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快?”秦濤向趙玲問道。
“是啊,在院里破了羊水,院里就立刻把我送來了,在進產房的時候,這小家伙的頭就出來了,我在里面停留了不到三分鐘,就出來了。”趙玲的臉上帶著笑容:“這過程,太快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當媽了。”
說完,趙玲的目光又望向了襁褓之中的嬰兒:“看來,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來見你了。”
“是啊,這小家伙想要見識外面的世界了。”秦濤看著這個剛剛出生的孩子,睜著一雙咕嚕嚕的大眼睛,等到秦濤過來的時候,立刻警惕地雙手懷抱大白兔,生怕別人搶他的食物。
“這么小,就會護食了,哼,你爹早不知道吃過多少遍…”秦濤說完,感覺這句話有些不妥,于是趕緊轉移了話題:“剛剛你說,讓我給咱孩子起名字?”
“對啊,以前我起的,你總是不滿意,現在,還是個帶把的,當然得你來起名字了。”
“這個嘛,其實也很簡單。”秦濤說道:“我老秦家是有族譜的,中間那個字不用咱們考慮,只要想最后一個字就可以了。”
說話間,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秦濤看向門口,驚訝地看到老爹和老娘的身影。
秦寶山和曹玉茹當初答應,在趙玲快臨產的時候,都會來華亭這邊照顧,只是兩人按照預產期過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下火車,接到了消息說是已經到了醫院,就趕到醫院來,居然比武勝利和趙秀娥還早。
“小玲,辛苦你了,給我們老秦家生了個大胖小子,來,讓爺爺抱。”秦寶山臉上滿是笑容。
雖然秦濤不在乎男女,但是秦寶山還是在乎的,老一輩人就是這樣,沒辦法。
只不過,這孩子顯然對秦寶山無感,在肚子里的時候,整天聽到的是趙玲,趙秀娥她們的聲音,秦寶山是個外人,而且,他的出現,還打亂了孩子吃奶的計劃,所以,瞪了秦寶山一眼,哇哇就哭。
“老秦,別嚇著孩子,一邊去。”曹玉茹趕緊把老頭子支走,然后帶著笑容,看向孩子。
“這孩子,有八分隨小玲,真秀氣。”
“姆媽,是個帶把的,應該隨我吧。”
“帶把的怎么就不能隨小玲了?小玲可比你好看多了。”曹玉茹撇了自己兒子一眼。
好吧,秦濤知道,自己得靠邊站了。
“爹,咱家的族譜,排到哪里了?”
“族譜?我已經問過了,族譜該排…”
話還沒有說完,外面又是一陣的腳步聲,武勝利和趙秀娥,帶著大批的嬰兒用品趕來了。
幾個人相見,一通寒暄。
“親家,真是不好意思,明明是我家的兒媳婦,結果讓你們照顧了這么久,現在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坐月子的事情,我們包了。”曹玉茹想趙秀娥說道:“你們也歇歇。”
“不累,濤子已經給家里雇了個保姆,還打算雇個月嫂,只不過小玲生孩子太快了,月嫂還沒有來上崗。你是廠長,以事業為重。”曹玉茹說道。
在九十年代初期,月嫂就已經開始有了,從最初的沒有任何從業經驗,到現在,四五年下來,也已經有了一批經驗豐富的月嫂,秦濤又不差錢,當然要請一個回來了。
曹玉茹看向了秦濤。
“嗯。沒錯,姆媽,活兒有人干,但是,家里人的陪伴也是重要的,這個月,咱們一家子住一起,熱熱鬧鬧。”
由于趙玲是順產,所以原本不用住院,直接就能回家去,只不過,為了更安全一些,秦濤還是決定住上三天,三天之后再回家。
當天晚上,在醫院的特護病房里,上崗的月嫂睡在了旁邊的床上,秦濤睡在了折疊床上,守著老婆孩子。
“白天忙活了半天,我爹也沒說我家的族譜排到哪個字了。”秦濤小聲地和趙玲說話:“只要不是壽字,其他的都好說。”
壽這個字,也是很多家族的族譜里都有的,畢竟,福壽安康,延年益壽,這個字的蘊意還是不錯的。
但是,和前面的秦字組合起來,就不好了。
趙玲捂著嘴想笑。
“要是真這個字怎么辦?那也得想個好聽的名字啊!”
“真這個字,我就讓他姓趙。”秦濤說道。
趙玲白了秦濤一眼,你想得輕松,真的姓趙了,咱爸干嗎?就算是你用集團老總的身份壓他,恐怕也不行吧?
“要是圣字就好聽了。”秦濤繼續琢磨:“有詩圣,有畫圣,咱兒子當情圣,以后,萬花叢中過…”
趙玲繼續捂著嘴笑。
但是,就在此時,門被嘎吱一聲推開了,秦濤有些詫異地看向了從門口那里進來的許正陽。
“怎么了?”
“秦總,您出來一下。”
這些事,顯然是不想讓趙玲知道,秦濤皺起來了眉頭,難道出了什么大事?
來到外面的走廊,秦濤看向許正陽:“怎么回事?”
“咱們明州集團剛剛接收到了一份傳真,說我們的船質量有問題,要向我們索賠。”
許正陽說著,把那份傳真遞了過來。
在樓道的燈光下,秦濤看起來了這份文件。
中國明州船舶工業集團總裁秦濤先生:
我們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告訴你們一個可的事實:貴廠建造的moss罐天然氣船維諾拉號,在到達法國馬賽港準備卸貨的時候,突然發現所有moss罐上連接的管路支架全部斷裂!致使里面儲存的十幾萬立方米的天然氣無法卸下,而且,為了避免出現危險,我們已經離開了港口,在安全海域里等待,現在,我們已經造成了經濟損失七十五萬美元,而且,我們每停留一天,都需要交納5.8萬美元的罰金!
由于你們的建造質量低劣,造成了這次重大事故,按照國際慣例,我們這次的一切損失,都由你們全部承擔!對貴方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我們表示深深的遺憾!
為了避免更大的賠償和損失,請你們立刻派人來馬賽港和我們磋商,如果你們不來的話,我們將會直接起訴到國籍法庭解決!
挪威里諾航運公司。
看完了這份傳真,秦濤的眼睛里都是疑惑:“我們和這個公司沒有來往啊?”
秦濤可不記得給挪威里諾航運公司建造過moss罐天然氣船,就算是他不怎么在造船廠里工作,這些事情都由叢菊給代勞了,但是,很多合同還是需要他簽字的。
“這艘船,不是我們直接賣給他們的,而是比利時scl公司賣給他們的。”許正陽說道:“scl公司從我們集團訂購了最新的薄膜型天然氣船,就把這艘moss罐船賣掉了。由于現在全球對天然氣船的需求很大,所以,scl公司在賣船的時候,還賺了一筆。這是里諾航運公司在購買了這艘船之后的第二次航行。”
秦濤這才明白過來。
雖然不是己方直接賣的,但是畢竟是己方建造的。所以,冤有頭債有主,對方還得來找己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明州集團雖然已經建造了幾年天然氣船,但是,在這個行業里才剛剛闖出名聲來,薄膜型天然氣船,更是剛剛開始建造。
在這種時候,如果明州集團建造的天然氣船出現了重大的質量問題,那么,在這個行業里的名聲就臭了,以后再也沒有船東來訂船了。
所以,必須要解決好這個問題,而且,還要越快解決越好!
“讓咱們的運輸公司出動直升機,把叢菊和楊大偉接到華亭機場,訂今晚最早的航班,咱們飛過去。”
安排好了這一切,秦濤皺著眉頭,把這份文件放進了口袋,然后走回到了病房。
趙玲的目光中充滿期待,一直都在望著門口的方向,現在,看到秦濤進來,她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小玲,非常抱歉,集團出了一些事情,我需要去處理一下。”
“我知道,你去忙吧,有這么多人照顧,我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
“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嗯,沒關系。”
說話間,孩子醒了過來,哇哇地哭。
月嫂從床上坐起來,手腳麻利地找尿布,剛剛出生的孩子,一旦哭鬧,不是餓了,就是拉尿了。
果然,一屁股兜的黃白之物。
有月嫂在,趙玲都省事了,她也真的不會弄這些事情。
“唉,兒子,等你爹回來,再給你洗尿布。”
“走吧,走吧,這種事,哪里能讓你們老爺們干。”趙玲擺擺手。
秦濤最后看了一眼兒子,走了出來。
唉,真是沒辦法啊,在自己這個位置上,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原本打算陪著老婆坐月子,現在,還得出國。
如果是其他的船也就算了,天然氣船不能出現任何的意外!
秦濤只能連夜趕往機場,等他趕到的時候,叢菊和楊大偉也都乘坐著直升機來到了機場,幾個人蹬上了客機,踏上了前往法國馬賽港的航班。
在飛機上,幾個人就分析起來了。
“咱們建造的質量絕對是沒問題的,比利時公司用了那么久,也沒有出問題,一定是挪威人的操作問題。”
“沒錯,這些外國船東,最喜歡惡人先告狀。先聲奪人,虛張聲勢,動不動就要求咱們賠償。”
這些年來,明州集團做了不少的國外客戶的生意,所以,他們對于國外客戶的特性,也是深有體會。
還以為咱們好欺負,動不動就把責任推給咱們?哼,別做夢了,咱們早就不是任人宰割的那個年代了。
秦濤點頭:“這是一次維護咱們天然氣船的名聲之戰,咱們必須要讓國外客戶知道,咱們的天然氣船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這些人的操作出了問題,那可和咱們沒有關系。不過,咱們作為負責任的造船廠,也得想用戶所想,把他們的難題給解決了,這樣才能顯示咱們技術的先進。”
叢菊和楊大偉都點頭。
如果是管路出現裂紋,那還真的是災難性的,而現在,僅僅是支架斷裂,應該不會有那么嚴重,只要找到合適的受力點,重新安裝支架就行。
法國,馬賽港。
這里是法國著名的港口,吞吐量很大,萬噸巨輪在來來往往,而現在,這些貨輪在航行之中,都刻意繞了一個大圈子,避開了海面上那艘孤獨的天然氣船。
那東西要是炸了,威力堪比原子彈啊!
挪威里諾航運公司的負責人威斯站在港口上,看著匆匆而來的幾個中國人,臉上掩飾不住憤怒。
“你們明州集團的造船質量太差了!”威斯惱火地喊道:“因為你們的質量問題,我們損失巨大,你們必須要向我們做出賠償!”
“威斯先生,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讓我們先上船看看,確定到底是什么問題。”秦濤說道。
幾個人上了港口的一艘小船,向海里開動,一路上,威斯依舊在那里喋喋不休。
“我們公司剛剛開始涉足天然氣運輸,這是第一條天然氣船!我們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意外,原本,我們還打算從世界各國的造船廠訂購更多的天然氣船,但是,這次事故讓我們很揪心,以后我們再也不會考慮明州集團的天然氣船!”
面對這個家伙的牢騷,秦濤沒有搭理他。
這家伙分明就是打算造勢,讓所有人都知道明州集團的天然氣船質量太差,如果明州集團想要挽回聲譽,就得按照他的要求來做,賠償他的損失。
憑什么,碰瓷有這么容易嗎?還是以為明州集團會遷就他?
在這家伙的抱怨之中,一行人終于爬上了維諾拉號天然氣船。
這種moss罐天然氣船,從外形上就能一眼看出來,畢竟,它的船體上部露出的半截球形罐,以及球形罐上方連接的管路,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見。
此時,在這艘船上,船長肯德思也是兩眼冒火。
眼看靠岸了,只要卸了天然氣,他們就能在港口上放松幾天,找漂亮的女人去暢談人生,他們都已經在海上憋了幾個月了,就等著發泄一下呢。
結果呢?
居然還得在這里等待。
雖然說每天都有工資,還有額外的補助,但是,這種日子太難熬了。
而且,相比這些,還有更重要的,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的問題?萬一罐體破損,漏氣了怎么辦?
肯德思他們擔驚受怕,晚上都睡不好覺,一旦得到漏氣的消息,他們就會立刻離開這里,越遠越好。
“該死的,你們終于來了,看看你們這艘船的質量!”見到中國人上來,肯德思就咒罵了起來:“我感覺到我們腳下踩著的就像是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核彈!”
“各位,抱怨是無法解決問題的,如果你們一直是這種態度的話,那我們立刻就走,然后請幾名律師,在國際法庭上和你們打官司,把官司拖上兩三年,應該沒問題。”
這些家伙的焦躁,秦濤能理解,但是,如果繼續喋喋不休的話,那接下來是沒法繼續工作的。
果然,等到許正陽把這句話翻譯過去之后,這些家伙們都閉嘴了。
這就是國際規則。
要打官司,不是那么可怕的。
只要有錢就行,請幾個律師,就可以扯皮幾年,他們這艘船怎么辦?甚至他們整個航運公司都會因為這場官司被拖垮。至于明州集團,就算是最后輸了官司,也不過就是賠幾百萬,他們有的是錢,根本就不在乎。
現在,看到這些家伙們閉嘴,叢菊和楊大偉都很高興,兩人順著moss罐外殼上的梯子,爬了上去,一直爬到了球形罐體的頂部,觀察上面斷裂的痕跡。
沒錯,的確是開裂了,甚至最嚴重的一個支架,直接就分成了兩部分,這些管子正常情況下還行,但是,如果要是卸貨的話,里面有了液體,很可能會斷裂。
支架斷裂還能接受,畢竟管子是完整的,如果要是管子斷裂,絕對會漏氣的啊!
“現在,我們需要下去檢查一下。”瘦弱的叢菊干這個工作最合適,她可以輕松就鉆進去,看看內部moss罐的情況。
等到全部檢查完畢,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的時間。
“所有罐體都沒有出現問題。”叢菊說道:“船體的其他部分也沒有問題,如果真的是我們的質量問題,不可能僅僅是支架斷裂,其他的部位應該同步出現問題。”
“是的,目前我們的判斷,應該是操作失誤,現在,我們應該調閱航海日志,還有裝卸貨記錄。”楊大偉說道。
秦濤扭頭看向了一旁的幾個人,并沒有直接要求這些,而是說道:“各位,我們已經工作了整整四個小時,現在,我們需要吃點東西,船上現在還有什么食物?我們不挑剔的。”
“可以到我們餐廳來。”肯德思說道。
這艘船原本就是明州造船廠建造的,所以,大家對內部結構都是非常熟悉的。于是,眾人輕車熟路,走向了后面的船橋二層,在那里找到了餐廳。
此時,餐廳里面正有幾名船員在用餐,面包,火腿,乳酪,還有紅酒。
他們一邊吃,一邊還在那里議論著。
“這該死的故障,讓我們無法上岸,如果要是上去了,我一定要吃一頓地道的法國大餐!”
“法國大餐有什么了不起,還是法國女人,全世界最浪漫的女人,我真想和法國女人暢談人生。”
這些人在望梅止渴。
“是啊,這一路上,真是太辛苦了,尤其是在過印度洋的時候,我們經歷了三天三夜的大風暴,那段時間,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整整三天,我都躺著一動不動。”
“該死的,你們在胡說什么。”此時,肯德思對著水手咆孝起來了。
說完,他又警惕地看了一眼秦濤他們,這些人好像并沒有在意,這才讓肯德思松了一口氣。
“真是太辛苦了,只有這些食物嗎?”秦濤問道。
“是的,我們船上目前只有這些食物了,那些該死的船只,誰都不敢過來給我們補給點生活物資。”肯德思說道。
大家伙來這里,原本就是來解決問題的,又不是來享受的,所以,面對這些食物,也沒有人在意,大家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一頓飯。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慢慢地黑了下來。
“威斯先生,接下來,我們需要看一下航海日志和裝貨情況,了解一下船只的具體情況。”秦濤向船東說道。
“當然沒問題。”威斯點頭。
這種事情,他是不能拒絕的。
他在說完之后,看了肯德思一眼,肯德思也在那里點頭。
一行人走向了船橋上層,此時,夕陽透過舷窗,將最后一絲余暉撒向大海,整個天然氣船,也變得金光閃閃。
“這是我們第二次航行,所以,航海日志就這么多,以前的航行記錄,被比利時人留下了。”肯德思大大方方地將東西遞了過來。
幾個人坐在后方的桌子上,開始翻看起來。
上面寫的文字,只有許正陽認識,所以,許正陽還負責給眾人翻譯。
所以,進度很慢。
時間在一點點的過去,幾個人開始議論起來了。
這下輪到船東他們聽不懂了,他們又沒有帶翻譯過來,只能聽到幾個中國人在那里議論紛紛。看著他們對著航海日志和裝載記錄,不停地指手畫腳。
當地時間,晚上十點鐘。
“威斯先生,肯德思先生,我們已經有了分析結論,紙質的報告,會寫成英文版本,稍后給你們,現在,我首先口述一下故障分析。”
威斯和肯德思都認真起來。
“秦總,我們希望先聽到結論,我們對過程不感興趣。我們只要結論,然后,請你們盡快賠償。”
秦濤的目光嚴肅:“好,那我就說結論,這次事故,完全是由于貴方的操作不熟練,漠視安全要求造成的,和我們船只的質量沒有任何關系。”
“這不可能!”
“你們這是推卸責任!”
“我們要去國籍法庭打官司!”
這兩人立刻就成了炸毛的公雞。
原本還想要把所有損失都算在明州集團的頭上,現在,明州集團來的人突然說,責任都是他們船東的,和造船廠沒關系,這怎么能讓他們滿意?
“秦總,分析報告已經寫完了,一式三份。”楊大偉過來。
“好,其中一份給船東,一份存檔,一份準備拿到國際法庭上打官司。”秦濤說完,把其中一份那過來,遞給了船東:“你們自己看吧,要打官司,我們奉陪。而且,由于你們的污蔑,給我們明州集團造成了聲譽影響,我們也會向你們索賠。”
不就是索賠嘛,誰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