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的理所當然,帶來了一陣沉默。
兩三百人的大禮堂,默契的陷入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吶喊。
在座的都已經開始工作了,時間長的如龐繼東這樣的,再干幾年都該退休了,時間短的也得有兩三年的經驗了,再年輕的都不會派過來參加培訓了。
其實只需要一點點的刑警經驗,參與偵辦幾起案件的,就知道江遠說的話有多離譜了。
無論選哪一條路線都能破案,聽著好像條條大路通羅馬似的,真做事的時候才知道,找一條路有多難,建一條路有多累,想走通一條路要遇到多少座山雕。
那些大案重案的專案組,同時經營好幾條偵破路線的,那是因為沒有明確方向,再者,就是因為這幾條偵辦路線,辦來辦去,很可能就辦成一條了。
剩下的,都在路中央寫著此路不通。
至于說小案子,其實小案子不見得就比大案子容易破。
警察相對容易偵破的小案子,大部分時候,是源于作案人本身。要么是作案人本身不嚴謹,要么就是作案人本身是“道上人”,不小心就被人點了,再或者,就是作案人連續作案,造成的串并案,給偵辦方提供了更多的信息。
最后,很多小案子還因為作案人的抵抗力較弱。國內雖然說,不像是大美麗卡那樣,可以做辯訴交易,但不論是在審訊室,還是送檢以后,鐵柵欄林另一邊的人,都會通過各種手段施壓。
犯下重案的嫌疑人,往往抵抗力比較強,知道自己交代了是有可能死的。而做小案子的,尤其是面對交代了可以緩,等判就實刑的選擇,再堅持就不容易了。
像是“陽光超市”的案子,作案的那個小老板基本每樣都能粘點,可即使如此,沒有一定量的投入,這種案子也不見得就一定能偵破了。
至于迷奸案,這種其實已經算是比較大的案子了,難度比“陽光超市”的盜竊案必然是要高不少的。
那相對來說,“條條大路通羅馬”的難度自然更高。
但是,滿場兩三百號人,有人不相信江遠嗎?有人敢不相信嗎?有人愿意不相信嗎?
可要說相信,稍微有點頭腦的,腦海中首先飄起來的都是“捧殺”之類的詞。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江遠恍然不覺。
他是開掛的,對于某些案件的難度,反而缺乏正確的認知,另一方面,他也懶得去搞接地氣的那些東西。對江遠來說,那都是非必要的事情。他爹放租的房子比放養的牛都多,他每個月花著爹給的零花錢,有什么資本搞接地氣的那一套。
所以,江遠對底下的沉默也是視而不見。
有意見你就提,不提意見的,江遠是不會看著他們的臉色行事的。
江遠自己稍微整理一下思緒,道:“我就按照大家遞出的紙條上的這些方案,來一一分解本案。嗯,后續有想法的民警可以繼續遞條子。”
江遠說著自己用筆在本子上記錄了一下,道:“法醫植物學這一條,做起來很費工,說起來其實簡單,雙方發生了肢體接觸,那就有可能傳遞和交換孢粉。這里要注意一點,有些孢粉是比較難以通過簡單的接觸來傳遞的,有些則相對容易,這個可以作為分辨原生孢粉和傳遞而來的孢粉的基礎思路……繼東,你來負責這條路線。”
“是。”龐繼東立正敬禮。
他雖然是外地來的大隊長,但對師父江遠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就跟20多年前剛進單位,拜了師父一樣。
江遠也比較放心的點點頭。
龐繼東的法醫植物學的技能樹點的比較歪,他本身其實是沒有什么植物學基礎的,屬于是桐樹有幾種都不知道的類型,但他對法醫植物學的認識已經提起來了,懂得使用法醫植物學的技術性人才,知道哪種案子能找人,哪種案子能用法醫植物學來偵破,更知道哪種方案的效率高,時間短,知道準確率。
“串并案的思路……衛師衎,你什么想法。”江遠繼續點自己徒弟的名字,聽的下方好一陣羨慕。
衛師衎重新上線。
這一次,衛師衎身邊干干凈凈的,背景墻都是特意收拾過的。
而在大禮堂的大屏幕上,衛師衎一米見方的臉上,表情清晰的擰巴。
衛師衎等了好一會,才道:“通過監控視頻來破案的話,我們目前遇到的難點主要是三個,第一個是不好確定該時間段內的這些人里,哪個是嫌疑人;第二個,即使有懷疑的嫌疑人對象了,因為酒吧門口的監控的光線等原因,看不清臉;第三個,即使能相對看清楚臉了,人臉識別找不到人。”
江遠喊他,肯定就是通過監控來破案,衛師衎雖然沒什么刑偵經驗,全憑這一點,也是順了下來。
說到這里,衛師衎相對輕松一點了,再道:“串并案的話,可以很好的解決這三個難點。第一個,重復出現的嫌疑程度增加,第二個,看不清臉,也可以通過其他體貌特征來確定同一;第三個,有多個攝像頭的數據,更好進行人臉識別。”
“好,交給你了。嗯,申耀偉,你配合衛師衎。”江遠將本地二代點了出來給衛師衎,兩人應該更好配合一點。
衛師衎莫名有點慌:“我獨立調查嗎?”
“有問題找我。另外,先做一版圖像增強出來。”江遠示意王傳星關閉通訊,再轉頭道:“劉大隊,這個方案有可能拓展案子,您派一隊人重點跟進下吧。不用管衛師衎他們,你們就先串并聯案子看看。”
“沒問題。”劉文凱立即應了:“這個人搞迷奸挺熟練的樣子,應該不是第一次做了,不過,咱們本地報警的案件就這么一起,要跟外地的同行碰一下了。”
江遠呶呶嘴:“您看著弄。”
劉文凱也笑出了聲,一個禮堂里坐的大部分都是外地同行,這比打電話發公函出差的效率不知要高多少。
“嗯,接著說第三個方向,找纖維的思路,這個路線我來做。”江遠說著,目光自然而然的飄上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禮堂內,莫名冷場了半分鐘。
黃強民抬頭,咳咳兩聲,問:“江遠?”
“哦,我講完了。”江遠坐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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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纖維的思路,要不要具體的講講?”黃強民問。
“呃……”江遠猶豫了一下:“主要我已經做完了。”
底下原本有點交頭接耳的刑警們,突然就感覺周圍安靜透了。
黃強民重重咳了幾聲:“那不正好講一下?”
“我是考慮,我這邊講了的話,其他兩個方向的,就不好做偵查了。”江遠的表情就挺認真的,像是真的為其他人考慮過的樣子。
劉文凱:“那我們走?”
“那也行。”江遠回答的同樣爽快。這也確實是個解決方案。
“得。”劉文凱給逗笑了,覺得有點詭異,但確實是起身離開了。
雖然破案很重要,但這邊是培訓,重點放在訓練上,好像也沒什么錯。
申耀偉和龐繼東等人也跟著離開,剩下的刑警則是瞪大眼睛,有種要看魔術師解謎的感覺。
江遠見狀,就拿出筆來,在本子上寫劃了幾下,列了個簡單的提綱,再道:“其實通過纖維來辦案,大家都是有經歷的。就本案來說,犯罪現場的證物的價值是比較低的,最有價值也最重要的證物,其實是受害人的衣物,尤其是衣物的正面。”
江遠讓王傳星將證物圖片重新放出來,自己找到想要的P31圖,道:“這是受害人著的外套,我讓實驗室的同事仔細做了檢查以后發現,該外套的內襯,站有多條纖維組織,部分纖維組織來源是受害人自己的衣物,但也有一些纖維來源不詳,這里重點觀察到,有三條纖維的邊緣有撕痕……”
江遠現場在放大的圖片上畫圈,道:“這里,這里,這里,都有同類纖維,經檢驗確認,該纖維是天然羊絨,并且做了酒紅色的染色,如此一來,結合當時的監控錄像,我們其實已經可以確定嫌疑人是這位……”
王傳星迅速的放出了圖P219,一名身穿酒紅色毛衣的中年男性。
“能做人臉識別嗎?”下方有人小聲問。
“做不了,臉拍的不清楚,角度也不好。”江遠說過,再道:“但我們能找到他離開時乘坐的車輛……”
這一次,王傳星沒圖了,江遠啪啪的操作一番,截了一張車輛的圖片出來。
“打車離開的?”有人看到了上面的營運信息,這次不用江遠再說,立即道:“通過車輛找到打車人的信息的話,就基本能確定嫌疑人身份了!”
“是這樣子。咱們今天就先講到這里。”江遠默默開始收拾東西。
大禮堂里的一眾刑警,目送江遠離開。
待大禮堂的門關閉的一剎那,才“哄”的一聲,喧囂且熱鬧起來:
“臥槽!”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