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由陳曉丘回答了。她將事情原原本本講了,講到我做夢的時候,不著痕跡地瞄了我一眼,我微微頷首,她便將我的夢境也講了出來。
陳逸涵安靜聽著,末了,拿起筷子,“吃飯吧。吃完了,我跟你們去那家事務所看看。”
沒人拿筷子。
“小叔。”陳曉丘為難地叫了一聲。
“怎么,你現在怕了?”陳逸涵不動聲色,夾了一筷子菜,神情鎮定。
陳曉丘搖頭,“我不怕,但這事情和你沒關系。”
“你都牽扯進去了,怎么就和我沒關系了?”陳逸涵還是那副四平八穩的口氣。
瘦子他們都插不進話。
這叔侄二人杠上了,陳曉丘不肯答應,擺了臉色,陳逸涵不以為然,還招呼我們吃菜。
陳逸涵無視了陳曉丘,問我道:“你去過那里不少次吧?還見過了鬼?”
“是。那里,的確挺奇怪的。但我覺得葉青不是壞人。”我脫口而出。
我的確不覺得葉青是壞人。他可能會使用手段,行事也冷硬殘酷,可他不是壞人,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比之李老頭父子、楚潤那樣的人,葉青都可說是大好人了。
“我也不覺得他是壞人。”陳逸涵淡淡道,“否則的話,你也不會在當時急著讓人去找他了。”后一句是對陳曉丘說的。
陳曉丘抿著唇。
“天煞孤星,呵,這比見鬼更不靠譜。”陳逸涵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你怎么解釋他親人朋友死光的事情?”陳曉丘說話了。
“林奇能見鬼,他也能吧?一個小孩子見了鬼會做出些什么?”陳逸涵提出了一個問題。
我們一桌的人都看向了他。
我沒想到陳逸涵會提出這么個思路。順著這思路想下去,我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他會誤認為那是人。要碰到了只惡鬼,結果可想而知。他的家人朋友因他而死,或許是真相,卻不是因為什么命格。”陳逸涵分析道,“他在工農六村開了事務所,小區里面死過很多人嗎?”
這點我們可沒調查過,沒有發言權,不禁面面相覷。
“要真有一個小區不停辦喪事,門口就該開了一排喪葬店了。而且那里的住戶會減少,房價會跌入谷底,甚至還有可能上些小報新聞。”陳逸涵因為陶海那棟樓的爆炸去過工農六村,還處理了這件案子,會知道小區的情況并不奇怪。
我們齊齊露出了頓悟和佩服的表情。
年紀輕輕就成了市警察局的局長,陳逸涵毫無疑問是個思維敏捷、觀察細致的人。
陳曉丘也有這樣的優點,可和陳逸涵比起來,就差了幾分。
“也就是說,當他懂事后,他就不再給周圍人帶來麻煩了。他能控制好自己。”陳逸涵繼續說道。
我不禁點頭,正好對上陳逸涵的視線,就說道:“他們經手的事件都有記錄檔案。葉青他在對付鬼怪方面很有本事。”
“可他不是無敵的吧?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們做這種生意,落得這種下場,并不奇怪。”陳逸涵輕飄飄地說出了這句話。
我聽著心里不舒服,可陳逸涵對青葉的看法不帶感情,他的說法也很有道理。士兵死于戰場,科學家死于危險的研究,職業風險從古至今都存在。捉鬼的死于厲鬼之手,也合情合理。
“問題就在于,現在那家事務所的人可能都死了,還都變成了鬼。”
陳逸涵從科學轉到玄學轉得特別順當,一點兒都沒遲疑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原來就信這些。想想萬隊長說過的話,這當警察的是不是都聽過那么一兩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陳局長,您就不怕?”瘦子問道。
“你這位朋友都不怕,還老往那里跑,我為什么要怕?”陳逸涵笑了笑,“有水鬼抓替身的說法,葉青要想抓替身,也是看中你這位朋友吧?”
場面頓時又安靜下來。
“他恐怕看不上我。”我實誠地說道。
葉青有時候還嫌我煩呢。要想抓替身抓到我頭上,他什么時候不能下手啊?
“是啊,他看不上你,也不會看上我。”陳逸涵點點頭。
明明沒見過,他倒好像很了解葉青似的。
陳曉丘問道:“小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陳逸涵舉筷的手停了下,無奈說道:“被你發現了。”
“你知道什么?”陳曉丘追問。
“你們之前有提到民慶特大兇殺案,那案子我有聽人提過。劉淼這個人,我也聽人提過,是當時唯一能找到的目擊證人。他的證詞是看到了一頭狼一樣的生物撕開了父母的胸腹,挖去他們的肝臟吃掉。”陳逸涵說這話的時候,還夾了一塊炒豬肝吃,“當時的警察認為他被嚇得神經錯亂,對他的證詞只做了記錄,沒有采納。后續發生的案件都沒有目擊者,也沒能查到嫌疑犯。這起連環兇殺案突然發生,又突然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劉淼。有一段期間,警察懷疑劉淼是兇手,可卻找不到證據。”
瘦子他們三個連連吸氣。
瘦子更是抖了兩下,問道:“狼一樣的生物,不會是狼人吧?”
陳逸涵還有心情和瘦子探討這問題,“案件不是在月圓之夜發生的,應該不會是狼人。”
“果然是靈異事件吧。”陳曉丘看了我一眼。
我當時的猜想就是靈異事件,劉淼因此和葉青結交,事件結束,可能就是葉青出手做了什么。
“小叔,你就因為這件事,看出葉青是個什么樣的人?”陳曉丘將話題拉了回去。
陳逸涵勾起了嘴角,“這件事已經證明很多了。再加上他,我可以確定葉青沒有危險,至少他不會主動傷害別人。”陳逸涵指了指我。
我指了指自己,“我?”
“你們老領導看人的眼光很不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人類到底是動物,再進化,還是有動物的直覺的。你這樣能見鬼的,直覺會更加強烈吧。”
“我有在事務所感到過危險。”我誠實地說道。
“然后呢?”
我卡殼一下,腦中炸響了一道驚雷,“葉青……在保護我……”
這推測很荒謬,卻是此刻我腦海中的全部想法。催促我離開、畫和門的交換、氣氛的驟變……葉青在警告我,也是在保護我。那扇門后,到底有什么?
我心中如螞蟻在咬,反復默念了幾遍“好奇心害死貓”,將打開那扇門的想法驅散了。
陳曉丘被陳逸涵的分析說動,沒有再阻攔。飯后,我們浩浩蕩蕩去了青葉靈異事務所。
事務所還是老樣子。我注意了一下,走廊盡頭是畫,不是門,頓時松了口氣。
“這房子重新裝修過,格局都改了,連承重墻都拆了。”陳逸涵兜了一圈,回到會客廳,拿起了茶幾上的一張紙條,“這是你們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