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施主還是盡早離去吧,再過不久,西昆侖會駕臨本寺,到時他若是出手,或許大師便要丟掉性命了。”
八思巴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要離去。
“且慢!”
玄濟盯著他,厲聲道:“我這個師父無能,救不了徒弟,但你可知道凈心的二哥是誰?”
八思巴背對著他的面容微微一凝。
“他的二哥乃是天榜第一,當今天下第一高手,武神顧陽!”
玄濟素來好面子,但今日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搬出顧陽來為自己撐腰,希望對方聽到顧陽的名字能有所顧忌。
八思巴確實有些忌憚,他輕嘆一聲,道:“武神和西昆侖決戰在即,想來在未分出勝負前,是不會有閑心來與老夫一戰的。”
身為蒙元帝師,八思巴智慧通透,向來不做魯莽之事,在搶凈心之前,就已經查訪清楚,知道了顧陽的存在。
當時他猶豫良久,拿不定注意,最后還是面見西昆侖,得到對方的支持后,才下定了決心。
玄濟見對方并不懼怕顧陽之名,徹底沒有了辦法,他盤膝而坐,堅定道:“老衲哪里都不去,就在這里等著我徒兒!”
八思巴搖搖頭,邁步一踏,好似縮地成寸一般,轉瞬間消失無蹤。
太陽漸漸落下,已至黃昏。
玄濟一直坐在門前,盤膝打坐,他之前金鐘罩被破,受傷不輕,如今又在陽光下暴曬數個時辰,臉色越發蒼白。
突然,一道腳步聲響起,停在了他眼前。
玄濟心中一驚,此人竟然逼近到了他身前三尺之內,而他才剛剛察覺,這份輕功當真是驚世駭俗!
他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材修長,一襲黑袍的年輕男子,烏黑的長發在風中微微飄蕩,雙眸深邃,有著一種魔神般的偉岸氣質。
他提著一柄烏黑的連翹長劍,劍未出鞘,那濃烈的劍氣就讓玄濟心中一凜,周身皮膚竟隱隱生出刺痛感。
神兵天罰劍!
“西昆侖?”
玄濟咬牙道:“就是你蠱惑八思巴搶走了我徒弟?”
西昆侖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道:“聒噪。”
說罷他掌心一翻,好似上古神話中的翻天印,帶著翻江倒海的可怕威勢,轟然砸向玄濟。
金鐘再起,而且一出手就催動了龍虎秘法,金鐘上再次呈現八部天龍之象。
然而西昆侖看都沒有看一眼,只是隨手一掌落下。
金鐘只堅持了一剎那,便寸寸裂開,化為金箔消散無蹤,而西昆侖的手繼續落下,最后落到玄濟的額頭上。
玄濟神僧身子一震,瞳孔放大,死死盯著白塔寺的大門,氣息越來越微弱,最后僵硬如雕塑。
白塔寺在懸崖之上,此時一陣風吹來,玄濟神僧的尸體竟然墜入崖下,掉進了下方的江河中。
西昆侖拂袖而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玄濟一眼,仿佛只是隨手拍死了一只螻蟻。
不過他還是給出了評價。
“能接我一掌而肉身不散,你已足以自傲了。”
他負手而去,背影如淵似岳。
白塔寺中。
西昆侖和八思巴坐在樹下對弈。
“今日你心情很不好,神思不寧,西昆侖閣下,這樣的情況發生在你身上,貧僧還是第一次見。”
八思巴執白落子,淡淡道。
西昆侖靜靜望著棋盤,不發一言。
凈心走過來遞上兩杯茶水。
八思巴瞥了凈心一眼,繼續對著西昆侖道:“門口那個會金鐘罩的老和尚,心地并不壞,你何苦殺他?”
凈心端茶的手微微一頓。
西昆侖冷然道:“只是想殺。”
想殺,便殺了。
對西昆侖來說,殺人本就是等閑,他若愿意,就算是千古帝王也可殺。
天罰天罰,代天行罰,人間的所有人,對西昆侖而言,都是他能隨時處罰的對象。
以萬物為芻狗!
這已經不是人的境界,而是自比為神靈。
西昆侖落子,繼續道:“說起來,那個老和尚還挺奇怪,臨死前還分出一部分真氣去護住一串糖葫蘆,倒也是個奇人。”
凈心面無表情。
八思巴看著凈心,道:“他也算是你的故人,不再去看一眼?”
凈心搖頭,眼中古井無波,道:“不必了。”
他轉身離去,步伐、姿態、神色都很平靜,只是那雙木然的眼睛中,淚水如珍珠般不斷滑落。
草原上,一駕彩車在疾馳,駕車的竟然是新娘,她擼起袖子,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手臂,比那山上的雪蓮還要白嫩。
馬車行到河邊,緩緩停了下來。
眉衣下車走到河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然后用手指捧起清澈冷冽的河水,飲了幾口。
草原上的水源十分干凈,還有絲絲清甜,按理來說直接喝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但眉衣皺起眉毛,她覺得這水的味道有些不太對勁。
下一刻,一道影子在水下浮起,那是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一張飽含不甘的面龐。
“啊!”
眉衣發出一聲慘叫,驚懼不已的她轉身就要逃走,卻一頭撞進了顧陽的懷中。
顧陽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一手提起,扔回了馬車上。
他望著河水上浮起的尸體,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默然良久,最后,他什么話也沒說,邁步走進冰冷的河水中,任由衣衫被浸濕。
顧陽彎下腰,將這具已經有些僵硬的尸體從水中抱出,放到岸邊。
眉衣本來還有些生氣他扔自己,但看到這一幕,心中一顫。
在她心中,這個白袍人是灑脫不羈、游戲紅塵的隱世高手,昨日哪怕被包羅特部落的數萬追兵包圍,他依舊氣定神閑,帶著自己從容殺出。
鮮血幾乎染紅了草原。
武功深不可測,氣質瀟灑豪邁,好像大千世界,都沒有任何事能夠難住他。
現在這樣肅穆的神情,她還是第一次見。
“你……你認識這位大師?”
眉衣小心翼翼道。
顧陽點點頭,道:“他是我一位很敬重的長輩。”
玄濟神僧一生嫉惡如仇,行事光明磊落,曾經顧陽羽翼未豐時,若不是有他的照拂,自己身懷金剛不壞神功的事,恐怕早就被少林追究了。
而且顧陽和喬云天等人都看得出來,玄濟神僧和五弟凈心,名義上是師徒,實際上兩人完全是父子之情。
對于五弟凈心,玄濟神僧真是把他當親兒子一樣寵著。
顧陽將玄濟神僧的尸體抱到馬車中,對著眉衣道:“不休息了,繼續趕路吧,今夜,我就要到白塔寺。”
他聲音平靜,卻讓眉衣突然有種徹骨的寒冷,仿佛草原一下子進入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