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皇極殿!
這是皇帝能說出來的話?!
這特么是一個皇帝敢想的事情?!
一個皇帝要多么瘋狂才會誕生出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來?
沒了皇極殿群臣,整個順天府,整個大明都要陷入長久的動蕩混亂之中。
而朱由校,大明的天啟皇帝,天啟盛世的所謂明君,他竟然想要血洗皇極殿!
“陛下,真的要血洗皇極殿?”一個舊黨派系的還有些不敢相信。
說出這消息的那人冷笑道:“呵,李大人若是不信,盡管去查,去查一查,這段時日宮里沒了多少太監宮女,其中宣懿太妃殿里又死了多少。”
“若不是宣懿太妃執掌太后印璽,本人又不摻和后宮事務,恐怕宣懿太妃都要病逝了。”
這話說完,眾人又是沉默了。
的確,這段時日宮里莫名其妙死的太監宮女不下幾十人,還有不少侍衛被撤被殺,如果說是皇帝要封口,那么這件事就好理解多了。
見眾人神情各異,提出換皇帝的那人又說道:“今日就到此吧,大家回去后都好好想想,李大人,王大人你們也好好想想。”
“畢竟眼下不只是我們這些新黨余孽,你們舊黨的日子也不好過。張公擔任首輔時,大家起碼都過得下去,而且過的比現在好。”
眾人沉默著散去,這一日得到的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他們必須要好好想想,這換皇帝可是關系著自己的身家性命,更何況此事真偽還需要探知呢。
等眾人都散了,又有幾人折返回來。
“你們那邊弄得怎么樣了?”
“宮里不少侍衛、太監、宮女都愿意幫我們,畢竟如今皇帝對他們也是毫不留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喪命。因此無論是宮里動手還是宮外動手,都有不小的幾率。”
“單單那些侍衛太監可不夠,宮里的禁軍,順天府的京營,還有多少我們的同道,能聯系的都聯系,一旦我們的事泄露了,那誰也逃不了!”
“如果可能,此事最好與張相商議下,起碼要讓張相知道我們在做什么。”
“等事成了再說吧,張相到現在都還念著皇帝的情誼,而我們要做的,可是弒君啊。”
沉默之后,最后的幾人也全部散去。
隨后的順天府中,陷入了一片古怪的平靜,朱由校依舊大權在握執掌乾坤,想打誰打誰,想抄誰家抄誰家,滿朝文武無不戰戰兢兢山呼萬歲。
而暗地里,宮里宮外一些隱秘的渠道開始傳遞出諸多消息,同時還有不少人私下里開始展開溝通。
終于,最后當之前聚會的人再次聚首時,眾人已經達成一致:必須要換了皇帝!
天牢之中,一個披著黑袍的人在幾個獄卒的陪同下進入了天牢深處。
看著那一個個被關在死牢里蒙頭垢面甚至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囚犯,來人皺了皺眉:“你們該不會讓盧相在這種地方吧?”
一個牢頭陪著笑:“大人,小的們哪敢啊。盧相的地方絕對是小的們精心收拾過的,里面干干凈凈,盧相的一日三餐也絕對沒有任何問題,都是小的們從外面帶來的。”
來人這才點了點頭:“那就好。”
到了盧象升的牢房前,看著被關在牢里精神還算不錯的盧象升,來人總算是松了口氣:“盧相。”
盧象升聽著熟悉的聲音扭頭看去,隨即產生了疑惑:“你怎么來了?”
“盧相,您請再忍耐幾日,很快您就可以出去了。”來人說道。
盧象升微微皺眉:“是寶瑞要回來?”
“不,如果是寶瑞要回來,那外面絕對不可能是現在這樣平靜的詭異。”
來人有些驚奇:“盧相還知道外面的詭異?”
盧象升沉聲問道:“你們到底想干什么?既然不是寶瑞要回來,那老夫怎么可能輕易出去,你們要做什么?”
來人沒有再說話,只是說道:“盧相再忍耐幾日,張公很快就回來了。”
離開了盧象升所在的天牢深處,看著突然出現在身旁的老頭,來人輕聲道:“今日我沒來過,你明白吧,老方頭。”
“放心吧公子,我們會照顧好盧相的。”牢頭也是輕聲答道。
出了天牢,七拐八拐進了一條暗巷后,又有幾名普通市井打扮的人出現,其中一人說道:“這幾日都是我們的人在盯梢,過了這幾日,可就沒這么輕松了。”
“我明白了,多謝。”
等那幾個市井打扮的錦衣衛消失后,這人才嘆了口氣:“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也要做那不忠不孝的弒君之事。”
宮外的暗潮并沒有影響到宮內,畢竟朱由校自認為掌握了整個順天府,他忽略了底層人也有思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哪怕是張好古都不能統合整個新黨所有人,只能是在大方向上保證多數人意見一致,他朱由校又如何能保證千千萬萬的人都始終忠誠于他呢?
因此自認為已經掌握直隸局勢,只要接下來施展雷霆雨露讓群臣聽命武將效死,那他自可徐徐圖北,將蒙古、遼東等地盡數拿下!
這天下,到底還是老朱家的!
連續十幾日高強度上朝加殺人,平日里又猜忌這個擔憂那個的,讓朱由校這段時間著實消耗了不少心神。
實在是之前太過壓抑,新黨優勢的局面太大,那遍及整個北方和中原、江南的新軍各鎮,還有各地督撫知府縣令形成的大網,把小小的順天府包裹在中間,讓朱由校都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如今好好發泄了一番后,朱由校也打算出去散散心了。
正好自今年年初開始朱由校就沒怎么放松過,先是和張好古斗,又是和朝中群臣斗,最后和新黨舊黨斗,朱由校是真的戰戰兢兢過了這一年。
眼看著今年都快過去了,朱由校打算好好扮演下慈父角色,帶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大明未來的天子朱慈燃出去游山玩水一番。
雖然天氣已經轉涼,但直隸比遼東還是有優勢的,秋高氣爽,正是適合出游的時節。
打定了注意的朱由校立刻吩咐人準備起來,不過朱由校也不傻,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殺的人不少,為了預防有人鋌而走險,他特意準備了大批護衛并命人提前清場。
可朱由校沒預料到的是,他前腳決定去哪,后腳就有人把消息傳遞了出去。
得到消息的眾人立刻進行討論:“皇帝明日會去密云水庫,我們在宮里的布置用不上了。”
“那就在密云水庫把問題解決!不然還要拖到什么時候?”
“如此倉促?難道不再詳細籌謀一下?”
“想的越多,失誤越多!這種事就經不起長期謀劃,必須要突兀,快速,穩準狠!”
“不錯,皇帝明日出行必然想不到我們提前一夜就知道了消息,今夜我們就派人去提前準備。”
翌日清晨,朱由校帶著皇后張嫣、太子朱慈燃坐著龍輦在大批侍衛和禁軍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出了順天府向密云水庫前進。
出了順天府,看著朱慈燃打量著道路兩側的景色,朱由校頗為自得的說道:“那密云水庫,可是父皇我頗為得意的一件事,自那水庫建成后,京師周遭再無干旱之患,京師用水也更便宜,可謂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看著朱慈燃那有些憧憬的眼神,朱由校更高興了:“皇兒,等到了水庫扎下營寨,父皇帶你去泛舟釣魚可好?”
“嗯!”朱慈燃連連點頭,顯然很渴望和自己父皇一起泛舟釣魚。
張嫣見此笑道:“那陛下你和燃兒去釣魚,妾身這婦道人家就不去打擾你們父子情深了。”
朱由校哈哈一笑:“那就辛苦皇后準備些膳食,等朕和皇兒釣足了魚,回來可一邊烤魚一邊用膳,也是一件樂事啊。”
這皇室一家三口說說笑笑著,御駕已經近了密云水庫。
此次出行,僅僅是隨行的太監宮女和儀仗就有上千人,還有錦衣衛、禁軍、親衛數千人,總人數高達近五千人,可謂浩浩蕩蕩。
而御駕還未抵達密云水庫,就已經有人提前趕到了這里。
“皇帝很快就會到,周圍的錦衣衛都是我們的人,你們布置的怎么樣了?”
“已經布置妥當,痕跡也已經清掃干凈,如果炸不死他,還有后招!”
一群人定好布置后匆匆散開,等到朱由校的御駕抵達密云時,這里便是一副山清水秀自然和諧的場面。
放眼望去青山環繞,水波浩渺,而周圍已經有大批錦衣衛提前凈場警戒,確認安全無誤后,又有一批東廠番子再度巡查確認了一番,這才向朱由校復命,確認此地安全。
“陛下,已經確認無誤。”
朱由校點了點頭:“嗯,那就安營吧。”
侍衛開始安營扎寨,太監宮女們則連忙布置營帳和內部,至于朱由校和朱慈燃,則是準備泛舟水面,釣魚嬉戲。
幾艘龍舟準備好,在經過侍衛檢查后,朱由校和朱慈燃上船,周圍幾條龍舟上則跟著侍衛們,一行數條船向著水庫中央劃去,朱由校則趁機帶著朱慈燃釣魚玩耍不亦樂乎。
然而朱由校沒有注意到,無論是之前東廠番子檢查現場,還是方才的侍衛檢查船只安全時,他們那看似正常的神情中都隱藏著一絲絲的不自然。
于是當朱由校的龍舟到了水庫中心處時,隨著一根引信被引燃,不出三個呼吸,就聽到轟的一聲爆響,朱由校和朱慈燃乘坐的龍舟直接被炸成了碎片,周圍的幾艘龍舟也被波及!
而水庫上發生的這一切不僅讓周圍的幾艘龍舟呆住了,就連岸上的太監侍衛們也都懵了。
還是皇后張嫣反應過來,凄厲的喊著救駕,這才有大批侍衛錦衣衛急匆匆劃船趕往水庫中心,而那幾艘沒有被波及到的龍舟上的侍衛趕忙開始救援。
畢竟能上船的起碼都是懂些水性的,這些侍衛脫了戰甲卸了刀劍撲騰下水就向著昏昏沉沉的朱由校游去,而朱由校此時腦袋一片混沌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只恍忽間感覺仿佛看到了什么,迷迷湖湖的又仿佛什么都不存在,頭痛欲裂,身體更是冰冷一片。
等朱由校被幾個侍衛拼命拖上了船時,侍衛們才發現,朱由校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但相比還有救的朱由校,朱慈燃年紀小,被船只的爆炸一沖,落水時就已經失去了意識,等到侍衛們把朱慈燃救上來時,朱慈燃已然沒了呼吸。
原本好好的一次泛舟突然變成了刺架,而且皇帝昏迷不醒,太子已經溺斃,皇后張嫣更是在得知太子死后暈了過去,這下侍衛們是徹底慌亂了。
也就是魏忠賢魏公公臨危不亂,一方面火速命人封鎖消息,一方面快速讓人備車將朱由校和張嫣送回京師。
等朱由校和張嫣被急匆匆回到皇宮后,朱由校才緩緩轉醒,醒來的朱由校就感覺自己渾身仿佛散了架一般,五臟六腑都在痛。
可即便如此,朱由校依舊第一個問的是太子:“太子呢?朕的太子呢?”
聽著朱由校那虛弱的聲音,魏忠賢是泣不成聲:“皇爺,太子,太子已經薨了。”
“什么?!”朱由校勐地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蒼白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殷紅,一口血勐地噴上來,整個人再次昏了過去。
“皇爺!皇爺!快!太醫,太醫呢?!”
伴隨著魏忠賢那尖銳的叫喊聲,整個皇宮再次亂作一團。
皇帝出游又突然回歸,同時封閉皇城不允許任何人進出,這樣的異樣已經引起了百官們的狐疑,而宮中的太監宮女們早就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了,畢竟皇帝遇刺這樣的大事,每次發生不是要有一大批人陪葬?
還是魏忠賢緊急請皇后主持宮中大局,這才算暫時穩定了宮里的人心,加上宣懿太妃也難得露面穩定了后宮,總算沒讓宮里亂起來。
等到深夜,朱由校再次幽幽醒來時,看到的就是一旁淚流滿面的皇后和那焦急等候的魏忠賢、王體乾等親信太監。
“陛下,陛下您醒了!”
朱由校還是頭痛欲裂,但他強忍著,看向這幾個自己信任之人:“事情查清楚了嗎?”
魏忠賢連忙磕頭:“皇爺,奴婢已經讓人去查了,很快就能查出個結果來了。”
本以為朱由校會發怒,可魏忠賢沒想到朱由校卻是搖了搖頭:“先不要查了,是誰做的,朕心里差不多有數了。”
“太醫呢?太醫怎么說?”
張嫣說道:“陛下放心,太醫說了,陛下只是受到了沖擊,臟腑有些損傷,但調理一段時日就好了,這些時日陛下千萬要注意情緒,更不要動怒,要安心靜養。”
“可朕怎么安得下心來?這大明的江山,都在朕肩上呢,朕要是幾日不露面,那些亂臣賊子必然要生亂。”朱由校咬牙說道。
張嫣問道:“就不能請幾位閣老暫時處理朝政嗎?”
朱由校冷聲道:“皇后覺得朕和太子為何遇刺?還不是就是有人盼著朕死,好讓他們來擅權專政!”
“朕遇刺的消息暫時不能泄露出去,就說朕偶感風寒,身體不適,需要調理幾日。這幾日,朕要早做打算了...”
聽著朱由校的話,魏忠賢低著腦袋身體一顫。
太醫院的醫生自然都是本事高超的,起碼調理身體都是一把好手,而魏忠賢又送來具體癥狀并給了一份藥方,這些太醫互相交換了意見后按照藥方給朱由校配了湯藥,朱由校服下后的確是感覺身體舒服一些了。
將一碗湯藥喝完,朱由校忍不住問道:“這是什么藥?”
一個太醫說道:“回陛下,此乃仙方,名曰靈飲露,是魏公公托人從宮外送進來的。”
聽到是宮外送進來的,朱由校點了點頭:“魏伴伴有心了。”
顯然朱由校是認為魏忠賢覺得宮里的御醫已經不安全了,這才從宮外請人來治病,至于靈飲露,應當是個別名,省的被那些大臣猜出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連續兩日服用靈飲露后,朱由校的精氣神的確是好起來了,不僅如此,身體也舒適多了,從一開始勉強喝點湯到能吃一些清澹的膳食,整個人也有了血色,看起來已經恢復了很多。
如此神奇的療效,讓朱由校對靈飲露也是更加贊不絕口,認為自己兩日便恢復的差不多,完全可以借此機會打那些亂臣賊子一個出其不意,好更徹底的清理一遍朝堂。
等到第三日,感覺自己恢復的差不多了,朱由校起床開始命人調查自己遇刺事件,并嚴查宮內到底是誰泄露了自己要去密云的消息,除此之外,朱由校還命人監察京師百官將校,看看這些人這幾日有何動作,是不是誰有了異心。
原本朱由校打算大干一場,借著自己遇刺這件事來好好做一篇文章,可沒曾想白日還精神煥發思緒清晰的下達一條條命令,晚上朱由校忽然感覺五臟俱焚疼痛難忍,整個人暈了過去。
當太醫們急匆匆趕來將朱由校救醒后,朱由校已經躺在床上,渾身酸脹的難以動彈了。
可即便如此,朱由校的頭腦依舊保持了一定的清醒,他艱難的看向一旁的魏忠賢:“傳,傳朕的旨意,命張好古速速回京,然后,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