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
總理辦公室。
特魯托拿著情報急急走來,一見到唐凝就說道:“熊赤峰拿下了龍函關,任高厚被殺,所有部隊被收編,率軍五十萬,正在并進圣洲。”
唐凝正在批閱的筆停下。
她不奇怪龍函關被下,不奇怪對手有五十萬之眾,甚至也不奇怪任高厚被殺。
她只奇怪熊赤鋒的動向。
她疑惑問:“進軍圣洲?他去打鴻正炎了?”
“是。”特魯托很肯定的回答。
唐凝托起下巴,沉思片刻。
點點頭道:“拿下圣洲,借此號令月朝,然后以吊民伐罪之名,聲討洛州。這樣一來,他的人就不是五十萬,而是一百萬,兩百萬,甚至更多。”
特魯托微笑:“洛州火器強,最好的辦法就是用人命填,而且不是自家人的命。無論勝敗,對洛州都是巨大的負擔。”
“是啊。這個時代的人,都很狡詐呢。”唐凝唏噓著。
洛州的工業生產能力已經夠了,論子彈,殺二百萬人可以。
但能這么做嗎?
別說他們做不到,就是洛州的士兵也不會愿意。
洛州畢竟剛剛成立,在骨子里,他們還認為自己是月國人。
內戰也就罷了,但是外敵入侵,便當同氣連枝。
對著自己人瘋狂開火,唐凝曾經說的民為重在哪兒?她說的民權在哪兒?眾生平等在哪兒?她所有教導的那些東西,統統都是狗屁!
可是不打,就會被民兵的潮水淹沒,洛州就此完蛋。
無論是古化疆還是熊赤鋒,面對洛州軍強大的火器,都選擇驅民為質這一做法。
誰叫你自詡文明之師?
誰叫你自詡正義之軍?
你要正義,你要文明,你就要付出代價。
殺害平民,你算什么正義?
唐凝道:“鄧龍昌那點軍隊擋不住,洛州的軍力也不適合出擊。讓鴻正炎和咱們的人立刻撤出皇城,先到洛州來,再派特戰隊員去接應。”
特魯托道:“這里也得留些,要小心刺殺。他們知道對付洛州,最好的辦法還是高手刺殺,蘇雁語就是例子。上次魯山明過來,明是談判,我看實際是探路。”
唐凝道:“內衛部門最近也有不少好手,他們不在特戰隊編制里。我相信他們的能力,也該給他們個機會。”
“好。對了,這邊的防御事務呢?”
“交給靳無心。”
楊云昭出征后,洛州就交給了靳無心。
這里現在有三萬兵力,其中一萬老兵,兩萬新軍。
對于絕大多數將領而言,都喜歡帶老兵,畢竟老兵經驗豐富,實力強。
但是靳無心不同。
他喜歡新軍!
雖然新軍都是一群毛頭小子,懂的少,經驗不豐,但是白紙好畫描,更易把他們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作為洛州軍校的校長,長期負責培養新軍,甚至還有軍官,靳無心在育人方面已有足夠的心得。
今天,洛州軍校校長辦公室。
靳無心正在辦公室里看文件。
“報!”
“進來。”
一名勤務兵進入:“總理下發的文件。”
接過文件,靳無心看了一眼,長噓口氣:“終于,要輪到老子上場了嗎?”
他嘿嘿一笑,對勤務兵道:“通知所有四年級在訓軍官,從今天起,進入實習。三年級轉為預備役,一二年級不動,由周廣延副校長負責。”
周廣延就是當年的槐安田衛所衛護,在卓君彥打下洛州的時候,就棄了自己的位置,跟隨卓君彥,因為和靳無心關系好,便成了靳無心的副手,一路走到現在,也成了軍校副校長。
“是!”勤務兵敬了個軍禮。
臨走時看看靳無心,小聲道:“靳校長,總理真要把洛州的防御交給您指揮?”
靳無心看看他,微笑:“不放心?”
勤務兵一縮脖子:“沒……沒有。”
“有也沒什么。”靳無心澹澹道。
作為洛州軍校的校長,靳無心這些年來大多時間都在教化軍官,包括思想教育,政治教育,以及軍事教育等等。
作為最早跟隨卓君彥的人,他的地位是極高的。
但另一方面,作為曾經的軍主,如今的校長,許多人認為靳無心徒有其名,并無實際能力。否則也不可能從軍主轉為校長。
終不過一介捕快出身。
當然,沒人會對靳無心這么說,但靳無心自己心里有數。
他也不在意,只是一邊盡其所能,一邊研究著軍略。
和別人不同的是,靳無心研究的是地球那邊的熱武器運用。
靳無心知道自己的問題,他如今在冷兵器戰場上,別說比楊云昭了,就算是比張七斤都不如,后者好歹經歷戰事多,經驗足,成長快。
而靳無心已經越來越少那樣的機會。
但也因此,他反而有時間沉淀自己。
最重要的是,作為校長,他肩負著教化所有人的使命。
教育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教化別人的同時,往往也就教化了自己。
學生們記不住的事,老師們講了千百遍,那真是想忘記都難!
所以在現代兵法韜略上,靳無心的拿手程度,可能還強過卓君彥——他幾乎研究了所有二戰時期的資料,包括后現代戰爭,信息戰等等。
他知道現在的武器可以做到什么,將來的武器又能做到什么。
結合鴻元的情況,他也知道需要哪些改變。
當時代變遷時,曾經舊時代的精英往往是跟不上節奏的。
因為舊有的知識已經足夠他們維持生計,甚至可以過得很好——非但如此,有時為了維護舊體制的利益,甚至會主動扼殺新生事務!
所以能適應新時代的,往往就是舊時代里不那么得意的一群人。
靳無心不能算舊時代里不得意的人,但他也有個名將夢。
他知道在人心算計,用兵韜略方面,自己不如楊云昭等人。但是新的時代來臨后,他發現原來背書真的也是有用的。比如那些火器的屬性,參數,效果,他比洛州的任何軍官都明白。
兵法韜略,都是建立在知識基礎上的。
你讓楊云昭說炮兵的運用原理,他都所知有限,更多的時候是下令炮兵,我要什么效果,你們去做。
但是靳無心清楚。
他不但可以告訴他的炮兵要做到什么,他甚至可以知道他們能不能做到,需要什么情況能做到,要如何去做到!
有了這些細節,現代熱武器的戰爭才有足夠的指揮根基。
否則只是空談!
而掌握了足夠的知識與細節,那所謂的紙上談兵,便不是空談——紙上談兵失敗的本質,是你這頁紙的內容,囊括不了那海量的信息與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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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唐凝都很清楚!
當所有人都認為,楊云昭等人離開,洛州防衛空虛,內無名將的時候,唐凝卻知道一位新生代的名將之花正在冉冉升起。
他沒有洞悉敵人的洞察能力,但是他擁有對現代武備的高深理解。
在這個時代,有這個,便已足夠!
如今,唐凝把守護洛州的重責大任交給了他,靳無心知道,這就是證明自己的機會——曾經的名將只是吹逼,卻在如今終于要坐實了!
不過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匆匆進來的宗云子打消了。
他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聽說總理讓你負責洛州之戰了?切記,千萬不要有任何試圖證明自己的想法!”
宗云子原本是南屏城守,但在洛州改制后,他進入元老院,負責民生與教化。
他本人也通兵略,所以當初才能成為南越君的謀士。
因為都是負責教化的緣故,宗云子和靳無心走得很近,早已成了忘年交,本身更是軍校的政治部主任。
這刻聽到宗云子的說法,靳無心愕然:“宗老這是何意?”
宗云子道:“別人不知你的本事,但我知道!但正因此,我需要你明白,你有你的長處,也有你的短處。如今,洛州安危系于你身。如果你想著以此戰證明自己,那你此戰必敗!但如果,你想的是洛州的安危,那么,你必成!”
靳無心怔怔的看著他。
宗云子指指他:“穩住你的心,不犯錯誤,你就能贏!”
宗云子甚至比靳無心更了解靳無心。
相對于靳無心的軍事理念,現代知識,他知道靳無心還有一個更大的優勢——洛州的基層軍官,絕大部分都是他的學生。
這使得靳無心足夠知己。
知己知彼是一個美好的想法。
但實際上別說知彼難,就是知己都不是一件易事。
軍隊人員成千上萬,誰能記住所有人?而且記住名字沒有用,你還得了解他們!
但是作為校長的靳無心,洛州相當數量的軍官都是他帶出來的,他知道他們的根底,能力,甚至性格,習慣。
他足夠知己。
當知己做到一定程度后,那么錯誤就會很少。
所以在宗云子看來,靳無心不需要象楊云昭他們那樣算無遺策,料敵機先,那不是他的路。
他只需要做到把最合適的人,最合適的兵力,放在最合適的地方就夠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守住某個地方,需要多少人,多少兵力!
只要能發揮好洛州本部火器優勢,少犯甚至不犯錯誤,就能勝利!
正因此,他匆匆過來提醒靳無心,一定要看清楚自己擅長的是什么。
這刻聽著宗云子的話,靳無心笑了。
他說:“怪不得南越君這么討厭你呢。你這人,說話是真的讓人討厭。”
宗云子反問:“然后呢?”
靳無心答:“但是事實!”
他長身而起,對著宗云子作揖:“謝宗老提醒,有你在,便是一塊定心石!此戰,我需要你的幫助。”
宗云子點頭:“那是當然!我就是來說這事的。”
宗云子不象靳無心,他對現代火器完全不通,也沒有興趣。
但他有他的長處。
他總能找到人心的弱點,輕易不會入人陷阱!
如果說靳無心是軍官們的老師,那么宗云子就是靳無心的老師,他不會給出什么解決問題的方案,但永遠能拉著你不犯錯!
有此二人,洛州之戰要想出什么天馬行空的戰術,奇跡般的勝利,那是不太可能了,但也一定是最穩妥的最能發揮自己優勢的戰爭。
這會讓這場戰爭變得毫無樂趣,但勝在穩健。
見靳無心聽教聽勸,宗云子也是松口氣:“上任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靳無心長噓一聲:“我本來是考慮,先整合部隊,搜集信息,做好布防。但你這么一說,我突然發現,我第一要做的……是找科學院和工程部。我要更多的火炮,子彈,還有所有的新式武器!”
宗云子拍掌大笑:“這就對了!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該要的就得要,無需戰術稱雄,就是裝備碾壓!”
靳無心已拍桌道:“走!找滕新元駱嘉秋他們要債去!”