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月初六。
因傳遞消息的不便,我將石奴安排到鬼市外的小村莊,同時趁著昨天有限的時間,也對鬼市進行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忘憂鬼市就像對外界宣傳的一樣,是以六大建筑為核心,并因此劃分為六大區域。
鬼棧對應著夜府,紅粉骷樓對應著臨雪暖香閣,血魔斗技場對應著機巧宮,黃泉賭坊對應著通天商會。
剩下應歸于鬼尊麾下的蠱毒小屋,反倒更像是被朱雀宮掌控。
至于之前名聲最響,如今卻最低調的亡命當鋪才是真正為鬼尊所屬。
而經過一些刻意調查,能看出這六大建筑實際都有一部分事務,是與鬼尊所在的無憂山莊進行合作,而其中更為關鍵的鬼兵制度也是由鬼尊掌控。
這一點就決定了鬼市之主的地位和統治力。
同樣這種較為柔和的手段并未引起其他勢力的排斥,至少表面上來看,忘憂鬼市不存在所謂的裂痕與沖突。
那個男人......很有能力,絕非自己昨天看到的那般人畜無害。
對此我倒是早有預料,如果秦凡只是在社交方面具備一定的優勢,他根本擔不起鬼市之主的位置。
也不足以讓老四提起,當我需要幫助時,可以向其求援這種說法。
而寫到鬼尊秦凡的名字后,我心中緊張忐忑的情緒也有所舒緩。
這一刻我才有足夠的勇氣,去記錄去回憶,與另一個男人會面時的情況!
我沒有見到夜帝的真容,但又切切實實與他進行了一番交談。
我很確定他就是夜帝,因為沒有一個人所散發的氣場像他那般恐怖。
霸道,殘暴,詭異,弒殺,好似是一切惡念的源頭。
他明明只是端坐在一張橫隔了一間屋子的簾子后面,我卻升不起一絲掀開簾子,亦或抬起頭運用精神力查看其面容的念頭。
“你在害怕什么?”
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我自認回答的比較得體。
“面對統治殺手界的帝王,作為一個小小的商人,畏懼是難免的。”
接著他便是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你在害怕什么?”
又是這個問題,只是我能感受到其語氣冷澹了許多,強勢的氣場也突然收斂,只是這一刻我才更為恐懼。
作為通天商會的七掌柜,我自認見過很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卻從未碰到他這種怪物!
我已經想不到該用一個怎樣的詞匯去形容他,他就仿佛一面能放大其心底負面情緒的鏡子,更像是一個可以引起他人絕望的魔鬼!
這只是第二句話,我本已經穩定下來的心緒就完全亂做一團。
但我還是給了他一個答桉。
“我擔心完不成帝尊大人的期望,所以有些害怕。”
這句話是實話,怕也是真的,只是我模湖了期望所代表的概念。
“你該好好想想了,畢竟時間不多了。”
這是他的第三句話,也是第一次會面時的最后一句。
我強忍著此刻心底再次迸發的恐懼,將其記錄下來,卻無力再多寫上幾行字。
亥月初七。
一夜的時間讓我壓制住了心底不斷萌生的恐懼,我很確定夜帝知道一些事,是冥尸教哪位長老透露的嗎......
我不敢去試探,也不能去確認。
如今裝著湖涂,我可以繼續待在鬼市,可若是將一切點破,先死的絕對會是我!
若說見到夜帝前,我還有過一些自信,認為以如今忘憂鬼市的現況,絕對不想與什么也不顧的萬毒宮對上。
這也是之前佛道兩脈之所以追的很兇,卻少有給這兩大派的頂尖戰力造成傷亡的原因。
因為發起瘋的萬毒宮很恐怖,而無論是佛土還是道域,所要鏟除的也不僅僅是一個萬毒宮。
不過他們還是成功了。
星宿盟的分裂加上三邪魔除名了一位之后,正道的綜合實力已經完全壓過了邪道。
算了,這些不是我現在該考慮的。
今天再次走出居住的宅院,我已經戴上了老爺的面具。
此刻我必須承老四的情,因為在戴著這個面具時,我可以不必為自己的安全感到擔憂。
同樣借助這重身份,今天我見了兩個人,班曙窮和碧傾云。
從他們口中我確認了冥尸教滅亡一事,他們確實沒有插手,這倆人對其中的詳情也沒有任何隱瞞。
或許該說是根本不在意,畢竟冥尸教已經亡了,是亡在鬼市哪幾方勢力之手又有什么區別。
反倒講明機巧宮和臨雪暖香閣沒有出手就搞定了冥尸教,這更能體現出忘憂鬼市綜合實力的強大。
而這對我來說卻是一個很糟糕的結果。
我寧愿老四之前的一些話語別有目的,也不愿去深思冥尸教只是被夜帝和鬼尊帶著一幫殺手給輕而易舉滅掉的。
不對,還有朱雀宮!
可惜今天因為推行老四的計劃浪費了大半天,看樣只能等到明天了。
亥月初八。
作為老爺的替身,就要承擔老爺的義務,這是我能合理待在這里,且可以保障自身安全的唯一依仗。
因此今天又花費了一段時間幫老四處理其計劃中的一些瑣事。
直到未時,我才將事情忙完,可以前去蠱毒小屋尋找朱雀宮的高手。
結果在門口發現了兩個奇奇怪怪的青年,其中一個還是天外來客。
他們分別舉著一條蛇瘋狂亂舞,直到把兩條毒蛇甩的一頓吐毒液才肯罷休。
旁邊有不少圍觀的人群在津津樂道,我從中也打聽到一個叫二狗子,另一個叫狗子魔。
這都什么鬼名字!
自己是捅了狗子窩嘛!
隨即我直接進入了小屋,有這老爺的身份在,倒是沒人阻攔,然后我見到了一個高手!
他沒有跟我詳談,只是給了我一個地址,說那里有個人在等著我。
等到離開蠱毒小屋,柳婆婆猜測那個人就是曾經威名赫赫的毒手無常。
對于此人,我有些了解,同為用毒的高手,在萬毒宮和朱雀宮關系還不錯時,這位毒手無常與父親也有過一些交情。
但現在......呵呵,這交情怕是喂了狗都填不飽。
隨即我到達了地址標明的莊園處。
進入后,我感覺到一股殺氣迎面撲來,雖然對我來說這殺氣很弱小,與之前夜帝釋放的萬分之一都不如。
可這股殺意卻很純粹。
能爆發這股殺意的無關善惡,為殺而殺,從平澹走向瘋狂,再重歸寂靜。
因此我想到了朱雀宮內,貌似有這么一個傳承,代代皆是殺人魔。
每一個入世,必將在江湖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果然,朱雀宮還是朱雀宮,即使沉寂了這么多年,也不存在由黑變白,邪始終是邪。
而在這里,我也遇到了所希望見到的目標,朱雀宮宮主——半人半魔·黃天鬼!
只是此時對方是一個慈祥老人的模樣,但在我眼中,這與一個刻意披著人皮,想要努力成為人類的惡鬼沒什么不同。
我沒有詢問信件的事情,反倒是借助之前秦凡講述的幾個疏漏向其求助。
這件事從見到夜帝的那天,就被秦凡派人轉告于我,將會交由我來負責,這也方便了我和這些鬼市的高層打交道。
而黃天鬼的答復也很爽快,甚至表現出的健談,有些讓我意外,就好似我面對的真的只是一個和善的老者。
這期間,他談到了很多,有對于往昔的回憶,有對于今后鬼市發展的期待,包括自己朱雀宮的身份也毫不避諱。
只是談到夜府,他回避了。
我再一次察覺到了情況不對,如今的鬼市欣欣向榮,可以說是有著大好未來。
包括昨日與班曙窮和碧傾云交談時,他們都是抱著一種極大的期望在講述鬼市的變化。
而這無論是從利益還是私心來看,先將鬼市做大做強,應該是每一方勢力的想法才對,況且分割六大區域也避免了勢力之間的沖突。
可為什么夜府就有些格格不入?
亥月初九。
我再次見到了鬼尊,也再次見到了夜帝。
鬼尊是因為我將一些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因此表示想讓我正式加入鬼市,并可作為老四的副手,而這也代表我會成為鬼市的高層之一。
我對這個決定很不解,感覺上秦凡不像是這么容易付出信任的人。
秦凡則是指了指我的面具,他說他可以不相信我,但不會不相信老四。
既然老四將面具交給我,那么就表示老四本就有意讓自己代表他,負責相關的一些事務。
那么他做出的這個決定,只是省卻了沒必要的考驗過程。
況且我是通天商會的七掌柜,這重身份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而當聽完這些話后,我覺得秦凡實在是太天真了!天真的過頭!天真的可笑!
一旦真正成為高層后,我完全可以借此施行那蛇吞象的妄想之舉!
雖然我承認自己確實因其表現出的信任有所動搖,但可惜我已經不是二十歲的小姑娘,我只會利用這份信任......
信任......信任......信任......
如果今天我只是見到了秦凡,我一定會給他的天真好好上一課!
可我已經做不到了......
夜帝......那個怪物!
他直接點破了我的身份,并明言將我引過來,就是為了剿滅萬毒宮做準備!
我試圖用萬毒宮會無差別毒殺整個玄陽域作為威脅。
但回應的依舊是一聲冷笑。
他不在乎......
是啊,他為什么要在乎......
真正在乎玄陽域的是秦凡,是那個外界宣揚有著仁德之心的無憂莊主!
夜帝甚至對此躍躍欲試,極度期望萬毒宮最后能來玄陽域瘋狂一把!
這一刻,我一切都想通了。
秦凡對夜府的避之不談,是因為理念相悖,以及夜帝龐大的野心!
聯想到老四之前的提示,恐怕秦凡也已經知道夜帝的目的,但一方面鬼市又缺不了夜府的存在,當然還有那更可笑的天真。
秦凡是有能力的,他也足以肩負起鬼尊之位,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要包容的目標,是怎樣的一個生活在黑暗中的怪物!
而黃天鬼回避這個問題,是因為他清楚這將牽扯到鬼尊之位的歸屬嗎......
那么這對萬毒宮來說是個機會嗎?
不,這只會加速萬毒宮的滅亡!
夜帝那個瘋子有意在自己面前暴露野心,甚至點破一切,應該就是迫使萬毒宮前來玄陽域瘋狂一把!
還有自己的身份......人質嗎?
亦或拿自己的人頭,用來逼迫父親在無路可走之下,只能拼死一搏嗎?
是我想多了,一定是我想多了......
這么做的話,鬼市勝了也會實力大減,而過多的傷亡將對秦凡的仁德之名損害極大,還有自身威信也會大降。
但這和夜帝有什么關系......
他若能借此重掌鬼市的話,有這個基本盤在,其綜合實力回歸巔峰只是時間問題!
若他再陰險一點,于這個過程中,揚名得利更是輕而易舉,只要他能把握好時機。
而時機的關鍵......在于自己!
三天后......這是夜帝下達的最后期限,不,無論自己怎么回答,都會走向同一個結局。
而夜帝也在等,等萬毒宮無法肩負更加沉重的壓力,特別是自己的父親,面臨唯一選擇的那一刻。
我該怎么辦......
亥月初十。
即使努力讓自己睡了一覺,忐忑和恐懼還是難以完全平復下來。
這樣的我根本無法冷靜思考。
柳婆婆今天告訴我,外面有高手監視,其實早在到達鬼市的第一天,我就知道這點是免不了的。
不過柳婆婆的神情有些過于嚴肅,她說根據她的感應,這個高手很強,要遠遠強過她。
此刻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無冕殺皇·黑十三!
接下來我做出了一些試探。
與往常一樣去各處解決事務,和一些鬼市的高層進行交流,對方都沒有阻止我,只是當我試圖走向河畔的竹筏時,耳畔響起了一個聲音。
“時間未到。”
是夜帝,只有他的話才充滿了這種絕望的味道。
此刻我戴著的老爺面具,給了我一些信心。
因為這代表我依舊可以行使老爺的部分權利,對方也絕不敢在大街上對我出手,我需要思考,思考出一個可行的方法!
就在我已經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時,一個人回來了。
是石奴。
他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
大玄皇朝!我草你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