一顫，恨不得立刻便趕回京城去。
這兩個女人，真是沒一個省心的！
馬車內，桃夭夭眼中一奇，蕩漾起漣漪。
這秦如霜，怎么改了平時的性子，變得如此霸道和不講道理？
這句話雖然是對顧陽說的，但又何嘗不是對自己說的？
如此一來，即便自己時時刻刻陪在顧陽身邊，可顧陽心中，總會對她難以忘懷。
甚至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桃夭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秦如霜，是個勁敵呀。
馬車繼續前行，在路過青龍峽的時候，停了下來。
一道熟悉的身影擋在前面，笑容滿面，白胡飄揚，提著一只酒葫蘆。
顧陽抱拳笑道：“諸葛前輩怎么來了？”
桃夭夭從馬車中探出腦袋，看到諸葛武時露出一絲笑意，神態頗為親近，道：“諸葛前輩！”
顧陽有些差異，他們兩人的關系何時這么好了？
諸葛武望著她，撫須笑道：“夭夭，離開前，老夫送你一件禮物。”
他將手中的酒葫蘆遞給桃夭夭。
“這是老夫花了二十多年，偷了寶庫中的無數靈藥釀成的七寶如意酒，對修煉九天玄女功的人有極大益處，本來是想給她突破大宗師用的，但現在……”
諸葛武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桃夭夭接過酒葫蘆，心中一震，七寶如意酒，這是九天玄女功中記載的靈釀配方，以此酒相輔，對修煉玄女功有著極大裨益！
但這配方早已失傳了，當年師父也只是隨口提過一嘴，諸葛前輩是如何知道的？
諸葛武笑道：“除了送禮，老夫還想為兩人講一個故事。”
顧陽目光一動，恐怕這個故事和那個白姬有關。
“三十多年前，老夫學成下山，看蒼生食不果腹，慘遭屠戮，便欲行俠仗義，做一個江湖大俠，那時我遇到了一個女子，名叫白姬。”
桃夭夭瞳孔一震，白姬，這不是師父的名字嗎？
“我們結伴而行，懲奸除惡，互生情愫，那段時間，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時候。”
諸葛武的眼中露出一絲回憶和悵然。
“然而有一天，我突然醒悟，只靠我一人一劍，是無法終結這個亂世的，唯有江山一統，才能真正造福天下。”
桃夭夭忍不住道：“所以前輩你就和師……白姬分開了？”
諸葛武望著她，嘆氣道：“是的，我選中了趙無極，輔佐他定鼎天下，而她因為功法原因，需要不斷游歷紅塵，無法和我在一起了。”
顧陽心中恍然，怪不得諸葛武會毫不猶豫背叛了趙無極，因為他真正效忠的，從來都不是某一個人，而是自己心中的信念。
“后來天下平定后，我本想去找她，卻發現，世間還潛藏著一股名為地府的可怕勢力，在伺機挑起天下大亂。再后來我被趙無極囚禁在寶庫中，收到了府君的邀請。”
“我本想加入地府，既然地府可以在皇宮中安插眼線，那老夫為何不能成為地府中的眼線？只是她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這件事，搶先我一步加入了地府。”
顧陽皺眉道：“所以，白姬前輩是知道地府中十分兇險，便想替您做眼線？”
諸葛武嘆道：“是的，她當時的身份，是白無常。”
“后來她幫我打探了很多關于地府的消息，甚至還打探到了府君和崔判合謀的最大秘密——迎回魔帝沉淵！”
諸葛武說完這句話，緊緊盯著顧陽，本想看到他震驚的模樣，沒想到顧陽神色如常。
“你……早就知道了？”
顧陽點點頭。
諸葛武愣了愣，隨即又嘆道：“具體的細節我也不太清楚，白姬打探到這個消息后，立刻告訴了我，但之后，她便被發現了端倪，再也沒有和我聯系過了。”
說著，他望著桃夭夭，渾濁的老眼微微濕潤。
“我和她曾約定過，一但事發緊急，她察覺到了危險，便會收徒傳功，將來老夫若是看到有身懷九天玄女功的女子入世，那便意味著……”
諸葛武沒有再說下去。
顧陽和桃夭夭都心中沉重。
講完自己的故事，諸葛武揮揮衣袖，道：“老了，就是喜歡感慨過去，你們快走吧。”
待馬車遠去后。
諸葛武望著天邊的云彩，微微失神。
那時他剛下山，英姿勃發，遇見了一個白衣出塵，容貌絕美的少女。
她轉動著靈動的眸子，笑吟吟道：“我叫白姬，小道士，以后姐姐罩著你啦！”
長風吹徹，蟬鳴不休。
諸葛武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大秦靖武元年六月初五，鎮武王離京。
從此天下第一高手，武神顧陽，和前魔門圣女桃夭夭一起，隱姓埋名，云游天下。
無人再知道他們的行蹤。
而女帝秦如霜，則勵精圖治，開一派盛世之氣象，君臨天下。
江湖也自此進入了新的時代。
某處地下宮殿。
府君端坐在血池中，池水粘稠滾燙，血腥氣味無比濃郁。
他身上的劍痕在慢慢變淡。
崔判在一旁，目光有些緊張。
“府君，顧陽離京了。”
府君睜開雙眼，目光滄桑而深邃。
“不必理會，等魔帝大人回歸，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崔判眼中露出一絲火熱，道：“等師父回來，這天下，誰人能敵？”
府君淡淡道：“你的內功需要快些圓滿，不要讓你師父失望。”
崔判眼中露出一絲傲意，道：“等本座內功圓滿了，不需師父出手，便可斬了那顧陽人頭，送給師父做回歸賀禮！”
血池繼續翻滾，散發著逼人的腥味。
府君沒有回話，只是慢慢閉上了雙眼，仿佛石雕一般，一動不動。
（本卷完結了，下一卷——沉淵魔劫！）18086/1057526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