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芒消失的瞬間,那雙眼眸也直接隱沒。
“鬼尊大人,請。”
蓮生三十二刻意的忽略了剛才的詭異光芒,更不給鬼市眾人詢問的機會,當即將秦凡引領至一座大殿外。
其上牌匾寫著魔佛殿。
“鬼尊大人,請。”
相同的一句話,所表示的意思卻截然不同。
蓮生三十二攔住了要一同進入的黃天鬼等人,只是示意秦凡進入這魔佛殿內。
就在眾人想要發問之際,秦凡微微頷首道:
“客隨主便,不用太緊張。”
隨即他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無邊的黑暗,空曠的殿內宛如一處無底深淵,秦凡坦然的踏入其中,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沒有任何人做出動作,大門卻突然緊緊關閉。
“蓮生大師,這是不是應該給個解釋?”在鬼市中,資歷最老的黃天鬼充滿審視意味的看向蓮生三十二。
蓮生三十二單手合十道:
“施主需要什么解釋?”
“剛才塔上的光,外面詭異的僧人們,以及這看起來就不像正經人待的大殿。”
“所以這才是無天魔宗,欲想無法無天,就要先建立起屬于我們的一重重天。”蓮生三十二突然目露狂熱道,“這也是宗主的偉大之處,你我平凡如螻蟻,怎能知曉其抱負之深遠?”
黃天鬼不說話了,他曾經私下見到過那些無憂教的狂信徒,對方的德行和眼前的蓮生三十二一模一樣,因此他更清楚,如今任何語言都相當于對牛彈琴。
甚至在不注意的情況下會觸及紅線,然后對方就會莫名其妙的開始發飆。
既然剛才秦凡說了客隨主便,他們要做的就是安靜的等在這里,能收集到一些情報自然最好,什么都問不出來的話,也不能讓事情變得更糟。
至少現在鬼市和無天魔宗還存在一層盟友關系。
而這個時候,云鴻策找上了阿二。
“阿二先生,關于這蓮生三十二的宿命身原主,你有多少了解?”
“那本中,蓮生剛出生時是魔宗的人,但并未生長在魔宗,原本的生活順風順水,和心愛的妻子結婚后,因妻子發現蓮生家隸屬魔宗,被其父親手殺害,蓮生在妻子墳前幡然醒悟,改變了性情,人格也產生了分裂,也改變了對世界的看法。”
“幡然醒悟?不過是受到感情的嚴重打擊,為了逃避現實,才發生的性格扭曲。”
云鴻策微微搖頭,對于這個答案顯然不太滿意。
阿二想了想后,又說道:
“那個中的世界設定有些可怕,天道是吃人的,專門吃修為高絕者,蓮生三十二可能是發現了真相的一角,因此想著改變世界并掌控世界,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更是犧牲一切。”
“這個一切是指?”
“有違人道,有違天道,拋卻所有的底線和牽絆,只為了達成目標的一切。”
“這樣嗎,所以他應該很怕死。”
云鴻策下意識要開始撓他的角角,不過想到自己魔族的身份卻與鬼市眾人同行,暴露出來的話,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變數,因此生生克制住了這個動作。
而夜帝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
“當然怕死,鬼尊見到他的第一面,以宿命身的命劫來點醒他,就是識破了他的最大弱點。
但信仰這東西最詭異的地方,就是能讓膽小者變得更加勇敢,讓怯懦之人無所畏懼,也會讓一個怕死的殺人狂成為狂熱的犧牲者。”
“所以弱點不成立嗎.”
云鴻策壓制住想要撓一撓的沖動,當即將大拇指含在嘴巴里。
“夜帝大人,您有什么想法嗎?”
“這應該是軍師你所考慮的問題。”
雖然對方戴著面具,但云鴻策能想到那面具下的臉,恐怕已經流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對此,云鴻策開始回憶起在飛艇上與秦凡的對話,以及針對夜帝此人的一些猜測。
如今看來,貌似出現了些許偏差,一定程度上,夜帝的行為是受到鬼尊的限制,但那只限于內部事宜。
只是通過幾句話的判斷,他更加確認夜帝絕對不是鬼尊的傀儡。
否則處于鬼尊不在的情況下,他不會表現出這種自主性。
于是他試探著問道:
“那么您的目的呢?”
“釣魚。”
“魚?”
“我喜歡從那些無人問津的池塘里,發掘一些已經龐大且兇猛到無法繼續容納其中的魚,因此在合適的時機,我會將他們釣出來。”
“之后呢?”
“放置到一處更廣闊的湖泊之內。”
“這湖泊的主人是你嗎?”
“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
“如果這個湖泊也無法繼續容納這些成長愈發迅速的魚呢?”
“湖泊有湖主,那是比普通的小魚更兇猛的怪獸。”
“小魚能成長為怪獸嗎?”
“那要看他們有沒有本事吃掉這些怪獸了。”
這段對話讓喬霸先等人聽得莫名其妙,再加上雙方的交談沒有避忌任何人,這讓原本情緒狂熱的蓮生三十二也冷靜了下來。
他突然看向夜帝問道:
“在無天魔宗有你需要的魚嗎?”
“有,但不是你。”羽蒼渺扶了扶面具,然后目光看向右前方的那座佛魔之塔,“它的名字?”
“它?”蓮生三十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剛剛他還在沉思,自己沒有被選中的原因。
雖然被選中了可能也不會讓他感到有多開心,但這種自己還沒出場,就被淘汰的感覺更為糟糕。
隨即他順著羽蒼渺手指的方向,看向那座黑金色的巨塔。
“欲界六天塔,一塔一層天,此塔名為:他化自在。”
“有趣的名字。”羽蒼渺頓了一頓,又說道,“有趣的守塔人。”
“守塔人?”蓮生三十二微微皺眉。
“不,應該說是此塔的主人。”說完這句話后,羽蒼渺退至一個柱子旁,隨意的倚靠在上面后,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而云鴻策和蓮生三十二顯然都因為他的這句話,各自陷入沉思之中。
方歌吟見此小心的用手肘碰了碰阿二,并傳音道:
“這啥情況?”
“靜候其變,什么也不要做。”
“啊?”
“這就是夜帝給出的答案。”
方歌吟懵了半響,按理說他的智慧并不低,畢竟是世家族長,但可能是因為反噬的創傷還沒好,其中傷勢有部分還觸及了元神,導致其反應慢了不止一拍。
隨即他看向安靜下來的云鴻策,后知后覺道:
“咱們這個軍師是想要趁著鬼尊大人和那位無天魔宗宗主對峙的時候,趁機搞事嗎?”
“很顯然是這樣的。”阿二點了點頭,“他先問蓮生三十二,應該是想從其性格方面發現漏洞,然后運用些手段將其拖延住,不過這想法剛冒出來,就被夜帝打斷了。
對方給出了一個最合適的理由。”
“欲界第六天也就是那他化自在塔上,還存在一個高手,按照我曾經翻閱過的古籍上的信息,傳聞波旬就是居住在這第六天,也只有這位佛之魔王才足以擔任其主。
而在這無天魔宗,有資格的人也只能是那個人。”
“嗯,是智善,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因為夜帝給出的判斷,軍師應該打消了進一步試探的想法,說來現在確實算是一個極好的時機。
從進入這無天魔宗后,我就感覺怪怪的,不查清楚的話,心中無可避免的會開始發慌。”
“我還以為你發慌是因為即將要見到老情人了呢。”
面對方歌吟的打趣,阿二默默斜楞了對方一眼,然后學著夜帝,主動找了一根柱子,倚靠上去后,開始閉目養神。
另一邊,隨著大門轟然關閉,原本的黑暗也被瞬間驅散。
秦凡看著坐在一尊魔佛之相下的智善,目光多是在打量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
然后他徑直走到其身前道:
“我現在該怎么稱呼你?”
“智善。”智善抬起雙眸,看向秦凡。
其雙眼依舊如往日般明亮清澈,即使身著一襲略顯暗色調的紅衣黑袍,也難掩那種出塵氣質。
只是比起曾經來說,那股子溫和謙遜變得有些琢磨不清,愈發深邃也代表著不再純粹。
秦凡點了點頭。
“和我交流的是你,倒是讓我放心了不少。”
智善眼角微顫,手中不斷捻著的白骨佛珠,也停頓了一瞬。
“察覺到了嗎?”
“線索太明顯了,無念酒,欲界六天,魔羅波旬,傳聞中的三面六臂,當我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就有毫不掩飾的殺機將我鎖定。”
秦凡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然后比出一個指尖宇宙的手勢。
“就差那么一點點。”
“一點點什么?”智善不解道。
“差那么一點點我就要下意識出手。”秦凡看向智善,露出一個完美到挑不出一絲瑕疵的溫柔笑容,“然后不小心就要把他給殺掉了呢。”
智善沉默,他的嘴唇微張,隱約有一股不吐不快的話語憋在胸腔,最后他還是什么也沒說,深深嘆了口氣道:
“多謝閣下手下留情。”
“你就這么信了?”
智善神色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次換作秦凡好奇道:
“為什么?”
“因為這是你來這里的理由,在發出邀請前,我唯一不肯定的就是鬼市是否會參與。”
“哦?”
“北疆從我建立魔宗后,就一直有書信往來,按照遠交近攻的戰略,雙方的合作關系極為穩定,因此他們是一定會赴約。
而大玄皇朝和武威王府,根據你給我的信息,我借此給其提供了一個最合適用來互相試探的平臺,這是一種不用言說的默契,也是那些天外之人為了完成各自的任務,必須要踏出的第一步。
至于道域,在知曉了佛門內部有我這個意圖分裂的存在,他們是肯定不嫌事大的要過來幫幫場子,此外近距離觀察下東西天庭派來的棋子交鋒,也更有利于信息收集。
同樣,佛土也不會容忍我繼續像一根釘子一樣插在他們的咽喉,反倒是萬疆佛國的使者其意圖還無法準確判斷,按理說他們應該支持禪宗,但最近我收到一些消息,帶頭之人好似對我很看好的樣子。”
說完這句話,智善自嘲一笑道。
“如果我沒有做出那般轟動之舉,恐怕也不會受到其青睞。
最后就是鬼市,你們來這里,必然要與武威王府對上,畢竟之前是你與朝廷共同發布了聯手擊殺武威王的信息,而在這么被動的情況下,就強行站隊西玄,顯然不夠理智。
因為你這個即將掌控三州之地的王,也已經成為插在大玄皇朝咽喉處的一根魚刺,他們不會容忍你繼續這樣下去,你若這個時候成為其手中的一把刀。
要么這把刀會被折斷,要么就會被磨鈍了再繼續用下去。
可無論哪個結局,感覺都不是我所認識的鬼尊會選擇的。
所以.”
“所以什么?”秦凡眼含深意的看向智善,他從來沒懷疑過其智慧,只是因為他原本的性格缺陷,導致越多的思考越會絆住其腳步,但如今看來,這個缺點已經徹底消失了。
“所以你來的原因,無關立場,只是出于對我的部分了解,想要借機尋到”智善的話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其目光也變得凌厲了許多,“尋到狩獵的機會!一直以來鬼市的壯大就是不斷狩獵,狩獵,再狩獵!
其實比起獵人的稱呼,我更愿稱鬼市為一頭貪婪的饕餮巨獸,如同無底洞的胃口,吃掉一個個勢力并在最短的時間將其消化完畢。”
“那你已經布置好了狩獵場,對嗎?”秦凡抬起雙眸,蒼白的面容上再次展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是。”智善點了點頭。
“那就好。”秦凡直接起身,準備離開這座魔佛殿。
智善同樣不解的起身問道:
“你不準備問一問詳細的計劃嗎?”
“你會不加一絲保留的告訴我嗎?”
智善沉默。
“所以為了這點盟友情誼,提前避免謊言是很有必要的。”秦凡側過身,一只眼珠斜斜的盯著智善,又好似在看向其身后那尊魔佛神像。
“我相信你會做出最妥當的準備,因為剛才他沒有出手,你又選擇了相信,我就可以肯定你一定不希望讓無天魔宗成為我狩獵的目標之一。
那么,再會。”
大門轟然打開,還不等濃郁的黑暗填滿整座大殿,秦凡的身影已經消失。
恍惚間,智善摸向其手中的白骨佛珠,可入手后捻了幾下發現,其中的一顆佛珠不知何時替換成了一顆黑紅色的桃花石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