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大捷!遼東大捷!”
“張相爺大破滿清,皇太極獻城投降了!”
“遼東大捷!遼東大捷!”
“韃子投降了,滿清亡了!”
背帶三根紅旗的騎士舉著軍報快速策馬入關,將滿清覆滅的消息傳回直隸大地。
一路疾馳到了撫寧后在驛站快速換馬換人,新的騎士快馬加鞭趕赴下一個驛站。
一路上,自山海關,到撫寧、永平、豐潤、玉田、薊州、三河、通州,最后直入順天府,同時滿清滅亡的消息也開始在直隸各地迅速蔓延:滿清滅了,大明又贏了!
一時間,整個直隸大地的百姓都歡呼雀躍起來,滿清亡了,老百姓再也不用擔心韃虜的威脅了!
自宣德之后,大明歷年來無不受北方韃虜的威脅,遼闊的大明北方疆域,無論是直隸還是山西山東,都在韃虜的威脅范圍之內。
而宣德之后明朝武力大大衰減,哪怕有成化,有武宗,有萬歷時期三大征,但這些都是短暫的曇花一現。
可天啟朝,卻是實實在在的徹底解決了北方的邊患,無論是漠南草原諸部還是遼東的滿洲女真,再也不是大明的威脅。
這是讓無數受過韃虜侵擾的百姓喜極而泣的好消息。
現如今大明掃蕩漠南蒙古,平遼東,滅安南,下南洋,征東夷,時至今日終于滌蕩所有外敵,讓大明再次達到了極盛時期,疆域、人口、軍事、影響更是遠超永樂。
百姓們怎么能不高興,怎么能不開心?
雖然說年初爆發了皇帝和張相爺的一些沖突,但皇帝陛下不也說了,那只是一些小矛盾嗎?
老百姓深深地相信,只要天啟皇帝和張相爺還在,大明就會繼續繁榮下去,老百姓就有太平的好日子過。
年初那些經濟的動蕩根本說明不了什么,如今一場平滿清的戰事,就刺激的經濟快速復蘇。
這些年新黨打下的底子太好了,短暫的動蕩對如今大明的經濟工業體系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只要有一點火星,就足夠大明的經濟復蘇了。
因此百姓對大明充滿希望的,對朝廷是充滿希望的,老百姓相信朱由校說的,會讓百姓過上盛世太平的日子。
所以百姓們自發的進行狂歡,順天府內的百姓白天放起了爆竹,點燃了煙花,各個客棧酒家更是提供酒水讓客人們暢飲。
大明的這場大勝,在老百姓看來足以奠定大明未來至少幾十年的好日子。
京師的百姓們狂歡著慶祝大明的勝利,新黨的官員更是橫掃這些天的郁郁之氣,跟著進行狂歡,甚至主動放出一些消息流言,例如之前皇帝說的要給張相爺封王啊,例如張相爺是大明的鎮國柱石啊...
種種流言傳開來,不明真相的百姓們跟著進行討論,畢竟張好古的功績是實打實擺在這里的,而封王也的確是朱由校親口說出來的。
如今百姓們不明就里跟著鼓噪,就把壓根沒打算給張好古封王的朱由校給架在了火堆上。
于是當報捷的騎士入宮后,朱由校前腳表示“朕心甚慰”,后腳就摔了東西。
一個精致的宮廷珍藏的元青花摔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變成一地碎片。
那飛濺的瓷器碎片擦著太監們的頭皮飛過去,而太監們跪在地上深深埋著頭大氣也不敢出一下,朱由校的雷霆之怒,誰也不敢去觸霉頭。
“該死的!該死的!”
“威脅朕,那些逆賊,在威脅朕!”
朱由校很憤怒,他有理由憤怒,他是皇帝,是大明的天子,是九五之尊,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他的允諾自然可以實現,但怎么實現要看他,而不是被人逼著!
如果皇帝的意志都能被人脅迫,被左右,那這樣的皇帝和傀儡有什么區別?
外面群臣歡慶,百姓狂歡,在朱由校看來就是在挑釁!
朱由校深深的憤怒,同時深深的產生了惶恐。
張好古打贏了,張好古不僅輕而易舉的解決了薊遼軍鎮,還用短短時間就覆滅了滿清。
如今整個遼東地區都在張好古掌控之中了,而張好古手底下還有一支總人數高達三十萬的精銳之師!
若是張好古真的討要王位,朱由校不知道自己會妥協還是怎么樣。
他很討厭這樣的感覺,身為皇帝,身為天下至尊,他竟然連未來都無法把握,連朝堂都掌控不住,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應對張好古。
這樣深深的無力感讓朱由校感覺無比的厭惡,無比的惱怒!
“該死啊!竟然脅迫朕!”
“這天下到底是他們的,還是朕的?!”
“都該死!都該死!”
朱由校氣的整個人都在顫抖,感覺自己額頭的青筋都在直跳。
魏忠賢嚇得連忙上前:“皇爺,皇爺,您可要保重龍體啊,您可千萬不能生氣,您要是氣壞了身子可怎么辦啊!”
“您要是真把身子氣壞了,那不就是隨了那些人的意嗎?皇爺,您可不能氣啊,保重龍體才能和那些人斗啊。”
聽著魏忠賢的話,朱由校勉強壓抑住了怒火:“呼...魏伴伴你說的不差。朕要保證身體,不然朕氣壞了,指不定有多少逆賊奸臣背地里幸災樂禍!”
“朕要心平氣和,朕要鉚足了勁和那些奸臣逆賊斗到底,世宗能壓服滿朝悍臣,朕沒道理做不到!”
“朕的大明正在繁榮昌盛,朕豈能早早氣壞身體?”
自言自語著,朱由校總算是坐了下來,看著跪了滿地的太監,朱由校忽然有些無力的揮了揮手,魏忠賢連忙打手勢讓小太監們打掃干凈。
朱由校看著這些太監們忙不迭的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瓷,深吸一口氣:“給朕端茶來,朕渴了。”
一個小太監連忙端著茶水上來,朱由校喝了一口后卻直接噴了出來:“這么燙的茶,是要害死朕嗎?來人,拖下去,杖斃!”
這個小太監嚇得臉瞬間就白了,呆滯片刻后噗通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皇爺饒命,皇爺饒命,皇爺饒命啊!”
朱由校卻根本不看這個小太監,惱怒道:“人呢?還不把他拉下去!”
幾個侍衛連忙進來將那個小太監給拖出了武英殿,直到這個時候,小太監還在哭喊著希望朱由校能饒他一命,可朱由校自始至終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皇帝的冷漠無情再一次嚇到了眾人,余下的那些太監收拾的更勤快了,一個個低著腦袋生怕不知怎么就觸怒了朱由校惹來殺身之禍,畢竟這已經是這段時間被朱由校處死的第八個太監了。
等到那些小太監收拾完地上的碎瓷殘渣忙不迭的離開武英殿后,朱由校才疲憊的嘆了口氣,看著身旁的魏忠賢,朱由校問道:“魏伴伴可知道朕為什么要殺那個太監?”
魏忠賢搖了搖頭:“奴婢不知。”
朱由校冷哼一聲:“那個太監,是新黨的人!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朕的一舉一動都在新黨的監視之中!”
“那個太監明明是伺候朕,卻想著去當什么新黨,如此首鼠兩端之人,該死!”
魏忠賢打了個寒顫,朱由校這話是在說那個小太監,還是說自己呢?
畢竟說起來,魏忠賢自己也是新黨的重要成員啊。
“罷了,你們都下去吧,讓朕一個人休息一會兒,朕累了。”朱由校揮了揮手,示意不需要人侍候了。
最后魏忠賢和王體乾也退出了武英殿,只留下朱由校一人在殿內休息,而所有的太監侍衛都在外面。
這也是朱由校最近養成的習慣,已經變得愈發疑神疑鬼的朱由校感覺身邊到處都有探子,就連睡覺都害怕重蹈世宗的覆轍,因此他寧愿讓侍衛在門外值守,自己一個人在殿內休息。
空曠的殿內一個人休息,朱由校感覺自己還安全點,如果不是沒什么適合的機會,朱由校都打算演繹一出“夢中殺人”來震懾一下身邊那些探子。
而在武英殿外,魏忠賢則是一臉的憂愁。
這些日子,朱由校愈發的喜怒無常,用各種理由處死了十個太監,宮里的侍衛也換了幾十人,那些被殺得被換的,都是被朱由校認定的新黨探子。
可那些人是不是什么新黨探子魏忠賢自己還不清楚嗎?
說起來,當初宮里給太監宮女們分發土地,提高內侍們的待遇,把內侍們真正當成人而不是任打任罵的奴才物品,不就是新黨主持的嗎?
新黨給大家分了土地,提高了待遇,讓大家真正的做了個人,那么宮里的內侍們相信新黨也無可厚非啊,畢竟當初皇帝不也是新黨中人嗎?
眼下皇帝和新黨決裂了,開始在宮里大規模清理所謂的新黨之人,這樣遲早會鬧得人心惶惶,到時候那些不是新黨的人,恐怕都要被逼的投靠新黨了。
魏忠賢內心滿是憂慮,可他這些話也不敢對朱由校說啊,如今朱由校學太祖皇帝學的是惟妙惟肖,一樣的喜怒無常,一樣的善變猜忌,一樣的殘暴好殺,而朱由校如今的威望也極重,宮里誰敢觸朱由校的霉頭?
而此時的朱由校一個人坐在空蕩的宮殿里,沉默的看著面前的捷報,忽然他發瘋一般的將捷報狠狠撕碎扔了出去:“精忠報國,怎么不報答朕?!”
“為天下計,為什么不為朕考慮?!”
“張好古!張寶瑞!你自詡忠臣,自詡肱骨,為什么不去死?你既然是忠臣,是效忠朕的臣子,是朕的心腹手足,怎么能不知道朕的心意,怎么還茍活著,甚至和朕作對?!”
“新黨!大同書院!都是奸賊!都是逆臣!”
“都該死!”
朱由校發泄完,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喘著粗氣:“怎么就這么快解決了滿清呢?孫師傅坐鎮遼東那么多年都沒有解決的滿清,張好古怎么解決的這么快呢?”
“這其中莫不是還有什么勾當?”
朱由校狐疑著,整個人終于是累的睡過去了。
翌日,朱由校早早上朝。
原先朱由校是不喜歡上朝的,他嫌棄群臣麻煩,嫌棄這些人咬文嚼字拖著又臭又長的書袋,他寧愿去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更何況上朝能解決什么事呢?
地方事務,朝廷的軍國大事,不都是內閣決意的嗎?
但如今不一樣了,朱由校突然喜歡上了上朝。
他喜歡看著群臣跪在自己面前山呼萬歲的樣子,他喜歡群臣在自己面前上奏的樣子,如此,他才能感覺自己是個真正的皇帝,自己還掌握著大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群臣的山呼中,朱由校看著群臣跪在自己面前,沉默片刻才示意讓群臣平身。
今日的朝政會發生什么,朱由校已經預料到了,但他決定和新黨斗到底,這些臣子竟然敢和皇帝跳腳,他必須要證明自己的強勢,證明自己依舊是獨掌乾坤的皇帝。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站出來要朱由校實現自己的允諾,給張好古封王:“陛下,所謂金口玉言,陛下口銜天憲,言出即法,陛下既然允諾張相平定遼東后封王相待,如今張相已經平了遼東,陛下也應當實現允諾,以彰顯朝廷信譽,陛下威嚴。”
朱由校冷眼看著那個站出來上奏的官員,問道:“還有人附議嗎?”
很快一位位新黨官員站出來:“臣等附議。”
打眼一看,朝堂之上竟然有半數多的官員支持給張好古封王!
朱由校心瞬間冷下去,朝堂之上的溫度也轉瞬之間宛如凌冬一般肅殺!
那可是王!
是王爵!
大明什么時候給臣子封過王?
大明只有宗室才可封王,張好古何德何能竟然封王?
他又不是宗室!
就算是開國宰相李善長,給大明續命的于謙,還有中興大明的張居正,也沒有一個封王的,張好古憑什么封王!
朱由校無比的惱怒,他冷眼看著站出來的這些新黨官員,這些人是在表態,是在逼宮,他們要自己給張好古封王是為了更大的權利,這些逆賊想要和朕爭權!
忽然有舊黨站出來:“臣反對!”
“張相固然勞苦功高,可大明祖制哪有給異姓臣子封王的道理?非軍功不可封侯,非宗室不可封王!爾等都是大明臣子,難道祖制忠義都忘了嗎?!”
看著有人站出來駁斥這些逆賊,朱由校感覺心里暢快無比,就是,這些逆賊難道把忠義都給忘了?他們到底是張好古的臣子還是朕的臣子!
但立馬又有新黨臣子說道:“張相的發妻難道不是陛下的義妹?既然如此,張相身為皇親,又有滅國之功,為何不可封王”
有人反對道:“滅國之功何止張相?大明難道要給每個有滅國之功的將軍都封王不成?”
新黨之人則是說道:“此言差矣!若論功績,張相之功又何止平遼?大明如今之盛一樁樁一件件哪個離得開張相?更何況陛下早已廢除祖制,舊時之法不一定適合今時,祖宗舊制也不可能延續千百年。今日既然已無祖制舊制,為何不可封王以彰顯朝廷開拓進取之意?”
新舊兩黨就此事爭執不休,而朱由校也樂于見到有人牽制新黨,如今新黨勢大,若是再不扶持舊黨,那新黨就徹底把控朝堂走向了。
于是朱由校直接說道:“既然此事復雜,那就后面再議!”
一句話換了話題后,朱由校又將矛頭指向了新黨:“朕最近聽聞朝廷內外有人跋扈,目無朝廷法紀,以某某馬首是瞻。朕聞后不由得懷疑,這天下究竟是誰人之天下?”
此話一出,不少舊黨立刻站出來指責新黨攬權,企圖蒙蔽圣聽,禍亂超綱。
而新黨自然也是反駁,職責舊黨才是目無法紀,貪腐誤國。
雙方再起爭執,新黨人多又掌握實際證據,舊黨自然是節節敗退,而朱由校哪能容忍新黨繼續發展下去?
當即以皇帝的權威強行下場站隊,同時罷免了一批新黨官員,將其下獄革職。
一下子廢了新黨一批中堅官員后,朱由校更是大刀闊斧的進行著自己的計劃,將內廷侍衛更換,將京營新軍的將領更換,將朝中大批新黨撤職同時換上舊黨人選,而新政新法也是半廢半行,一時之間朝野人心惶惶,地方震動。
顯然朱由校是打算趁著張好古在遼東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要先下手為強把京師給清理一遍,好以此對抗張好古。
而遠在遼東的張好古,此時在意的卻是遼東這片未曾開發的肥沃土壤。
“明公,最近京師里可是多動蕩啊。”黃宗羲說道。
張好古望著沉陽城外的土地,輕聲說道:“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要在這遼東坐鎮。若我不在遼東,那我們還剩下什么?”
“遼東是必須要保住的,我要給大家留下發展的土壤。”
“太沖啊,聯系京師,看看有多少人在京師待不下去了,安排他們都到遼東來。如今遼東正是百廢待興,急需人手的時候,他們來了,正好有用處。”
黃宗羲說道:“就怕皇帝不放人,皇帝最近可是把不少同仁都革職下獄了。”
張好古笑道:“那就把他們發配到遼東來嘛,正好還可以把家卷都帶來。”
“接下來,我們就不斷把人手移到遼東,這遼東之地廣闊,足可設下三省,再遷移人口、工業設施,足夠我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