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靈的聲音響起,“看起來,像是個佛家的符號變形。”
“是符箓?”劉淼問道。
“不,只是一種代表吉祥的符號,早些年應該就已經少有使用,現在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吳靈解釋了一句。
畫面鏡頭放大,落在那個符號上。
那個圖章一樣的花紋的確像是某種復雜的符號,不太像是字體。
“進去看看。”葉青說了一句。
鏡頭進入了店鋪內。
店鋪內也是仿古的家具,木頭柜子很多,但也有玻璃櫥柜,展示茶葉。
散裝茶葉和罐裝的茶葉都有,罐裝的茶葉上面就印了“同仁號”的招牌。
店員懶洋洋地玩著手機,看到人進來,也就是抬抬眼皮。
鏡頭在店內兜了一圈,沒有拍到什么東西。
吳靈的聲音從畫面外傳來,“您好,我們想要打聽一些事情。”
店員問道:“你們要什么茶葉啊?”
“我們不是來買茶葉的。我們是報社記者,正在做一個全國茶葉店鋪的專題報道,想要找你們的老板做一個采訪。”
鏡頭轉到了吳靈身上。
吳靈從包里拿了一張類似于員工證的東西,遞給了店員。
店員瞄了兩眼,又看看鏡頭,“你等著。”
她進了身后的小門。
過了一會兒,店員出來了,打開了柜臺邊的門,示意青葉的人進來。
店面后面有庫房和辦公室。辦公室就一間,但里面空間很大,好幾張桌子擺放著。
還有隔板圈出了一個單獨的辦公間,沒有門,但門口掛著“經理辦公室”的牌子。
店員伸手指指,讓青葉的人自己進去。
辦公桌后面坐著的中年男人挺著肚子站起來,露出一個比較熱情的笑容,招呼青葉的人坐下。
視頻快進,應該是跳過了客套、寒暄的那些內容,可能還跳過了一些套近乎的采訪內容。
等到視頻恢復正常播放速度,吳靈正在問問題。
“……我們注意到,同仁號在青茶莊開了很多年了,是有年頭的老字號了。茶葉生意又離不開當地的茶農,目前還沒有行之有效的機器能大規模替代茶農進行采茶。想請問一下,同仁號對茶農是如何管理和安排的呢?茶農的待遇又如何?”
那個中年人思考了挺長時間,才說道:“我們同仁號對茶農一直是有優待的。他們算是我們公司的正式工,我們會幫他們繳納五險一金。這個待遇,在全行業都是最好的。你可以去看看,基本沒有哪家茶鋪能做到這種程度。茶農對這點也很滿意。”
“同仁號歷史上沒有發生過一些惡性事件嗎?”
“沒有,這肯定沒有。”中年人嚴肅地搖頭。
“但據我們所知,在建國前后的那段時間,同仁號和這邊的萬福號曾經發生過惡性斗毆。兩家的員工,包括茶農,都被卷入其中。能看得出來,茶鋪對于茶農的控制力度很強,幾乎就相當于……”
“這是兩回事!”中年人打斷了吳靈的話,“抱歉,打斷你了,但那件事是有起因的。不是我們控制了茶農,我們其實也想要安撫茶農,在那件事情的過程中,一直在調和矛盾。萬福號也是一樣的。要真的有什么矛盾,激烈到需要動手,我也不會幫萬福號說話,對不對?”
“這么說,事后同仁號對萬福號的報復,那起縱火事件,也和你們無關?”
中年人的臉色就是鐵青了,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那不是縱火,是意外失火。你去萬福號問,他們也是這說法。真要是我們縱火,他們也沒道理幫我們說話。”
鏡頭沒有任何移動。
中年人維持著臉上的僵硬笑容。
吳靈頓了頓,問道:“那么,能麻煩楊經理說一說那件事的整個經過嗎?我們打聽到的情況如果不屬實,那真相是什么樣的呢?”
中年人呼了口氣,還是坐得筆挺,斟酌了再三,才開口道:“那件事,是我爺爺輩的事情了。我當時還是個小孩,家里面做主的是隔房的四爺爺。哦,現在是不講這個了,但那時候還講究輩分和大家長。那場仗打下來,我們家能做主的只剩下了四爺爺。萬福號東家的情況也差不多,都是男丁少了很多。青茶莊當時的男性勞動力整體都很少,還有很多傷殘……茶樹也被荒廢了那么些年,還被破壞了很多。這些都是麻煩。同仁號和萬福號是準備攜手共渡難關的。在青茶莊,是只有我們兩家,我們兩家是競爭關系,但出了青茶莊,還有很多茶葉鋪子,有更有年頭的老字號。再加上那場仗,我四爺爺和萬福號的當家也算是戰友了,總是有點兒戰友情誼。”
中年人再次呼氣,“我那時候還和萬福號的小孩一塊兒玩呢。我們這些小孩、茶農的小孩,都玩在一起。這樣,大概過了一兩年吧,茶樹有些起色,恢復了生氣,產量和質量都上去了。我們兩家其實都想要繼續合作下去,還想過并成一家。我父母還問過我,和萬福號家的小孩玩得開心嗎?以后一直一起玩好不好……那時候還有點兒娃娃親的概念,萬福號家有個和我年齡差不多的小姑娘。”
中年人的表情稍微了有點兒變化,惋惜道:“但合并的事情,進展并不順利。主要是茶農有些擔心。我也是后來聽父母他們說的。那時候逐漸開放起來,建廠、流水線、機械化……最主要的學習,什么都學習,誰都要學習,這種風頭很大。也不知道是誰看了本書,說到了壟斷。一來二去,茶農就怕我們兩家合一家,霸占了青茶莊,會對他們苛刻起來。其實我們什么都沒做過,那段時間、包括更早以前,我們對茶農都很好,也沒有出過事情。我四爺爺、還有父母、叔叔伯伯們解釋了很多,萬福號也在做工作,但都不行。縣政府都派人來做過工作,但茶農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中年人頓了頓,“你說的斗毆,其實一開始是茶農來找我們兩家討要說法,反對合并。他們聚集了起來,說著說著,自己人就打了起來,也有人想要打我們兩家的人。這個人一多,情緒又激動,就有些失控。當然,也不排除有人在其中搗鬼。不是每個人都有良心、有善心的。總之,那一場架之后,有了死傷,這些茶農徹底分裂,我們兩家也不可能合并。之后又出了火災的意外……我一個堂哥死在了斗毆中,萬福號有個姑娘,是我也認識的一個姐姐,在火災中毀容,后來自殺了。”
中年人搖頭,“因為這么件事情,我們兩家這些年就維持原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