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31日,分析音頻文件。音頻文件。
“……我……我是不是也會死?……”
“沒什么聲音。這么看,只是陰氣殘留啊,應該還好。”
2007年10月31日,調查到涉及民慶農場的刑事案件,事件發生于2007年10月3日,死者名叫張偉,系民慶軍訓基地的工作人員,被發現死于民慶農場。此前,軍訓基地曾報案稱張偉失蹤,報案時間為2007年9月28日。
根據尸檢報告的記錄,張偉死因為外傷。經警方調查,確認其被卷入旋耕機中,致使重傷死亡。現場勘察過程中,未發現嫌疑人的痕跡。
附:案件卷宗影印件。
附錄中的影印件是黑白的,但能讓人看清楚破碎的尸體。肢體的斷口都不整齊,皮肉帶著骨頭,都帶著小小的卷。
證物照片里面,則有很多張旋耕機的照片。旋耕機就是一根軸上接著許多鋤頭模樣鐵片的農用機器,可以想象出來,這樣的機器通過農田的時候,農田土地會被均勻地翻一遍。但這臺機器已經生了銹、蒙了灰。在照片旁的標注中寫明,該機器的引擎已經報廢,軸承也都銹死。這樣的機器根本無法運作。黑白的照片影印件透露出來的是一種經歷漫長時間后遺留下的時代感。可是,在特寫的照片中,能看到中間段的鐵片上沾了鮮血和碎肉、破布,即使都是黑白兩色的,仍然觸目驚心。這看起來也不像是被人故意涂抹上去的。如果真的是被人涂抹上去的,那么,這么做的人可能精心研究過機器卷入動物之后,會產生怎么的結果。
2007年11月1日,前往民慶農場進行調查。音頻文件。
……沙沙……
“……這個故事就有的好講了啊。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不知道,報紙上也不會寫。我們家祖孫三代可都是西郊這邊的農民,以前就在勞改農場旁邊種地。那時候,好多人被運過來,還都不會種地呢,我爺爺還被請了去,教他們該怎么種地。”
“您請繼續。”
“哎,就是勞改犯,一車車運過來。大概,得有幾百人,最起碼得有幾百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偷小摸被抓了進去,那種要被槍斃的就不會被送過來。”
“嗯。農場就由他們來負責嗎?”
“他們就負責種田。他們晚上也不留在這兒。早上車送來,晚上車拉走,就在這邊吃頓午飯,幾個包子、粥啊的,有時候吃面。也不算虧待他們了。當時大家都這么吃,其實都差不多。他們也跟其他人一樣種地,種不好,就得受批評,種得好,說不定能早點放出去。放出去的那些,還有回來的,就不是早上來、晚上走了。他們就住在這邊。這邊旁邊,你沿著條路走,走個十多分鐘,能看到一條小路,通到地里面。那邊看到沒?那邊的一片房子。”
“看到了。”
“那邊房子原來更多。好多人住在那兒呢。那些被放了的,還有退伍的軍人,沒什么好出路,就到這邊混一口飯吃。勉強,算個國家單位吧。至少餓不死,好好種地,每天管吃管喝。他們跟我們這些農民不一樣,不過啊,也苦,什么都沒,沒保障啊,誰知道將來怎么樣啊。后來有辦法的,就都想辦法走了,到城里去做什么都比留在這邊好。”
“勞改犯人和那些人不在一起工作嗎?”
“不在。勞改犯不能碰機器。拖拉機啊、耕地的機器啊,只有那邊的能用,刑滿釋放犯也不能用,得清清白白的才行。那東西,好用。這點,他們比我們輕松。開個機器溜一圈,就齊活了。我們這些,當年買不起機器,整個村都沒幾臺機器,只好人來耕地啊。我爺爺、爸爸那輩,真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都這樣。到我就好一些,我們家有錢買機器了。還是那邊拿出來的二手貨。那邊換新的了,我們這邊就搶著買他們不要的。不過,也沒用多久。種糧食不賺錢,現在都改大棚了,反季的蔬菜水果現在好賣,味道不咋樣,還難伺候,但賣得價錢貴。”
“嗯。農場在那段時間,有發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嗎?”
“特殊的事情啊……有人打架,不聽話,打架,就給他們……他們跟著來的警察給抓了。好像是要關禁閉。我聽說他們不聽話的,就得被關禁閉,一個人待在個黑牢房里面,幾天都見不到太陽。人從里面出來,就乖了。不過,我沒見過回來的。”
“沒見過回來的是指……”
“就是那些打架的。打架的還挺多的,我估摸著,我聽到的什么黑牢房就是別人胡編的。真要這么厲害,誰還敢打架啊?還敢犯事啊?那里面好多人,二進宮、三進宮呢,老油條,明顯就不怕。就是那些打架的,被警察帶走了之后,沒回來種地過,不知道怎么樣了。問那些被放了的,他們也不知道。他們說起來,也就是黑牢房那一套。還有個吹牛的,說有水牢啊。哈哈哈!水牢!哈哈哈哈……”
“除了打架這件事,還有其他的嗎?”
“那就沒了。我們也不能整天盯著他們啊。自家還有地要種呢。而且勞改犯,總歸不好聽,誰都不樂意和他們搭上,不然不是在自己村子被記一筆?哦,你跟那個勞改犯關系很好啊。這多不好聽啊!”
“那些被釋放的犯人呢?”
“那也名聲不好聽的。他們要名聲好,干嘛到這兒來啊?不就是名聲不好聽,在城市里面混不下去了,只能到這邊來了嗎?那年頭,和現在不一樣。現在你不說,誰知道你還做過牢啊。你進不了大公司,小公司總可以嘛。像我這樣的,要雇人來幫忙管大棚,也不會查人家是不是勞改犯。”
“轉業軍人的情況怎么樣?”
“那個就有些復雜了。有些不是民慶本地的,退伍之后,想到民慶來,又沒啥本事,就只好從農場這邊做起來了。還有些,入伍前就不行,家里沒路子,參軍之后,也沒能混上去,退伍了,可不就職能分配到這里了嗎?人挺雜的,不過脾氣都差不多,好幾個還是一個批的戰友呢。有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了沒一年,就把其他人一塊兒撈走了。他們吶,不一樣。”
“沒有發生過意外傷亡事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