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這段時間是真的感覺累。
他無法想象自己好好一個御史,怎么就跟這些流民住在了一起。
又臟又臭,偏偏自己還要花費一些心思教他們讀書識字。
還不是繁體字,還是簡體字。
自己手里頭有一個小字典。
這是張好古編出來的字典,要求崔呈秀老老實實的出傳授知識。
現在只是字典,將來就是儒學經典,還有就是算學。
若是,只是單純的教人讀書識字這倒也罷了。
可是,每天還有大量的工作。
卯時起床。
然后,開始集體跑步,進行一定的軍事訓練。
軍事訓練結束之后,就是早餐。
早餐很簡單就是稀粥,稀粥的份量還算是充足。
然后,上午就要開始給災民修建大型倉庫,還要給他們制作的床板,還要給這些災民干活。
當官當到這個份上那是真的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中午可以休息半個時辰。
伙食稍微好一點。
下午就要繼續工作。
等到一天的勞作結束之后,就要開始負責教人讀書,教人識字。
而且,還有規定,不準打罵體罰任何百姓。
不然,拖下去直接鞭笞。
那是一頓打,渾身是血。
看的崔呈秀是心驚肉跳。
本來還以為自己傍上了魏忠賢這條大腿,不說是飛黃騰達,起碼也是官復原職,萬萬沒想到,這是直接把自己丟到了這個鬼地方進行歷練。
這什么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
教書結束之后,還不算什么,還要進行總結,總結的內容就是這八十多個流民目前的精神狀況,還有就是他們的受教育程度,識字多少等等。
累!
崔呈秀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的休息一下。
然而,每隔七天,他們還要寫一下自己的思想總結報告,以及流民總結報告,針對他們的服務態度進行一次匯總。
上一次,有一個叫陸萬齡的候補官員就把這群流民給狠狠的咒罵了一頓。
說這群流民天生就是蠢,天生就是笨,他們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完全就是自己不努力,為什么小時候不好好讀書,只要肯讀書,好好科舉不就能出人頭地了嗎?
這一篇文章沒有那么多的花團錦簇。
堪稱是潑婦式罵街。
直白的不得了。
實在是太累了,大腦已經是不夠用了,就是想著要狠狠的發泄,發泄自己心頭的苦悶,什么文筆,什么典故都是不用了。
就是想要罵人。
說完了之后,陸萬齡擺出了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當時,看不到張好古臉上的表情。
不過,想必他臉上的表情是相當的精彩。
崔呈秀的心中帶著幾分暢快。
張好古也沒說話,只是讓人把這文章收錄起來。
然后,繼續。
你們可以罵人,說災民蠢笨。
但是,每天要做的工作還是要繼續下去。
崔呈秀快要瘋掉了。
“張好古,沃日你先人!”
崔呈秀心中詛咒著張好古,咬著牙齒,心中對張好古的恨意已經是無以復加,萬萬沒想到,自己出賣了尊嚴換來的竟是這個。
此時此刻,崔呈秀的心中卻是下定了決心。
若是有朝一日大權在手,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討回來。
啪嗒!啪嗒!
就在這個時候,張好古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正在往前慢慢踱步。
嗖!
崔呈秀速度極快,啪嘰一下就來到了張好古的面前,徑直的跪了下來:“二叔,二叔,你還認識我么?你還認識我么?”
張好古顯然也是看到了崔呈秀。
看著這個臟兮兮的家伙,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崔大人,你這是?快快請起!!”
看著張好古的態度,崔呈秀急忙站了起來,屁顛屁顛的開口道:“二叔,二叔,還請你救救小侄兒!”
對于這個沒臉沒皮,恬不知恥的家伙,張好古只是平靜的笑了笑:“崔大人,可是遭遇到了性命威脅?”
崔呈秀只感覺很委屈。
張好古則是嘆息了一聲,拉著崔呈秀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道:“崔大人,但說無妨!”
“二叔,小侄兒,小侄兒實在是受不了了,太,太累了!”崔呈秀差點沒哭出來:“這,這也太苦,太累了!”
張好古搓了搓手,道:“崔大人,本官問伱一個問題!”
崔呈秀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后飛快的開口道:“二叔請問!”
“本官品級如何,你覺得皇上對本官如何?本官前途如何?”張好古詢問道。
“二叔年紀輕輕便已經是戶部尚書,朝廷正二品,皇上器重,二叔前途無量,日后入閣封相,自然是不在話下,將來人家提起來,二叔你都是天啟朝的一代賢臣!”崔呈秀飛快的開口,這馬屁的功夫已經是信手拈來了。
張好古收斂了笑容,慢條斯理的開口道:“是啊,本官堂堂戶部尚書,正二品,我放著京師的宅子不住,我吃飽了撐的到這個永定縣做什么?”
呀?
崔呈秀呆滯了,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對啊,張好古吃飽了撐的,堂堂正二品大員,天天貪銀子不爽么?到這個鬼地方來干什么?天寒地凍的,真的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么啊?
張好古道:“你好好想想,為什么?”
“我他媽哪里知道為什么?”崔呈秀心中罵了起來,而后,又躬身道:“小侄兒不懂,還請二叔示下!”
“你的編號是504!”張好古忽然間開口道:“對不對?”
崔呈秀點點頭:“正是!”
“本官的編號是2!”張好古慢條斯理的開口道:“你猜猜看編號1是誰!”
崔呈秀陷入到了沉思當中,張好古的身份都是2,1是誰?自己的干爹魏忠賢?這也沒見到,內閣首輔葉向高,這也不太可能。
那么……
崔呈秀眼珠子要瞪出來了:“難道是皇……”
噓!
張好古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指了指正在遠處鋸木頭的朱由校道:“難道本官不知道這里苦寒,難道本官不知道這里操勞?你以為本官為什么還要繼續在這里?”
崔呈秀呼吸開始變的急促起來了,看著遠處的朱由校,那是真的越看越熟悉。
他上朝見過朱由校,但是隔的太遠,再加上朱由校上朝次數少,崔呈秀一開始還真是沒認出來。
皇帝在這里?
張好古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崔呈秀:“崔大人,你若是要走可以遞交申請,這沒關系,本官也不攔著你,只是,日后,被皇上給惦記上了,崔大人你自己好好的掂量掂量,不管是我,還是魏公公給你說情都不好使!”
崔呈秀狠狠的吸了一口氣,而后恭敬的開口道:“二叔,小侄兒不走!”
“乖,聽二叔的話,還能害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