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處。
一道干瘦的身影仰躺在地,四周的花草木石已經消失一空。
包括這個虛弱的青年,此刻全身的肌肉還在一點點的被無窮無盡的毒氣消融腐蝕。
「咳,真是耀眼的最后一場盛宴。」
青年的嘴角噙著笑容,他還在回想剛才張孤塵毅然決然的沖向他的瞬間,以其對危險的預知,在對方的身上察覺到了比方振眉更強烈的死亡威脅。
因此他直接點出一指,輕而易舉的將其頭顱轟碎。
但結果卻是自己的舉動引起了一發轟動至極的毒爆!
他難以想象在那具不算多么魁梧的身軀里,到底儲藏著多么龐大且洶涌的毒力,而下一秒以其實力都來不及逃脫,便被那如海浪般的毒霧狂潮完全淹沒。
緊接著全身酥酥麻麻,好似被無數小螞蟻啃咬,他想要凝聚真元,將四周的毒氣清空,可卻直接陷入了無法調動氣力的麻痹狀態。
然后他開始靜靜的感受著血肉被腐蝕,原本還算健壯的身軀,只是在幾分鐘的時間里,近乎就被這毒氣侵蝕至一具披著薄皮的白骨。
不過就算如此,他的笑容卻沒有停歇。
其所僅能調動的一抹元神之力,將貼身藏于胸前的商羊之羽取出,再讓它輕輕置于干瘦的手掌之中,羽毛依舊散發著璀璨的光彩。
「果然,我的好運并未離開。」
迷蒙的紫氣再一次遮掩了他愈發虛弱的面容,明明體內的氣力也被這可怕的毒力吞吸一空,其竅穴之中卻不斷衍生出更加深厚的紫黑真元。
這紫色越來越深邃,直至慕容復感覺到死亡在對其招手的瞬間。
轟的一聲巨響!
狂暴且充滿不祥的黑色氣息從他的身上爆發!
而在其身后,則是凝聚成一尊披著黑袍的白骨佛陀法相!
慕容復突破了!
張孤塵最后的毒力助其打破了瓶頸,并在生死一線之際,明悟了極具破壞力的毀滅規則,更是完全吸納了原主的底蘊,讓其所主修的易筋經達到了第六階段的黑級浮屠!
原本盤旋在這空曠的山谷,讓慕容復無法應對的毒氣,如今只憑其外放的氣息就能清掃一空。
更不用說法相境強者的體魄之力是一種質變。
在其肌肉重新凝塑的過程中,那些還縈繞在他體內的毒力,直接被順利突破所萌生的一股規則之力完全抹殺。
即便現在的慕容復比起那些以常規手段突破的法相境強者要虛弱不少,但若是在面對之前有三分概率能拖著他同歸于盡的方振眉,此刻他只需要三招就能送其下地獄。
「這才是我的機緣所在。」
慕容復起身,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襲衣袍遮掩住他的身軀,然后隨手揮出幾道加持了黑級浮屠功力的參合劍氣,原本讓他感到極其棘手的毒霧輕易的被掃滅干凈。
隨即其元神之力散開,雖說張孤塵最后的毒爆將張無忌這二人一狗的氣息也徹底清除,但從始至終慕容復能準確追擊對方的手段,都是其藏于張無忌體內的那道指勁。
所以最后自以為可以拖著慕容復同歸于盡的慈父,反倒是助其打破了瓶頸,甚至也并未完全阻止對方的追殺,他所做的最大貢獻,大概也只是多拖延了慕容復一段時間。
而放眼天下局勢,在鬼市的大半戰力都被拖死在荒土漠原的情況下,整個東北州府也不存在能對張無忌這二人一狗安然庇護的場所。
即便是聚集了不少兵力的藥佛城,若是面臨一位法相境強者,還不是隨意的殺個七進七出。
畢竟現今駐扎在藥佛城最強的軍隊,也只是林翼手下那支建立了沒多久的飛
翼弓衛,論其總體戰斗力也只是達到三流軍團的層次,想要以此抵擋一位法相境,恐怕全搭進去,才能勉強給對方造成一點點損傷。
「嗯?這指勁要被抹除了?還殘留一點點,位置大概是.......」
慕容復的目光遙遙看向西南方,以他的速度若是全力追擊,大概也需要個幾分鐘。
「希望后的絕望,絕望后的希望,然后又陷入這絕望深淵,真是期待呢。」
慕容復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盡管其身體的損傷還未完全恢復,但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再來上一出貓戲老鼠的游戲,想到再次見到刀狂劍癡時,對方恐怕已經無法再流露出那副坦然自信的表情。
這也讓慕容復愉悅到直接咬破了嘴唇。
可緊接著,其臉上愈發變態的表情變得無比凝重。
下一秒,周邊的枯山荒景頓時被冰天雪地所覆蓋!
寒冷的風霜吹打向慕容復的臉龐,在其僵硬的轉過身來之際,卻見到一襲宮裝的冷艷女子,正站立在半空,靜靜的俯視著自己。
「花......邀......月.......」
「是邀月。」
對方的聲音聲音靈動、縹緲,不可捉摸,雖然語調冷漠、無情,令人戰栗,卻又清柔、嬌美,攝人魂魄。
而此刻慕容復顧不上欣賞對方那張絕頂美麗的容顏,因為他已經感受到比面臨發動毒爆的張孤塵時,更加濃郁的死亡威脅!
當邀月的口中低聲念出,明月掩星這四個字的時候!
原本讓其心臟砰砰快跳的死亡威脅已經化作一片將其徹底掩埋的冰之深淵!
「怎么......可能......」
無法力敵,不可力敵,完全沒有一絲絲勝算!
從在商羊王族完成血祭,一舉提升至天象境圓滿之后,慕容復暢快的體驗了一波什么叫做大殺特殺。
之前在北疆小有名氣的魅影四鬼,被他如切菜殺雞般輕易碾死,即便是作為上一輩于英招王族的強者·趙平,在他手下也堅持不住一分鐘。
而于九州都頗負盛名的白衣·方振眉,也是只有三成的勝算和其同歸于盡,最后更被其攻破心防,不得不狼狽敗退。
同時,作為大名鼎鼎的朱雀七宿之一的毒手無常·張孤塵,卻只能以自爆的方式拖住自己,結果反而成為助其突破法相境的嫁衣!
盡管現在的慕容復已經一無所有,但他卻感到無比滿足。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突破法相境之后更會高歌猛進,由此開拓出屬于他的傳說之際,卻遇上了花邀月這個女人。
對方同為法相境,雖然隱約感覺到境界比自己強上一籌,可在其周身散發出一股玄妙力場之際,慕容復竟然再次體會到了身為無助螻蟻般的弱小和膽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刻,其腦海中已經將貓戲老鼠的游戲扔到一邊,眼中盡是站在高空從始至終就古井無波的俯視著他的那個女人!
「蠢貨。」對此,邀月只是淡淡的給出了這個評價。
她此刻施展的是領域,也是劃分天驕和凡俗的一道最明顯的分界線,雖同為宿命身,也因為原主的饋贈,有著更為廣闊的成長空間。
但與慕容復這種完全啃老的廢物不同,邀月的每一步走的很穩。
同時,在之前曲溪元氏斬斷功德鎖鏈期間所經歷的一切,更激發了她變強的決心。
如今甚至尋找其妹妹·花憐星的執念,都已經排在第二位。
也是因此,面對一個放在欲界大戰中,恐怕要承負其最弱法相境之稱的慕容復,她要是
想將其解決掉簡直是再容易不過。
隨即,看著慕容復含恨使出的參合劍氣·巨龍君臨,其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只是輕飄飄的一掌拍出,那頭由充沛劍意組成,咆哮著朝其撲來的漆黑巨龍就被轟碎成漫天的冰渣。
緊接著她再次凝聚一掌,卻見慕容復突然朝著遠方扔出一物,其上還殘留著一抹充斥著毀滅規則的劍意。
「那是一顆英招之目。」慕容復用極快的速度說道,「我剛剛注意到你一直在看我收入懷中的商羊之羽,所以你也知道了有關北疆十大神物的消息,同時你大概也是鬼市派來的援兵之一。
那你既然清楚神物的價值,就看你接下來怎么選擇了,是聽從鬼市的命令殺掉我,還是趁著那抹劍意沒有爆發,得到英招王族的神物!」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不等邀月的答復,便朝著反方向急速奔去,為了沖破領域的束縛,他甚至不惜直接燃燒生命力!
而看著這縷黑光將要脫困,邀月的目光再次移向英招之目飛去的方向,緊接著領域瞬間收縮,當其凝聚于一點發出一掌轟擊之時,慕容復被附著了寒冰氣勁的左臂直接粉碎!
可即使如此,也并沒有阻止他的逃跑,甚至慕容復再次燃燒元神之力,其本人已經化作一柄漆黑的寶劍,眨眼已經消失在天邊。
這個時候,邀月也一個瞬身,將已經飛去另一個方向的英招之目握入手中,那抹將要爆發的毀滅劍氣,在其控制下,只是片刻便被消磨殆盡。
其殘余紛飛的劍意是一絲一毫都未損壞到英招之目本身。
隨即邀月的身旁又出現一人,正是通天商會的四掌柜·洛葉淵,在曲溪元氏族地的那一次會面之后,他就成為了邀月暗中的支持者。
此刻,其目光同樣看著英招之目,眉頭卻微微皺起道:
「最后的那下攻擊,若是換作別的地方,他必死。」
顯然他看出來邀月留手了。
「因為鬼市的報酬,最多也只值他的一條左臂。」邀月淡然說道。
這次為了請動邀月出手,鬼市也只是提供了從慕容復那里得到的有關十大神物的消息,當然更準確來說,是以慕容復手中的一個半神物作為代價。
這么看來此筆交易鬼市確實有些吝嗇。
當然讓邀月最后止住殺意的是,慕容復的那句話。
聽從鬼市的命令殺掉我。
即便她猶如喪家之犬般離開了月陵花氏,但其性子卻是一如既往的高傲,所以邀月不會聽從任何人的命令,就算明知慕容復的這句話,可能是在察覺到其性格缺陷后,故意相激。
可她卻不介意直接應下。
畢竟在她的心中,慕容復這個人的生死對她來說不會起到任何影響,但留下對方,小小的惡心一把鬼市,卻能讓她感到一些快意。
「我明白了。」洛葉淵顯然也是知曉對方心中所想。
從被逼迫至淪落到這荒土一般的東北州府重建移花宮開始,邀月就對鬼市一直心存芥蒂,特別是對方還拿自己妹妹的下落作為要挾。
盡管又因為層層面面的關系,邀月不會與鬼市直接敵對,但在一些小問題上,卻會適當的任性一下。
對此,洛葉淵表示很理解。
況且廢掉已經突破法相境的慕容復的一條左臂,已經可以交代了。
隨即他再次看向對方手中的英招之目。
「這就是英招王族的神物?」
「嗯,我能感覺到其中蘊藏著一股奇特的規則之力,還有一抹無法煉化消除的靈性。」邀月略作嘗試后說道,「但如今這英招之目并不完整,其次按照鬼市提供的情報,想要使用它恐怕還需要一
些外力相助。」
「你是指英招王族?」
「嗯,接下來就對這一族下手吧。」
「它對你的實力提升有幫助嗎?」
「有,至少能幫我的元神之力提升至造化之境。」邀月神色肯定的說道。
「好,那接下來我會先打探下英招王族的情況。」
「盡快,有關神物的消息,無論是鬼市,還是慕容復恐怕都會想盡法子的傳遍整個九州。」
在這個關鍵時期,只有完全混亂的九州之地才符合秦凡的心意,因此在鬼市被拖在鼠潮大戰中無法動彈的時候,自然不能讓北邊安靜下來。
而慕容復接下來的目標必然也是其他神物,僅憑其一己之力,對如今多加提防的北疆王族,恐怕也難以取得心儀的戰果,所以他肯定會先把水攪渾。
所以接下來一場比北蠻內亂更浩大的戰爭也會就此打響。
而另一邊,被廢了左臂的慕容復并未放棄繼續追殺刀狂劍癡,只是他按照之前的感應到達了目的地后,卻發現周邊一片荒涼,那道用來定位的指勁也已被抹除。
雖然他可以直接前往藥佛城,但剛才與邀月的一戰,也是讓他清醒了不少。
隨即其目光遙遙看向北方一眼,緊接著易容換面的前往最近的一座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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