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大鬧大罵。
直至玉凰憐自己安靜下來,才再次變臉,以一副懇求的樣子看著岳太恭說道:
“岳叔叔,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岳太恭嘆了一口氣。
玉凰憐是他從小看到大,之前也是因為對方的任性恣意,才導致玉無視只能安排其假死隱身,后面的數年時間,對方確實變得成熟了不少。
特別是在知曉自己的母親之所以嫁給父親,是上任玄帝謀算的一次情劫之局。
更迎來一場蛻變。
她恨自己的母親,更恨大玄皇朝,甚至可能也恨上了讓其從此過上只能戴著面具生活的玉無視。
而其漸漸的也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這在岳太恭看來是成長的代價,也是作為新一任武威王的一個必要條件。
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是一個勢力之主的基本技能,對外看來,能夠順利隱藏自己身份這么久的玉凰憐,也是完美做到了這一點。
只有唯獨在私下面對自己人的時候,才會展露出小女兒的本性。
其實一開始看到玉凰憐這頗為嬌蠻任性的一面,岳太恭還覺得這是對方對自己的信任,但逐漸的他已經發現,這些年來玉凰憐并沒有成長到正確的方向。
她是怕死,才將自己深深隱藏。
因為恐懼,才能壓制住其愈發刁蠻的性格。
但隨著武威王府徹底與大玄皇朝劃清界限的那一刻,其本性也開始變得逐漸張揚,直至知曉玉無視身死的消息,這仿佛徹底卸下了她身上的一層枷鎖。
岳太恭不懷疑對方想要為玉無視復仇的決心,只是人的感情性格本就是復雜的。
就像他自己,盡管目睹了對方做出一次又一次愚蠢的決定,可作為臣子,他能做的只有為君上及時彌補,包括眼下愈發混亂的局勢中,他也只能一往無前的支持對方成為新一任武威王。
因為這是玉無視最后交待給自己的任務。
隨即岳太恭深吸了口氣道:
“我們需要握有更多的力量,軍方這邊我來安排,下面你要抓緊的便是武威城內的這些勢力。”
“叔叔是指山卿黃氏,還有青龍閣?”玉凰憐陷入沉思。
岳太恭點了點頭道:
“作為新一任武威王,青龍閣這邊需要你親自出手,對方作為一個剛融入北境的勢力,盡管是由三殿下一力支持,但邪道始終是邪道。”
“我明白。”玉凰憐想了想后,露出一個信心十足的笑容。
“至于黃家.黃藥師與三殿下走的很近,但他也只是黃裳的族弟,包括黃裳這個族長也無法全權代表黃家做出這重要抉擇,如果沒有引出新的波折,他們繼續站隊中立更是一件好事。
只是三殿下那邊財源充足,除了其一手建立的天下第一莊和七星樓外,她還握著一個關鍵人物。
這個人手上的財力和龐大的人脈關系,就需要黃家來補足。”
“那個吃里扒外,色令智昏的肥豬!”玉凰憐滿臉憤恨。
她知道岳太恭所說的是,以武威王府為代表加入通天商會,如今位列五掌柜的萬三千。
萬三千,出自《天下第一》,富可敵國,不喜揚名,經常化名四處去游戲人生,神龍見首不見尾,一直用飛鴿傳書和手下聯絡,從沒有人知道他到底長什么樣子,更沒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錢。
因要替神候籠絡人心用于謀反,所以出錢成立了「天下第一莊」廣招天下奇人異士,但卻從未見過上官海棠。他身邊永遠帶著一個百寶箱,有什么問題便從箱中拿出金幣找人解決,他財大勢大人緣廣布天下,個人猜測其曾多次幫助成名江湖人士、綠林草莽、能工巧匠(在重大經濟困難上)。
他認識海棠后便視她為「命中福星,理想伴侶」,追求海棠可謂死纏爛打,只要海棠說一句討厭某人,他便派人把那人殺掉,令海棠不勝其擾。
后又以救出天涯和成是非,并擺平一刀的殺孽為條件逼迫海棠下嫁與他,更在成親前因為一刀海棠的互訴衷腸而嫉妒心作祟派人跟蹤一刀殺害了一刀的母親。
后來因為鐵膽神侯命令柳生飄絮暗中殺了海棠而憤怒不已,一氣之下竟獨自一人與湘西四鬼一起前往護龍山莊痛斥神侯,還表示與其決裂,并燒毀了神侯軍隊的所有糧草與兵器,打算讓其在三年之內一事無成。
卻被神侯在一怒之下殺死他的保鏢護衛湘西四鬼。無計可施之下,為了保命,萬三千便想以百寶箱威脅神侯放過自己,不料神侯竟早已私下命令柳生但馬守暗中跟蹤萬三千,并成功地在海棠墓中找到了萬三千的百寶箱。最后因其已無利用價值而被野心顯露的神侯殺死,尸體也被拉去喂狗,一代富豪就此身隕。
而玉凰憐之所以如此謾罵對方,是因為萬三千是玉海棠的追求者,更是無怨無悔的忠實舔狗。
在兩人沒有覺醒宿命身之前,萬三千就對玉海棠一見鐘情,覺醒宿命身后,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其之所以能建立天下第一莊,也確實是因為對方的鼎力支持。
盡管玉海棠早就拒絕對方,但萬三千總能找到理由讓對方接受自己的好意。
之后玉海棠在秦凡的幫助下,單方面斬斷了雙重宿命身的命劫,但其他人對其的情劫影響猶在。
也是因此,玉凰憐即便將自己洗干凈送上床,也難以招攬到這位暗中一直支持武威王府多年兵力開銷的五掌柜,對方作為武威王府的錢袋子,影響力更是在各方各面。
所以岳太恭剛才的一番話,顯然也是算計到,這位萬掌柜難以拉攏,且很可能之后反目成仇的后果,那就必須讓黃家頂替對方,以此早做準備。
“岳叔叔,那黃家這邊該從哪個方向下手?”
剛罵完萬三千,玉凰憐又是上演了一場一秒變臉,一副崇拜懇求的小模樣讓岳太恭無奈嘆息。
對方沉吟了數秒后,開口道:
“第一個人情,用在這里,可行?”
玉凰憐有些懵逼,隨即聽到這大廳一角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很是刺耳。
這讓她打了個哆嗦后,下意識縮在岳太恭身后,直至那咔嚓聲消失,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其語調似那種經歷過無數風雨之后,留下的淡淡的哀愁和堅韌,又像秋天的風,既帶著一絲凄涼,又有一種沉靜的力量。
“你想清楚了?”
“嗯。”岳太恭沉聲道。
“小女娃,拿著這把斷劍,去黃家找黃陣圖,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會護你一段時間,但能不能說服整個黃家鼎力相助,這就看你的本事了。”
緊接著嗖的一聲,一柄斷劍釘在岳太恭前方的地面。
玉凰憐眨了眨眼,上前小心將斷劍拔出,看著劍身上的鋸齒,其心中有了一些猜測。
隨即她的目光轉向岳太恭,見到岳太恭微微頷首后。
她先是恭敬的向著大廳角落拱手一禮,接著離開這處府邸后,準備先去見公子羽,再連夜趕往山卿域。
而在這府邸外,則是守著一個黑衣男子。
他是如今武王閣排名為庚的傅紅雪。
之前他是玉海棠打入玉蒼瀾麾下的內奸,并成功引出玉蒼瀾對玉凰憐的警惕,這也導致玉蒼瀾身死。
又因為其給出合理懷疑時,水母陰姬也在當場,這也讓兩人成為保守同一秘密的合作伙伴。
也是這個關鍵因素,導致玄武樓在投向玉凰憐后,自己也只能被迫加入,并再次成為一個小內奸。
但另一方面,其宿命身與公子羽有些許糾葛,且在對方看來是他先一步找到自己,并將其拉入玉海棠的麾下,因此公子羽自認為傅紅雪先是自己的手下。
可實際早在天下第一莊時期,他就成為玉海棠私下招攬的高手之一,對方為其治好了殘疾的跛足,還有在宿命身覺醒后,突發的癲癇癥。
這就讓傅紅雪的成分很是復雜。
其真正直屬上司只有玉海棠,但在公子羽看來,他是自己培養挖掘出來的下屬,而如今在玉凰憐看來,自己也成功招攬到了對方,另一邊水母陰姬又覺得和其關系親近,算是穩定的同一陣線。
總之,傅紅雪清楚自己內奸身份是穩的,就多費點心力,捎帶腳的全部監視了。
當然在其心中也有排名,玉海棠>公子羽>水母陰姬>玉凰憐。
現在最拉的那個要帶著自己去拜訪第二順位,他自然也要先通知對方。
同時其耳畔還不斷傳來玉凰憐的許諾。
對此,隨便聽聽就好。
而玉凰憐也不在意對方一直冷著一張臉,因為她是知道傅紅雪就這個狗德行。
只是在說出讓對方成為副閣主后,其面具下的神色突然陰沉了許多。
“庚,你說在武王閣的十天干里,還有其他人可以為我所用嗎?”
傅紅雪沉默。
玉凰憐好似也能理解對方的不表態,只是從其面具下,不斷傳來磨牙的聲音。
“咯咯咯咯咯,該死的賤人,沒用的廢物”
傅紅雪繼續裝作沒聽到,而玉凰憐心中則是沒來由的升起一陣陣怒意。
她甚至開始怨恨玉無視給其安排在這個如同雞肋的武王閣·甲的身份上。
因為即便現在作為代閣主,她也無法驅使任何一人,就是傅紅雪,還是借著水母陰姬推薦,才成功收為己用。
其實她能理解父親一開始給自己的安排。
排名第二位的乙·顏玉心是為其擋下所有挑戰者的屏障。
上一任排名第三位的丙·小老頭吳明,才是自己真正可以借用,并由此一舉掌握整個武王閣的關鍵人物。
而她剛才罵的就是這兩人。
前一個不用說了,一個明牌惦記自己父親的女人,她就不可能給出好臉。
至于后一個,作為關鍵人物,廢物到先一步陷在鬼市,之后得知對方消息的時候,還是確認其死在鼠潮的第一波沖擊下,這也導致她想全面掌控武王閣的機會全面崩盤。
“呼吸.呼.吸.”
隨即在來到青龍閣在武威城的分舵前,玉凰憐已經調整好情緒,并在一名青龍閣弟子的引領下,直接尋上了早就等候已久的公子羽。
而在進入這分舵的時候,公子羽先是與傅紅雪不經意的交換了個眼神,然后較為熱情的開始接待玉凰憐。
另一邊,在玉凰憐離開后。
岳太恭看向正拿著一把劍咔嚓咔嚓啃食的魁梧老者。
注意到岳太恭的目光后,老者放下吃了一半的斷劍,搖頭說道:
“你的人情不可能讓我勸我那位徒兒搭上整個黃家,況且她”
想到剛才玉凰憐在這大廳中的表現,老者不再多言。
因為能說的他早就和這位老友說了數百遍,他尊重對方的選擇,也只是如此了。
隨即岳太恭開口問道:
“西門吹雪和玉孤城.你有把握對付嗎?”
“一對一的話,攔住可以,勝敗不好說。”老者神色凝重道,“一對二,我必敗,不過我也有十足的把握,拼死重傷其中一人,畢竟老祖可是隋斜谷!”
隋斜谷,出自《雪中悍刀行》,大楚遺民,最強劍客之一,喜歡吃劍,吞無數名劍入腹號稱“吃劍老祖宗”,對戰李淳罡威力仍在巔峰的兩袖青蛇,互換一劍和一臂。
曾借徐鳳年一劍,在劍上留下一道劍意,誅殺韓貂寺。入武帝城一劍被王仙芝四個徒弟攬下,后與鄧太阿大戰,再對戰徐鳳年落敗,喜歡了澹臺平靜80年。
在涼莽大戰,拒北城外十八宗師共同抵御外敵。隋斜谷身為十八宗師之一,身上殺意縱橫、身邊二十丈誰來誰死。后來他更是將百年吃下的劍意,完全灌注在兩座劍陣之中。隨后劍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敵方騎兵幾千人就此死去。
然而這凝聚隋斜谷一生劍意的一擊,讓他也油盡燈枯。
話音落下之際,他的視線突然看向門外,其周身劍意涌現,在一分鐘后才徹底平息,這也引起了岳太恭投來不解的目光。
“怎么了?”
“剛才感到了一股熟悉的劍意。”
“熟悉?”
“嗯,是玉孤城的劍意,以他的實力在這武威城內,能引其爆發劍意的不多,但這股劍意又很快收斂,奇怪奇怪,老祖去看看什么情況。”
隋斜谷拿起吃了一半的寶劍,一番咔嚓咔嚓全部填入腹中后。
身影一閃,完全隱沒于黑夜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