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
奧托榮光煥發，拎著自己的手提包，推開門，準備出去繼續工作，就在同時，他的隔壁的房門也打開了，出現了一個同樣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手里還拿著大哥大。
“早上好。”對方開口說道。
于是，奧托也只能回答了一句：“早上好。”
就這樣，兩人居然湊到一起下樓了。
“我是剛剛買下了這套房子，昨晚搬來的，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還請多多關照。”秦濤笑呵呵地向對方說道。
“我也僅僅來了三天。”奧托說道：“我是暫時租住在這里的。”
對于德國人來說，租房子住不丟人，買房子還得每年交稅，哪里有租房子瀟灑自在。而且，能住在這里，那都是相當有本事的。
“我是明州船舶工業集團的老總，這是我的名片。”秦濤說著，將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見到鄰居這么主動，奧托當然也不能客氣，接過來了名片之后，奧托把自己的名片也遞了上去：“這是我的名片，我是麥德龍公司的市場部經理，目前正在考察東方的市場。”
“麥德龍？我在歐洲的時候，見過很多的麥德龍倉儲超市。”秦濤說道：“你們在超市這種零售業里面，是世界級的強者。”
奧托不知道秦濤這個明州船舶工業集團是怎么樣的，畢竟不在這個領域里面混，但是秦濤知道他們麥德龍，說出來的話讓人很愛聽，所以，奧托也露出了笑容：“是啊，我們在這方面的實力很強。我們來這里，就是想要開設專門的連鎖超市的。”
秦濤搖搖頭：“奧托先生，恕我直言，您可能會碰壁的。”
“為什么？”奧托好奇了。
“因為，這里是中國，這里有我們自己的國情，您對這些，好像還是一無所知。”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樓下，一輛桑塔納轎車，就停在樓下等候，秦濤上了車，向奧托擺擺手：“奧托先生，再見了！”
車上，連夜開車趕來的明州造船廠的司機向秦濤問道：“秦總，您去哪里？要回明州嗎？”
“不，我們去噴水推進器廠，去了那里，你就可以找個地方休息了。”
“好。”
車子開走，奧托一臉的霧水，不知道是什么情況，自己明明考察過的，這里的潛力很大，而且，由于這里是對外的窗口，所以，這里的人對于進口的東西，非常有好感的啊！
什么叫做自己不熟悉這里的國情？明明已經調查清楚了啊！
奧托帶著好奇，走了出去，打了一輛出租車，打算去找政府相關人員談一談。
當天晚上。
秦濤和妻子趙玲一起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奧托站在樓道里悶頭抽煙，那煙頭忽明忽暗的，把趙玲嚇了一跳。奧托則是滿臉愁容地看向了秦濤。
“秦總，您回來了，我有一件事，向您求教。”
“好的，不過，我得先送我妻子回去，然后去你那邊談。”
奧托點點頭，跟在后面，一言不發。
等到送趙玲進去，秦濤就跟著來到了奧托的住所，這兩邊的房屋完全是對稱結構，進去之后，秦濤慢悠悠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奧托給自己遞來咖啡。
“秦總，我不明白。”奧托開口了：“伱們不是要搞招商引資嗎？我們麥德龍公司，是歐洲鼎鼎大名的零售業龍頭，貴方領導怎么會不同意？”
頂著外商的身份，奧托沒有做冷板凳，聽說他求見，市里的領導在百忙之中，抽空見了他一面，但是，不知道為何，對方就是不答應。
“你們引進了奧迪，引進了桑塔納，引進了MTU公司的柴油機，你們為何就對我們麥德龍有成見？”
秦濤心中暗笑，和自己猜錯的完全一樣啊！
“奧托經理，您想一想，我們國內引進的是什么？”
奧托的眼珠子轉了轉：“重工業？”
他終于算是明白了。
“沒錯，重工業，我們國內的重工業缺乏，但是，我們的輕工業不缺啊，我們的那些日用品，農產品，還能對外出口，在這種時候，我們的領導怎么可能會批準你們進來，你們是零售業的巨頭，進來還會沖擊我們的市場啊。而且，你們的產品進來了，我們豈不是要花外匯去購買？您可以參考一下我們國家的外匯儲備，就應該能知道原因了。”
“可是，市場本來就是國際化的，而且這里的人很喜歡我們德國的產品。”此時的奧托，已經開竅了，但是，他依舊是不甘心的。
“那是普通人，上級領導，是有上級領導的考慮的。”秦濤說道：“你們如果想要在這里直接開設連鎖超市的話，那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你們想要進來，就只能走一條迂回的道路。”
迂回的道路？
奧托望著秦濤：“秦總，請指點！”
“目前，你們的商品想要進來，只有一種辦法，由我們這里能賺到外匯的公司，提出進口的需求，小批量地進口你們的產品，然后擺到我們的貨柜上賣，萬事開頭難，你們先用這種方式，進入我們國內市場，然后慢慢做大，幾年之后，等到你們在這里站穩腳跟了，同時我們的外匯儲備也豐厚了，才有可能會被允許開連鎖店。”
奧托沉默起來了，十幾分鐘之后，他終于點點頭：“秦總，感謝您的指點，只不過，貴方這里的大型超市，都是供應國內的，他們沒有賺外匯的可能。”
“是啊，這是個問題。”秦濤說道：“既然我們是鄰居，既然你有難處，那我就得拉你一把，我們集團有出口項目，能賺外匯，我們集團在華亭也有企業，目前有一批員工想要自己開超市，如果你真的想要把自己的產品打進我們國內的話，我可以明天帶你過去看看。當然了，你要是有顧慮，那就算了，當做我沒說。”
“愿意，我愿意，明天請帶我去看看。”奧托說道。
這事情，就這么容易的談成了，秦濤的心中都是一陣的高興，這下，超市開起來，有一部分外國貨，絕對會火爆啊！
回到隔壁自己家里的時候，趙玲已經把晚飯給做好了，簡簡單單，一個西紅柿炒雞蛋，一個白菜炒肉，放在餐桌上，用碗扣著，等著秦濤一起回來吃。
“嗯，這要是再點燃兩根蠟燭，然后開一瓶紅酒，那就更有情調了。”秦濤說道。
趙玲白了他一眼：“怎么，不滿意？”
“當然不是了，我很幸福。”秦濤說著，坐了下來，開始大口吃菜吃飯。
趙玲看著秦濤，笑意盈盈：“事情談得怎么樣了？”
“當然很成功了，這下，我們的超市開起來，一定會特別紅火的，其他的人，看到超市的火爆，也會動起來腦筋的。”秦濤說道。
這就是秦濤期待看到的場面，九十年代可是有下海的熱潮的，很多領導都放棄了鐵飯碗，下海淘金，只要自己引導一下，廠里的那些閑人們，就該去探索新的道路了，自己也算是一舉兩得。
如果靠強硬手段裁減一半的人，那肯定會出亂子的，他既要唱白臉，也要唱紅臉，因勢利導，讓這次轉崗分流可以順利進行下來。
半個月后，丁麥超市就這樣開業了。
整個主意都是丁敏出的，所以超市的名字，就掛了一個丁字，麥就更有深意了，一方面是希望大賣，另一方面，也是麥德龍的意思，超市的大牌子上，還涂著麥德龍的標志。
超市開業第一天，人流火爆，當人們走進超市，發現有幾排貨架，上面全部都是外國貨的時候，都睜大了眼睛。
一旁的服務員，就在這個時候熱情介紹起來了。
“我們超市，和德國麥德龍公司有合作。”
“怎么，還不知道麥德龍？我給您介紹介紹。這可是歐洲最大的連鎖超市，現在和我們丁麥超市，是合作關系。想要買外國貨，就得來我們超市。什么？還不信？您看，那邊站著的那位，就是我們合作方。”
奧托笑意盈盈，向顧客們揮手致意。
外國人，外國貨！
當天下午，這個消息就迅速傳開，就在當天晚上，貨架上的外國貨，就已經銷售一空，捎帶著其他的貨物，也賣出去了大半。
丁敏噼里啪啦地撥動算盤珠，她這個老庫管，還是不習慣用計算器，很快，就將這一天的銷售額給算完了。
“秦總，我們今天賣出去了八萬的貨，毛利潤八千八！”
丁麥超市，一天就賺了八千八，這樣，一個月就能賺二十多萬，集團投入的資金，當月就能收回來！
這個消息，在第二天，就傳遍了全廠，那些注定要被轉崗分流的人，都羨慕得直流口水。
“胡科長，我請求去超市打工！”
“這個我不管，直接去找丁店長，你決定要轉崗分流了？那我可寫下你的名字了？”
“胡科長，咱們廠里的汽車，一直都是閑置著，也運輸不了多少貨物，我請求承包咱們廠里的汽車，我要跑運輸！”
“當然沒問題，只要不耽誤廠里的貨物運輸，剩余時間，你可以承包，不過，這也屬于轉崗分流了。”
“胡科長，我要在咱們廠門口賣茶葉蛋，現在社會上都在說，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
“好，我和保衛科打招呼，不趕你走。”
“胡科長，我有一個大項目，肯定能賺錢，廠里得給我投二十萬！”
“這個我說了不算，秦總就在隔壁，直接和秦總談。”
這一天，被八千八的利潤刺激到的工人們，眼看在廠子繼續混日子已經不可能了，終于決定拼一把了。
此時，在隔壁的辦公室里，秦濤正在和趙敏談。
雖然當時秦濤很嚴肅，要求裁撤掉整個宣傳科，但是，這些人的出路，秦濤還是要幫忙的。
“你們宣傳科，都是能唱會跳的，長得還都不錯，留在咱們單位，那就是屈才了。”
“秦總，您是說，我們能進部隊的文工團？聽說您和海軍有關系，能給我們說句話嗎？”
秦濤趕緊搖頭：“部隊的文工團，早就是過去時了，國家以后肯定會允許民間拍攝影視節目的。你們趁著還年輕，可以出去闖蕩一下，對了，你看過《渴望》嗎？”
“當然看過了。”趙敏一陣的興奮：“秦總，您是說，我能上電視，當明星？”
“路總是自己走出來的，只有出去闖蕩，才會有機會，你說是不是？”
“嗯。”趙敏點點頭：“秦總，請您給指點一條路，我聽說了，丁麥超市就是您在后面策劃的，還給拉來了國外商品。”
秦濤思考了一下：“我聽說過幾個人，你可以去找找他們，不過，能不能成，還得看你自己。”
“嗯。”
下一個！
秦濤很忙碌，熱心體貼地幫助轉崗分流的人員出主意，就這樣，華亭噴水推進器廠的轉崗分流，穩定有序地展開著，他又親自指點變距螺旋槳的試制工作，一轉眼，就已經到了十一月。
雖然秦濤還不想走，每天回到自己安樂窩的小日子很舒服，但是，他還是不能一直住在這里，畢竟，明州那邊才是他的根基。
這天，一個熟悉的人出現在了秦濤的辦公室里。
“秦總，您把我從明州那邊叫來，有什么事？”趙長水站在那里，向秦濤問道。
“趙叔，那艘江海船，已經差不多要交船了吧？”
“嗯，快了，年底肯定能交。”
“嗯，這艘船，以后就不用你負責了，等我回了明州，親自負責，將這艘船交付給客戶。”
“那我呢？”趙長水有些納悶。
“你就留在這里，當廠長。”
“什么？”趙長水有些著急：“我雖然也是造船的，但是我是從電焊工起來的，當一個噴水推進器的廠長，我是外行領導內行啊！”
“趙叔，你不管干什么，都會用心去學的，我相信，你能在這里當好廠長的，懂技術的人有的是，你在這里的任務，是把我們明州造船廠那種吃苦耐勞的美德，發揚出來。”
秦濤靠近了趙長水，嘴湊在了他的耳朵旁邊：“趙叔，有你在這里，我才會放心。”
趙長水明白了什么，努力點點頭：“秦總，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待的。”
秦濤最終還是用人唯親了，將趙長水調了過來，現代化的那種公司人事制度，還沒有建立起來，現在，秦濤也只能用自己信任的人。
張光榮雖然沒什么壞心思，但是，他太軟弱了，在車間主任的崗位上，他干得不錯，但是在廠長的位置上，就不怎么稱職了。空降一個過來，才能更好地管理廠子。
安排好了這里的事情，秦濤終于返回了明州，他也必須要回來一趟了，因為，有一個重要的儀式，他必須參加。
“爸，您干脆住這里得了，省得總是來回跑。”當秦濤看到武勝利的時候，立刻向他建議道。
武勝利笑了笑：“住這里？你是要給我降職嗎？”
“當然不是了，整個灰樓黃樓，都可以搬過來啊。”秦濤很不負責任地說道。
“好啊，你這句話，我給帶回去，看看那些人會不會吐沫星子淹死你。”武勝利笑呵呵地說著，然后，一起走向船臺。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因為，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之后，海軍的撥款終于進入了明州船舶工業集團的賬戶，第一艘051C，終于要開始建造了！
遠處河灘上的棚子還在，但是里面的東西已經沒有了，那艘堅定號，已經被拆除了全部的設備，剩余的部分，已經進入了煉鋼爐。
“我們的115號驅逐艦，終于要開工建造了，不知道，會不會有那艘堅定號的回爐的鋼板？”武勝利向秦濤問道。
第一艘051C驅逐艦，舷號被命名為了115，這樣就出現了一個古怪的事情，114呢？
按照國內海軍驅逐艦舷號的分配原則，三大艦隊的驅逐艦舷號隔開了一定的數字，并不是連續的，具體來說，北邊的艦隊占據了101到12X這30個號碼段，而東邊的艦隊則從131艦到15X這30個號，南邊的艦隊則是從160開始往后排。
目前正在建造的052型驅逐艦，舷號分別是112和113，按說接下來就該114了。但是現在建造的051C，卻跳過了這個號，直接上了115。
難道是因為114不吉利嗎？
當然不是了。
如果要是說不吉利的話，那514這個舷號更加的不吉利了，海軍的裝備序列里，照樣有這是軍艦，馳騁在大洋上，也沒有見到出什么意外。
114的缺失，是因為這艘軍艦沒有建造起來。
在八十年代末期，112艦開工，同時，113軍艦開始規劃，這艘軍艦，就計劃使用一批國產貨來代替進口貨，比如上面的海響尾蛇，就會換成海紅旗7，主炮也會變成國產化的。
至于114艦，按照當時的計劃，是進一步提高國產化率的型號，甚至包括將其中的LM2500燃氣輪機給國產化了。
結果，后來西方關閉了大門，這款軍艦無疾而終了，反正也沒有開工建造，所以，干脆就不建造了，這個編號，也就跳過去了，類似的情況還有幾次，造成了舷號的缺失。
同時，根據這種命名規律，也可以看到，目前開工建造的這兩艘051C，都是律屬于北邊的艦隊的，主要職責，就是在首都東邊的海域里面巡航，撐起一道防空保護傘來。
現在祖國的防空壓力很大，尤其是首都，所以，這兩艘專業的防空驅逐艦，也被上級很重視，雖然國家財政吃緊，依舊決定撥款建造。
此時，武勝利提出堅定號回爐的鋼板，更是有一種獨特的意義，似乎是代表著一個時代的終結和一個新的時代的開始一樣。鋼板是沒有感情的，但是卻能夠用這種方式重生，老毛子的海魂，繼續在國產的驅逐艦上繼承一般。
秦濤搖搖頭。
“當然不會，現在我們的明州鋼鐵廠，已經能夠用來自澳洲的鐵礦石冶煉出來質量非常好的船用鋼板了，完全能夠滿足海軍軍艦的建造，目前我們正在研制強度更高的鋼材，以后等到我們海軍建造航母的時候，就應該有足夠合格的鋼材使用了。”秦濤說道。
以前用軍艦回爐的鋼材，那是因為己方沒有更好的，而且造的是導彈艇，現在要造國產的驅逐艦，當然得用咱們自己全新冶煉的鋼材了。
聽到了秦濤的話，武勝利點點頭：“你們明州，真是一個創造奇跡的地方！”
“那是因為有了我。”秦濤很會王婆賣瓜。
武勝利笑了笑，其他的幾個人也都跟著一起笑了起來，在小聲中，眾人走上了船臺。
此時，下面已經有不少人了。
那艘給暹羅國制造的航母，還在分段焊接之中，前面已經初見雛形了，后面還是啥都沒有，看上去非常的有趣，同時，十萬噸級的船臺非常的寬敞，所以，完全可以在船臺沒有用到的部分建造051C，雙方能徹底隔開，互不影響。
“同志們，我很高興，能夠代表海軍，來這里出席051C首艦115號的開工儀式，對我們海軍來說，這是一個新的時代的開始！”武勝利站在話筒前面，開始了演講，他此時無比的感慨。
“百年屈辱，被列強侵略的歷史，依舊歷歷在目，這些事實告訴我們，落后就要挨打，我們要有強大的海軍，要有強大的軍艦！051C，將會為我們海軍撐起一道防空網，我們期待著115號能早日下水服役，也期待著更多的軍艦進入我們海軍的序列！”
下面掌聲雷動。
“現在，我代表海軍，給明州船舶工業集團頒發裝備承制單位資格證書！”武勝利拿起來了一本紅色外皮的證書，然后宣讀起來：“經審查，明州船舶工業集團符合GBJ9001C至來年個管理體系要求，具備裝備承制單位的資格條件，已注冊編入《海軍裝備承制單位名錄》，承制范圍講副本…”
對于這個證書，明州造船廠期待已久了，有了這個證書，才有資格給海軍建造軍艦，以前建造的都是導彈艇，又是一招鮮，別人仿制不來，所以，沒有人追究這個，但是，要是造驅逐艦，護衛艦這些的話，必須得有這個本子。
“我代表明州船舶工業集團，感謝海軍的認可。”秦濤接過來了本子，下面又是掌聲雷動。
“現在，我宣布，051C首艦115號，正式開工！”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